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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7 空花阳焰

    夜晚,凉风卷起街道上的落叶。伴随淅淅沥沥的小雨。林雨山从医院做完伤情鉴定出来,潮湿的空气钻进鼻腔,引发伤口一阵刺痛。她拉开后座门上了徐孟洲的车,空调将室内湿度渐渐降下来,人也清醒了些。

    几个小时前,徐孟洲拉着她从辅导员办公室出来。一路争分夺秒,先带着她去了北城区派出所报案说明情况,而后拿着伤情鉴定委托书去了市中心医院验伤。

    伤情鉴定结果要等三个工作日才能出。可耐不住徐孟洲心焦,他还想让林雨山去做个ct确认有没有内伤。

    医生让他放宽心,说林雨山的伤主要是眼部挫伤瘢痕比较明显,其余就是面部软组织挫伤,鼻出血,以及四肢的一些浅表损伤。鉴定结果预测也就是个轻微伤,洗澡的时候注意些别让水碰到脸,按时换药就行。

    回到华辰公馆已是凌晨,徐孟洲刷卡进门、换鞋,将医院开的外伤药放在茶几上。他只给林雨山倒了杯热水便再没多说一个字,起身去将楼上另一间客房的灯打开,开始整理床铺。

    林雨山手捧还在冒着热气的水杯坐在沙发上,看着徐孟洲步履匆匆忙个不停。他甚至连风衣都没脱,上面还挂着密密麻麻的水珠。

    从辅导员办公室出来的那一刻开始,林雨山明显感受到他浑身都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几个小时过去了,除了在派出所和医院的例行问话以外,徐孟洲连一个字都没说。

    林雨山坐在客厅尴尬地看他忙前忙后的背影,自己也想着做点什么。

    每次徐孟洲从自己身前经过,她就想起身叫住他,可徐孟洲好像没看到似的直接从她身旁略过去,她的话也就跟着一起咽下去。柔软的沙发也好似变成一块钉板,坐立难安。

    林雨山小口小口地呷着,一杯水终于见了底。她起身去饮水机接水,偏偏转身时正巧和拿着床单被套的徐孟洲撞了个满怀。

    被套瞬间被浸湿。林雨山太阳穴抽动起来,牵扯到受伤的眼角肌肉,痛得她低下头嘶了一声,眉头拧的更紧。

    徐孟洲吸了口气又卡在喉间,将床单被套放在沙发上,无奈道:“今天先在这里将就住一晚吧,你这个样子,我实在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去外面住。”

    林雨山听他终于开口便松了口气。

    “你先去洗个澡,洗完之后上药。”徐孟洲去卧室抽屉找出一把吹风机,对准床单被弄湿的那一小块吹了起来,“病假在学校的时候已经请好了。这几天你好好休息,我明天上午去你学校看看情况怎么样。早点睡。”

    “好。”林雨山下意识站起身往浴室走,可没走出几步便想起什么似的僵在原地。

    徐孟洲余光瞥见她在原地踟蹰不前,心中烦躁,“在找什么,毛巾吗?有需要就说话。”

    林雨山绞着衣角慢慢走回客厅,“我…我洗脸刷牙就够了。”

    徐孟洲眼睛一闭,放下床单和吹风机走到她跟前,语气有些不耐烦:“衣服上面全是灰,袖子也破了。你打算不洗澡就直接睡吗?”

    他的声音像倒计时一般悬在头顶,好像不回答就会爆炸。

    林雨山只得小声开口。

    “我、我没衣服换……”

    几个音节虽然小得像蚊子声,可他还是听清楚了。

    徐孟洲敛目。

    事发突然,为了收集证据争分夺秒地走程序,他根本没时间想细节,拉着她就从学校出来了。

    本以为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却忘记她的脏衣服这件事。

    徐孟洲语气终于缓和了些,“…我现在去那边的房子里帮你拿两件衣服过来。”

    “不用了。”林雨山抬眸看他:“你忘记了吗,沈阿姨葬礼之后你让我回去收拾过一次东西,全部都搬回学校了,那边没有我任何东西了。”

    外边的商场早已关门,重新买一件也来不及了。现在这么晚,不管联系谁都不方便。

    这间房子里别说女人的衣服了,就连他自己的衣服都不是很多。

    徐孟洲扬眸。

    “你等一下。”

    而后走进自己卧室。

    再次出现的时候,他手中多了两件衣服,分别是一件白色衬衫和水洗休闲牛仔裤。

    徐孟洲轻咳两声,他定在距离林雨山两米远的地方,伸手将衣服递了出去。

    “我刚搬出来不久,这里很多东西都还缺着,将就一下穿我的吧。”

    林雨山的脸顿时红透,心跳得跟擂鼓一样快。她不好意思伸手,又害怕徐孟洲低气压发作。一双手在接与不接之间进退为难。

    手心一重,徐孟洲已然主动将衣物塞到她手里。

    “一次性毛巾和一次性牙刷牙膏都在镜柜里面第三层。不愿意用浴室里的沐浴露和洗发水的话,镜柜第一层有没拆过封的旅行装。如果还有什么事要帮忙的话,在进浴室之前叫我。”

    说完,徐孟洲便转身去忙了。

    林雨山深吸一口气,脑子飞快运转,盘算着自己在进浴室之前别漏了哪些东西。

    她将一切有可能用到的东西都拿了过来。全部确认无误后,林雨山抱着小山一样的衣物和洗漱用品,迈着小步缓缓挪进了浴室。

    毕竟她可不想在进了浴室之后,还把徐孟洲叫过来给自己送什么东西。

    打开花洒,她小心避开水流,确保脸上挫伤的部位不被水淋到。涂抹洗发水和沐浴露时,动作又扯到了身上疼痛的部位,平时半个小时以内能洗完的澡生生花了一个多小时。

    穿好衣服后,她已经累到感觉四肢百骸都不是自己的了。

    林雨山打开吹风机,一边吹一边用手指轻轻梳理至彻底吹干。

    她把换下来的脏衣服用手搓洗一遍后,从浴室里伸出一个头。确认徐孟洲不在客厅,才轻手轻脚地跑到阳台找到衣架,将衣服晾在角落里。

    “换下来的衣服不用收着,明天带你去买新的。”

    林雨山被突如其来的低沉嗓音吓一跳,倏地转身。

    茶几上摆着的外伤药包装被打开,旁边多出一个医药工具箱。

    徐孟洲已经换上一件质地柔软的浅灰色套头卫衣,散发着居家感。

    他坐在沙发上头也不抬,依次从里面取出一包棉签、酒精以及一瓶不知名药油。

    “过来。”

    徐孟洲抬眸,招呼她来客厅上药。

    忽而又见到她站在落地窗前的样子,眸光有些怔住。

    第一眼看到的是她的伤。

    右边眼眶是伤得最严重的地方,眼下是一整片乌青瘢痕。唇角破皮的地方也有些肿,脸颊和锁骨处都散落着小片不规则的青紫。

    余下的伤痕被自己那件白衬衫遮住了。

    一头蓬松黑发散落在纯白衣料上,极与极的对比,美到令人无法忽略。

    男人的衬衫对她来说自然有些大,衬衫下摆松松垮垮地搭在牛仔裤上,多出来的一截袖子被卷起来,露出带着红色抓痕的纤细手腕。

    好像比原来高一些、还要更瘦些了。她是只长个子不长肉吗?

    也许是三年未见,太生疏。

    生疏到她的变化落在徐孟洲眼里足够明显,甚至夸张。

    林雨山确实不是从前那个样子了。

    他终于肯得出一个结论:她变了。

    更具体一些的话,这变化指的是她的容貌和外形。

    总之,无论林雨山之前在他心中的青春期少女形象有多么根深蒂固,眼前事实也令他无法反驳。

    三年间,懵懂少女在他看不见的角落悄然生长着,长成一株玫瑰。

    她长成了一个女人。

    这种强烈的冲击感,令自己在她面前不可能再如往常一般游刃有余。

    徐孟洲开始怀疑,今天将她带回这里或许并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林雨山不知道他盯着自己做什么,还以为他生气了,放下衣架朝客厅走去。

    电话铃声忽然响起。

    徐孟洲发觉手机落在了沙发另一头的背包里,于是让她顺手把手机捎过来。

    林雨山忙不迭翻出手机递给他。

    徐孟洲起身去厨房接电话。谈话内容听不太真切,仿佛是工作上的事情。

    林雨山却被他包里的东西吸引了。

    隔层拉链里露出一块暗红色尖角,皮面质地泛着磨砂光泽,看起来像某种证件。

    心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林雨山抽出那本红色证件翻了个面。

    上面赫然印刻着三个银色的字。

    “离婚证”

    她的瞳孔急剧收缩。

    呼吸立刻停了下来。她憋着一口气,另一只手小心地翻开内页,北城区民政局的钢印牢牢印在这本证件上。

    林雨山看了一眼发证日期,是今天。

    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她想宣泄点什么,哭和笑却都发不出声音,唯有用力地摩挲这本红色证件。

    仿佛这一纸证明,才能消弭自己多年来埋在心底最深处的隐秘罪孽。

    “在看什么?”

    徐孟洲挂断电话往客厅走去,好奇林雨山正低头研究什么。看清她手中拿着的东西后脸色立刻沉了下去。

    林雨山站起身,毫不犹豫地迎着徐孟洲的视线看去。

    她之前还失落的眼里现在充满了光。

    低头看一眼手上的证件,又抬头看一眼面前的人。她机械般地重复这个动作,仿佛不敢相信。

    徐孟洲垂眸,“放下…”

    可对面的人已经失魂落魄。

    “我叫你放下。”他语气加重。

    徐孟洲直接从她手中夺过那本离婚证,丢到沙发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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