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对他来讲,或许穆达尔是幸运的,至少,他现在还有亲人,可何纣,他连母妃的下落都不知道,苦寻多年依旧无果,算起来,他也是特别悲惨的。

    生离死别,本是人之常情,纵有太多不舍,面对阴阳相隔,也是束手无策,谁也无法改变生死,逝者已逝,过往皆是过往。

    若是人还活着,尚有一丝希望。

    天下不过才这么大,就算是穷尽一生也要找到母妃,这是何纣毕生的愿望,就算是最坏的结果,他也要亲眼见到母妃的坟墓,否则他绝不放弃。

    外界传言,贵妃早就死了,只有何纣一个人傻傻的坚信她没有死,一直在寻找。

    何纣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他看到亲人团聚的画面,他脑海也会不受控制的浮现一些画面。

    若是母妃在他身边,他会不会不是现在这样?

    骆晓天去接江月了,现在他身边的事情都是玄一在操办。

    不得不说,玄一做刺客,让人无可挑剔,但在骆晓天的位置上,多少有些力不从心,这让他不得不开始怀念骆晓天在的时光。

    而此时的骆晓天,正打了个喷嚏,手上的鞭子一挥,打在马身上,马儿顿感身上一阵火辣辣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马车里的江月拨开车帘的一角,映入眼帘的是无边无际的沙漠,一瞬间,竟有些恍惚,前天才做了那样的梦,就踏上了去找他的路。

    当时也不知是怎么了,就好像脑子都还在梦里,身体就走上了马车,等她回过神来,她都已经出了城。

    罢了,许久没见他了,去玩玩也好。

    她所谓的“许久没见”,其实也不过半个月而已。

    可以理解,毕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都半个月了,可以理解为十几年了。

    即便是冬天,大漠上也是高温,热的跟将人放在火上烤一样,汗水不住的往下滴,身上的衣服像是要被汗水浸湿般。

    骆晓天脚程快,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天,行至一处草原,终于,她找到了一个客栈,终于可以沐浴更衣了。

    她站在浴桶前,迈进微烫的水中,白皙的身体一下子被水包围,这一路上的疲惫都在这一刻化为虚有,她舒服的长舒一口气。

    泡澡的感觉太舒服了,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身子自由下沉,在鼻子即将碰到水面的时候,外面一阵争吵把江月吵醒了。

    水早已变凉,手脚都因为长时间浸泡在水里而泛白浮肿,起身穿好衣服,又带了帷帽才出去。

    倒不是说她害怕什么,毕竟当年她可是杀了不少匈奴人,若是在这里被人认出来,那些人也要杀她,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于是,她一袭红裙,将身材衬托的极好,头戴帷帽,将面容遮得严严实实,即便如此,单看身材,就让无数人回头。

    没有谁不爱看热闹,尤其是江月,她常年奔走在看热闹的行列,这这一行列里,她要是敢说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只见,楼下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紧抓着身上的布包不放,周围四五个人围着他,对他拳打脚踢,他也不肯松开手里的布包。

    自江月开始吃饭时,她便注意到了不远处的这个男孩,见他畏畏缩缩的,眼神里带着渴求。

    店家怂恿身边人打死他,反正是一个小偷,死了就死了。

    下面的人听了这话,脚上得力道加重了也少,一脚脚踢在男孩身上,全然不顾他已经吐出了血。

    不管是吃饭的人,还是住店的人,甚至是过往的人,全都探出头,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竟无一人挺身而出。

    曾几何时,人心冷漠到了这个地步。

    或许,周围人都觉得不过是一个小偷而已,年纪轻轻的,就出来偷东西了,就该打死,这种人就算是活着,也是荼毒社会。

    只见,男孩大口大口都吐出鲜血,染红地面,触目惊心。

    再这样下去,这孩子可就真的死了。

    骆晓天看不下去了,纵身下午,三下五除二,就将那些人制服在地,一个个疼的哭爹喊娘,全然没有刚才的神气。

    众人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他们无法理解,骆晓天为何要救一个小偷。

    店家面色阴沉,走上前,“这位客官,您为何要因为一个小偷而与我店里面的人动手,您觉得您救下一个小偷,这种行为很高尚吗?”

    骆晓天没有回答店家的问题,只是蹲在地上,看男孩还有意识,便问他,为什么要偷东西。

    男孩声音微弱,“我娘想吃一口烧鸡……”

    紧紧是因为,他的母亲想吃一口烧鸡,他便来客栈里偷,更何况,他偷的还是别人吃剩下的。

    好巧不巧,就是江月那桌的。

    她没怎么吃那盘烧鸡,就被男孩盯上了,待江月上楼后,他便将烧鸡装在了布袋里,想要带给他的母亲。

    他的父亲死在了与上阳国的战争中,母亲身体一直抱恙,这几天病情加重,眼看着人不行了,临终前就想吃口烧鸡。

    他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去客栈里偷别人吃剩的,给他的母亲满足一下口腹之欲。

    这让骆晓天想起了他小的时候也曾跟着人讨饭,当时兵荒马乱,哪里可以讨的到饭?一连好几天都没有饭吃。

    他的爷爷年纪大了,实在是走不动了,骆晓天见状,在经过一处客栈时,进去顺了半碗别人喝剩的小米粥。

    他走到爷爷面前,粥还是温热的,可人已经凉了,他的爷爷,永远留在了那个冬天,如果他能够快一点,再快一点,爷爷或许就不会死。

    往昔浮现在眼前,他竟然也能感觉到男孩的心境,他想要送男孩回去,抬眼望向二楼的位置,众人随着他得目光望去。

    江月在众人的瞩目中走下楼梯,一步一步,慢条斯理。

    “损失我一并赔了,您算算,前前后后多少钱,这孩子不过是偷了一盘吃剩的烧鸡,不至于往死里打。”

    骆晓天转身,等待着江月。

    事情的经过,她听的差不多了,这老板竟如此草菅人命……

    男孩想挣扎着起身感谢他们,他身上每处都痛的要死,根本就起不来,不仅没有起来,还咳出一口血。

    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我想回家看看我娘。”说罢,便晕了过去。

    就在他晕倒的那一刻,门口突然就出现了一个气喘吁吁的老人,他站定在门口,扶着腰大喘气。

    看到地上的人已经被人打成了那样,老人面上带着心疼,身形有些颤抖的走上前,“他娘刚刚没了,我来通知这孩子,没想到……唉……”

    那岂不是说,这孩子早上走的时候,他娘还好好的,现在他娘就没了。

    原本出来一趟,是为了偷一份别人吃剩的烧鸡给他的母亲,如今还没回去,他的母亲就已经不在了。

    相同的经历在骆晓天脑海里徘徊,他不住的落泪,如此大的情绪反应,让江月不由得想起骆晓天的幼年。

    如今骆晓天这样,想必是联想到幼年的他了。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骆晓天一个大男人,在大庭广众下哭的像个孩子一般。

    随后,他们准备送男孩回去,有老人指路,他们很快就到了。

    谁知道他们住的地方竟然是一间破庙,不仅如此,这破庙里不止住了他们一户人家,粗略的数了一下,至少有六户人家。

    此刻,他们正围在死者身边,等着外出的男孩,男孩也悠悠转醒,见他的母亲被众人围起来,他顿感一种不详的预感。

    他跑到母亲的身亲,摸上去,已然僵硬冰凉了。

    他嚎啕大哭,他懊恼自己为什么外出,为什么不小心被发现。

    在场的人,心一揪一揪的疼,这是所有人都不希望发生的结局,谁都想要一个圆满的结局,谁都不希望身边的人死去。

    生命在病魔面前,是如此的渺小,渺小到无法反抗,生命就被死神勾走了。

    江月背过身去,不看这些生离死别,她环视周围的环境,破庙四处漏风,窟窿大的地方被茅草堵住。

    即便如此,还能感觉到风可以灌进来。

    生存在这里的人,大多都是一些因为战争无家可归的人,他们在这里苟延残喘,整日都是讨饭度日,足以看出战争的危害。

    男孩悲伤过度,竟也晕了过去,江月留在这里,让骆晓天赶紧去请郎中。

    半个时辰后,骆晓天回来了。

    方圆百里他都找遍了,就是没有一个郎中,无奈之下,他与江月只能带着男孩前往单于庭。

    单于庭距这里的距离,快马加鞭只需半日便能抵达,现在只祈求他命大,能够挺到那里。

    她们带上男孩,与其说是他与骆晓天同病相怜,倒不如说是他们都在为上阳国赎罪,为上阳国发起的战争赎罪!

    她与骆晓天无法直视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他们面前,无论是谁。

    路上崎岖不平,快马加鞭必然颠簸不少,江月如今受着,一只手扶着,一只手护着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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