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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皇上的行踪

    小雾本是景仁宫的一等宫女,用皇后的话说,小雾跟桂圆她们,都是贴身伺候她的,小雾的俸禄在宫女里最高,但她伺候的体贴,做事稳妥,嘴又严实,从来不爱说人是非,知规矩又不卑不亢,在景仁宫里,除了桂圆,皇后最倚重的就是她了。

    有小雾在,景仁宫大大小小的事还算有条理。那些宫女太监,也愿意听小雾的话。

    得知杜仅言搬来了万如殿,入新殿,琐事多,皇后特意赏了小雾来伺候。

    小雾来了万如殿以后,自觉在万如殿里值夜,端茶,看到杜仅言房中的灯火暗了,她也是头一个去添灯油,若是杜仅言洗澡,她总是先去花房讨一篮子新鲜花瓣洒在洗澡水里,在杜仅言洗澡的时候,她若不能亲自服侍,便先一步去泡茶水,准备茶点。夜里杜仅言睡了,小雾做为新来的奴婢,本可以去歇着,她还要去小厨房里巡察一遍,整个万如殿的灯火也会再检查一番。

    有回史景冒雨来万如殿,乍暖还寒的天气,不等杜仅言吩咐呢,小雾已经去厨房熬煮姜茶了。

    这等细腻的伺候,没有几年的历练是做不出来的。

    所以连史景都在杜仅言面前夸赞她:“皇后娘娘真是大方,把小雾这么能干的人都拨给你了,我看小雾的做派,跟永福殿的赵嬷嬷似的,体贴的很。”

    所以万如殿的宫女太监们,也都愿意尊小雾一声姐姐,平时也愿意听她分派。

    杜仅言看着微光里的小雾,愈发觉得她淡茶色的发色与众不同,平时倒甚少留意这个小雾,如今看来,她发间眉梢的淡茶色多了几分清冷的美,像是病弱,又不大像。

    小雾一面给杜仅言端枣子茶,一面回道:“奴婢十一岁进宫,听我娘说,我四岁那年病了一场,高烧了两天两夜浑身冒热气,像是去鬼门关闯了一趟,好容易喝了药好了,头发跟眉梢的颜色却褪了不少,不过好在除了这个,其它地方并没有异样。”

    “小雾你是十一岁进宫?”

    “是啊,按着宫中规矩,进来伺候的宫女太监一般都是七八岁,七八岁开始学规矩,学上一年半载,才可以伺候主子,奴婢进宫时有些大了。只因奴婢的家世还可以,从小也算有几分体面,只因我娘认为,天下的规矩再大也大不过宫里,又觉得女子多学点规矩是极好的,所以让奴婢进了宫。”

    ““然后你就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了?”

    “奴婢去了内务府,正好景仁宫挑伺候的人,皇后娘娘说,其它奴婢个子小,看着小鸡子似的,不忍下手。景仁宫事务多,奴婢个子高些,壮些,皇后娘娘便挑了奴婢。自那以后,一直在景仁宫伺候,如今被拨到万如殿,再干上几年,等能出宫的时候,奴婢就出宫去了。”

    小雾回答问题时,是恭恭敬敬站着的。

    答完了杜仅言的话,她又端过桌上的茶水:“这茶水有一阵子了,怕是凉了,奴婢给主子换一杯。”

    这便是眼中有活。

    哪个主子能不喜欢呢。

    长乐宫。

    山竹送完了点心,见田令月正陪着孟玉珠挑内务府送进来的首饰,便自觉退到一旁。

    “我瞧着你让人往万如殿送东西?”孟玉珠拨弄着手中的珍珠,珍珠熠熠生辉,每一颗都有眼珠子大,那一盒子,少说有六颗,价值不菲。她是贵妃,贵妃的位份,时常有首饰布料送来,孟玉珠的匣子里早已装不下了。

    “回贵妃娘娘,我让山竹给油桃送了一盒子点心。”

    “给那小蹄子送点心?那个死小蹄子,在长乐宫多年,饭多吃了两碗,没见长一个心眼子,你给她送东西有什么用,白糟践了东西。”

    “娘娘可曾听闻离间计?”

    离间计,南府出身的孟玉珠当然心知肚明。

    戏文里的离间计,她演起来得心应手。但对油桃这个蠢奴才,还有那个不可拿捏的杜仅言,她心里又没有多少把握:“即使离间得逞,即使杜仅言不喜欢油桃这个奴婢,对咱们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离间计是没什么用,但连环计与声东击西,有些人就未必招架的住了。”田令月从盒子里挑了支镶嵌着黄宝的珠钗递到孟玉珠手里,又附耳跟孟玉珠说了几句话,孟玉珠听了,脸色顿时喜庆起来,当即把那支镶嵌着黄宝的珠钗插入田令月鬓边,又抚摸着她的手道:“本宫果然没看错人,这些进宫的秀女里,算你有谋略。你放心,宫中的事你来安排,宫外的事,本宫来安排。”

    因孟玉珠高兴,还留了田令月一起用饭。

    饭桌上,孟玉珠亲自给田令月夹了个大鸡腿:“你该多吃些,这些天你都瘦了。”

    田令月受宠若惊。

    孟玉珠又盛了一碗西红柿牛肉汤递到田令月跟前:“这牛肉汤做的十分软烂,本宫素来爱喝,你也尝尝。”

    待田令月喝了牛肉汤,孟玉珠问她:“就定在上元节行事?可有准?那天她真会跟皇上出宫吗?”

    “当真。奴婢为太后抄了经送过去的时候,恰好遇见皇上跟太后在说话,说起上元节,皇上说那日他要去宫外看看京城百姓,微服私访,太后问皇上什么人随行伺候,若是皇后不方便,带着卫贵人也是一样的。”

    “太后就想着卫家那两个女儿。”孟玉珠哼了一声:“皇上怎么说的?”

    “皇上说,太医说,景仁宫的两位娘娘最近都在调理身体,上元节城中人多,怕冲撞了娘娘,所以决定带杜常在去。”

    孟玉珠放下筷子:“太后就准了?”

    “太后一向宠着皇上,皇上要干什么,太后大抵都是准的。皇上跟太后说,杜常在于宫中开着小厨房,天天风里来雨里去,身子硬朗,所以是可以带出去的,太后哪有不准的道理。”

    皇上要带杜仅言出宫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

    景仁宫里给皇上请安的时候,皇后说起上元节宫中要置办东西,也要像民间一样让内务府准备些花灯,再给湖里放几艘小船,到时候可以一边放花灯,一边放烟花,还可以坐船游湖,岂不是很欢乐。

    妃嫔们七嘴八舌起来。

    赵答应:“皇后娘娘真是太体贴了,说起来上元节民间都很热闹,后宫里更应该热闹起来。”

    包贵人:“我最喜欢坐船游湖了,到时候坐在船上看烟花,自然别有一番滋味。”

    孟玉珠不慌不忙抚了抚发间的珍珠镶金簪子,看众妃憧憬着上元节的样子就有点想笑:“皇后娘娘的心意是极好的,可若是皇上不在,咱们姐妹弄这些给谁看?”

    “皇上不在?上元节皇上要留在宫中给祖宗上香,本宫从未听说哪一年皇上不在宫中过上元节的。”皇后表示不相信,关键是也没接到皇上要出差的信儿啊。往年上元节,都要到庙堂里给祖宗们上香磕头,算是年已经过了,自这日起,要兢兢业业为百姓谋福祉了,这些老规矩,皇上从来都是守的。

    赵答应也表示认同皇后的话:“去岁上元节,祭祀的时候我站的靠前,皇上还赏赐了我一碗饺子呢。”

    包贵人:“前年我生病了没能参加上元节,皇后怜悯,让人送了我两样精致果子两样花灯,皇上还派了个太医去给我把脉。”

    赵答应包贵人这流,在宫里算不入流的,不太受宠,所以消息也滞后。

    孟玉珠一向瞧不上那几位:“看来你们是真的不受宠,皇上的行踪,你们竟一点儿也不知道。怎么会讨皇上的喜欢?”

    “谁知道了朕的行踪?”皇上束手而来,高让都来不及挑珠帘,皇上抬脚进殿,震的珠帘摇曳起来,摇曳的珠帘明一层暗一层,映得景仁宫也明暗交替,妃嫔们穿红挂绿,珠钗满头,一时恍惚,犹如来到了仙宫。

    皇后赶紧站起来迎接。

    皇上坐在皇后的位置上,又让皇后坐下。

    在妃嫔们面前,皇上就挨着皇后,皇后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他的呼吸都是鳄梨香味儿,皇后就有些走神,伸手从盘子里拿了个黄澄澄的桔子剥着:“这是内务府今日新送的桔子,个小,皮薄,说是叫什么沙糖桔,臣妾给皇上剥一个。”

    皇上点了点头。

    皇后欢喜地剥了桔子,手一抬送进了自己嘴里:“果然这沙糖桔很甜。皇上以为呢?”

    皇上

    孟玉珠暗叹皇后智障。

    这么智障的皇后竟也能稳坐中宫之位。

    皇上也没责备,甚至还关怀皇后:“你喜欢吃,朕改日再让内务府送来。这些沙糖桔,你们散一散,都吃吧。”

    下首妃嫔,特别是赵答应包贵人等人,天天盼望皇上而不得,如今皇上跟皇后亲昵,又有沙糖桔吃,一个个喜上眉梢:“皇上跟皇后对咱们姐妹真好。”

    孟玉珠捏着个沙糖桔,心中有些忐忑。

    皇上问孟玉珠:“刚才贵妃说的话,像是知道朕的行踪?”

    田令月手中的桔子掉到了地上,御前失礼,田令月赶紧跪下,孟玉珠也跪了下去:“臣妾.的意思是说,皇上朝务繁忙上元节的祭祀恐怕.”

    “恐怕什么?”

    “恐怕.”孟玉珠伏在地上:“是臣妾多嘴胡乱揣测了,请皇上恕罪。”

    皇上亲自剥了一个沙糖桔递到皇后手中,眉梢一扬,袍子一甩起了身:“上元节的活动,皇后尽管安排,朕,在宫里过上元节。”

    皇后自然是喜滋滋的:“臣妾一定多做些花灯,听说今年的兔灯好看,臣妾.恭送皇上。”

    赵答应:“皇上真跟咱们姐妹一起过上元节啊,那我还想站前头,万一皇上再赏我饺子呢。”

    包贵人:“皇上刚赏了你沙糖桔,你又想吃饺子,你可真贪嘴。”

    只有孟玉珠跟田令月二人跪在地上,皇上也没说让二人起来的话。

    大伙坐着又吃了一轮桔子,眼见筐子里空了,皇后才想起来孟玉珠还跪在地上,便正正衣袍道:“贵妃跟田答应起来吧,以后桔子可以多吃,话不能乱说,你看,差点儿惹了皇上生气。”

    只有卫贵人不动声色坐在后排,怀里抱着她新制的琴还在调音。

    她虽心中纳罕,却并没有表露出来。

    那日皇上跟太后的谈话,除了田答应在场,她去给太后送汤水,她也在。

    皇上要带杜仅言出宫的事,卫贵人也是亲耳听到的。且皇上走了以后,她还多留了一会儿,太后还拉着她的手安抚她,说是以后跟皇上相处的机会还很多,前阵子杜常在为皇上出点子挣了好几万两的军费充盈了内库,皇上最近疼她一些也是有的。再说上元节城中挤挤扛扛,人声鼎沸,并没有什么好看的,宫里一样有烟花跟花灯。

    卫贵人当时乖顺的像只猫一样。

    如今皇上又说上元节要在宫里过?

    变化太快了。

    卫贵人偷偷瞧了瞧杜仅言的表情。

    她本以为杜仅言会失落难过,没想到杜仅言高兴得像过年,不但跟史景谈笑风生,还狂炫了三五个桔子,吃得手上都黄黄的,哪有一分难过的样子。

    卫贵人暗叹杜仅言心态好,这个女人果真这么宠辱不惊吗?皇上本来欲跟她出宫赏灯,这会儿又不约她了,她不该是这表情啊。

    杜仅言心里跟明镜似的。

    来景仁宫之前,皇上先去的万如殿,说是想喝万如殿的玉米蛋花冰糖粥了。

    喝完了玉米蛋花冰糖粥,杜仅言便劝他:“皇上龙体为重,宫外虽热闹,但喧哗之中,暗藏凶险,陈国百姓的安危全系在皇上您身上,所以上元节这种节日活动,皇上您为了安全,也不能去。”

    “你就能去?”

    “臣妾.臣妾也不想去。”

    “呵呵,女人。”皇上放下粥碗,一把拉过杜仅言放在他腿上:“明明是想去,偏偏说不想,说话吞吞吐吐,当朕听不出来。”

    杜仅言

    皇上您真是英明神武千古一帝啊。

    臣妾在宫中憋得慌,恨不得出宫去撒欢。

    皇上分明也瞧出了杜仅言的心思:“今日太后宫中的关姑姑来传话,说是太后染了风寒,上元节的晚上,朕得在宫中祭祀,又得去慈宁宫看望太后,还要跟三位辅国大臣议事,怕是不能跟你一起去宫外赏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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