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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山贼(上)

    徐竹琛走上前,轻轻叩了叩房子的门。

    此时细雨已经逐渐停住,屋檐上挂着的雨滴时不时往下跌落,落在她半散下来的发丝上。徐竹琛敲门不应,便往后站了站,看向眼前的建筑。

    这房子独自成栋,共有两层,顶上还有个狭小的阁楼。房子青砖白墙,平顶瓦檐,上面挂着一张黄杨木的牌匾:“化雨书院”,看着十分古朴典雅,却不像是芷阳的房子。

    芷阳终年多雨湿润,气候潮湿,因而绝大多数房屋都是斗拱屋顶。化雨书院的设计者或拥有者,至少有一个不是本地人。

    但书院保存如此完好,看来,主人对其十分爱惜。

    徐竹琛等了许久,还是没人应门,便又上前几步,稍微用力叩了叩门。

    她的手刚收回来,刷了黑漆的厚重木门“嘎吱”一声,打开了一条缝。微冷的春风卷着地上的尘埃,一股脑冲出门去。

    徐竹琛轻轻推了一下,两扇门便向两边打开,露出书院的前厅来。

    前厅被一道石插屏隔开,插屏前的是一片光洁的木地板,两侧围栏里都是书桌座椅,打扫得不甚干净,灰尘漫天遍地,像是许久没有人使用过。

    绕过插屏,后室十分空旷,两侧是两扇黄漆小木门,拴着铁链,看不清门内的结构。后面是一道风雅的木门,通往后院的雨过天晴。

    徐竹琛四处找了找,在一扇小木门后找到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她轻轻扯断铁链,推开木门,走上那吱吱呀呀的木质楼梯。

    楼梯间四面封闭,只有远远的高处有一面小小的方形窗户。徐竹琛在黑暗的楼梯上走了一级又一级,一面走,一面思索这几天的得失。

    罗挚已经往眉川去了,若能遇到韩令,说不定可以学到几招。若是不能,报出她徐竹琛的名字,也会有人送她回家;

    姜家姐弟被她拆分开来,下达各自的任务。徐竹琛虽说已经习惯分析局势、下达任务,但看到这对小姐弟分离时依依不舍的样子,不由得有了三分心酸。

    冒充韩令的人不断挑衅,看在她眼里只如同病犬狂吠。但想到姜家姐弟的悲剧,想到凤龙都十分忌惮那伙人,徐竹琛心中的正义感陡然升腾,立誓要铲除这一地头蛇。

    阿楝的消息,不知道是什么人在向她透露。那个人的目的,她不得而知。但此人也算一路在帮她,姑且列做朋友。

    徐竹琛一路想着,木质的楼梯已经到了最上面的一阶。因为木板吱嘎作响,她有意无意地运用了些许轻功。

    因此,她登上二楼,似乎并未被人察觉。

    徐竹琛上到二楼,眼前的景象却出乎她的意料。

    不同于一楼灰尘满布的木质地板,二楼的地板清一色是光洁平整的大理石,雪白的大理石上,花纹如同细细的河流。地板十分干净,似乎被打了一层光洁的蜡质,墙壁洁白,每一扇漆黑的门都锃亮发光。

    令徐竹琛有些不解的是,方一踏上二楼,她就听到了些模糊的讲话声。有些门内,还传出了朗朗的读书声。

    徐竹琛心中有些纳罕——这座书院的一层积灰已久,看样子鲜少有人来到,徐竹琛一路上楼,也未曾听到过什么声音。怎么会忽然出现这么多人呢?

    她还未走到走廊,就看到几个白衣黑发的女孩子抱着书籍,有说有笑地从走廊上走过。

    徐竹琛连忙藏起自己——不为别的,至少不要让自己的白发红瞳吓到她们。

    一直到两个女孩的声音消失在走廊尽头,徐竹琛才轻轻落在走廊上。

    她心中一面好奇,一面又想着不能落下立天一个人,便化出内力,探查每个房间的境况。

    普通探查内力的方式,是将内力化成细小的羽毛,不着痕迹地落在要探查的地方。徐竹琛的内力相当霸道,她将内力化为一张巨大的、没有缝隙的“膜”,这层膜落下来,覆盖了整个二楼。

    她一间一间看过去——读书的学子、教课的老师、编写教材的文学博士、研究古籍的秀才……最后一间屋子里,是一个誊抄书本的女子。

    徐竹琛集中精神,更加细致地去描摹她的样貌:

    正是:丰神俊朗、飒爽英姿。一双不画自黑长剑眉,两只未语先笑秋水目,挺拔如山林青松,秀逸如当风修竹,肩宽体壮,双腿有力,真是世间奇女子。

    徐竹琛一点一点用内力去触碰她,如同用手指抚摸她的脸颊,她含着笑容向最后一扇门走去,去见她的肖楝。

    徐竹琛雪白的手指抚上门把手,还未打开门,只听身后一句问话:“你是谁?”

    刹那间,眼前的景物全消,雪白的大理石变成褐红色的木地板,粉刷平整的墙面变得斑驳不平,如遭虫蛀。甚至于徐竹琛手中抓住的,并不是门把手,而是二楼通往阁楼的一把木梯。

    若非被人阻止,徐竹琛此刻已经将那架木梯撕毁。

    说是如此,徐竹琛方才还是不免一阵心惊。她缓缓回过身,笑容可掬:“不好意思,吾有些出神,没成想走进了这里。”

    她身后的男子看上去却惊惧异常,完全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你是谁?你是来为她讨命的吗?”

    徐竹琛雪白的眉头一皱:“为谁?你在说什么?”

    男子战战兢兢地伸出一只手,指着徐竹琛身边的楼梯,徐竹琛这才看出,这里原本有一扇小门,但是现在,已经被木板封上。

    “她……我不是故意让她留在这里的!我当时、当时只是,想要让她抄完手上的那本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撤走石砖的时候,哪里知道这里会着火啊!!!”

    徐竹琛听出他画中的意思,不由地紧紧抓住他的衣领:“你留了一个女人在这里,她被烧死了……?她是谁?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男人的两撇小胡子都被她摇得直抖,已经说不出连贯的话,只能一遍遍地说“不是故意”和“与我无关”。

    徐竹琛气得一阵发抖,将手中的男子丢下。还未说话,面前的男子却往她身后一窜,惨叫着冲了过去。

    徐竹琛不由得捏紧双拳,却看到自己手中的,不是男子身上的丝绸碎片,而是时兴女装上襦的一块麻布。

    她身后一阵炽热,烤得她口干舌燥。徐竹琛匆忙转过身——

    眼前的小楼已经被火焰吞没,滚滚浓烟从木质的墙壁与楼柱上窜出来,熏得人喘不过气。触目所见皆是火焰,四处跳跃扑闪的火星向着徐竹琛耀武扬威。徐竹琛后退几步,刚想离开,就听见一个尖利的声音。

    那声音被热浪扭曲地有些变形,但仍然能听出其中的悲哀。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悲痛万分、撕心裂肺的声音。

    徐竹琛的脸上滚过一滴眼泪,她却浑然未觉。双脚和利剑比她的意识更早行动,等到徐竹琛意识到时,她已经置身于火场当中。

    徐竹琛站在原地,看着四处倒塌的廊柱、房梁,看着在火焰中迸裂的书柜和桌椅,看着眼前因热浪扭曲的空气,却看不见一个人影。

    她看不见一个人影!

    徐竹琛撕下袖口打湿,用湿布捂住口鼻,低下头在火场里穿梭。

    她是多么想、多么想——

    她是多么想呐喊——

    喊出一个名字——

    徐竹琛愣在原地。

    她看到了。

    她手中的湿布巾掉在地上,但她顾不上这么多了。

    眼前出现了一个身影,一个不管不顾往火场里冲去的身影,一个哭喊着的女人的身影。

    徐竹琛来不及分辨她在喊什么,来不及思考,来不及抓住她。

    她只能徒劳无功地喊了一句“阿楝!”,看着她义无反顾地被火焰吞没。

    徐竹琛被烟熏倒在地,咳嗽几声站起来,身子不由自主往后摔去。

    她下意识地支起剑,剑鞘的冰凉触感让她愣了一下。

    徐竹琛咬住嘴唇,做了一个决定。

    她往肖楝消失的地方走了几步,火舌快要舔上她的脸,徐竹琛却毫无退缩之意。

    她抬起剑,不顾在火场中使用内力的危险性,不顾透支自己的可能性,不顾一切地将手指按在剑锋上。

    锐利的剑划破了她的手指,徐竹琛将血液抹在眉心,紧闭双眼。

    下一刻,剑出如龙,冰冷的剑气在徐竹琛周遭集结,随着她的动作,内力化出无数细小的水滴。剑锋寒冷,将水滴定在徐竹琛周身,缓缓聚成透明的一层薄膜。

    徐竹琛猛然睁眼,眼前的一切登时变成一层淡淡的白色,紧接着,暴雪从她周身迸射,无数雪片如同挣扎出笼的猛禽,无休无止地飞出,前赴后继地飞进凶猛的火焰。

    天地间,登时只剩寒冷的雪白。

    徐竹琛这一式“雪飞”着实险恶,凭空制造冰雪,几乎抽空了她的内力。但她没有时间休息,只是匆匆调理一瞬,便马不停蹄地向着肖楝奔去。

    “阿楝!”徐竹琛拄着剑,吼道,“阿楝!”

    无数雪花盖住了火焰,地板一片焦黑,徐竹琛也来不及使用轻功了。她又吼了一声:“阿楝,你在哪里!”

    倘若徐竹琛能够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就会发现,她雪白的头发已经被烟熏得焦黑,蓝白相间的短衣也被烧出了几个洞。但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她往前走了几步,努力提炼出来一股内力,强撑着不倒下。

    她不由得吐出一口血,血液还未落地,就变成了猩红色的冰块。

    徐竹琛心中好笑,便哈哈大笑起来。她揉了揉眼睛,又走了几步,直到看到一身白衣。

    多好的一身白衣,纤尘未染。她黑发飘扬,白衣当风,犹如澧川中随风摇曳的蒹葭。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徐竹琛上前几步,笑着抱住了那人的腰。

    “阿楝。”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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