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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爹是当朝首辅 第175节

    “什么你的爹们……”谢彦开催促道:“别白话了,赶紧把饭吃完。”

    “您不生气了吧?”怀安问。

    谢彦开微哂:“跟你生气,我嫌自己寿限太长?”

    怀安这才舒一口气,又笑嘻嘻的问:“说到寿限长,伯父在任上这些年,有没有勤加练功啊?”

    谢彦开想到当年被他拉着练开筋的那庄惨案,蹙眉道:“你快放过我这把老骨头吧!”

    “您一向体弱容易生病,年纪越大越要锻炼,何况您正当壮年,怎么能是老骨头呢?”怀安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一本功法谱,献宝似的献给谢伯。

    “这是我为您量身打造的一套拉筋功,可以舒活筋络,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谢彦开拧着眉头翻开图谱,各种反人类动作映入眼帘,包括但不限于把脚扳到头上,把头放在膝间,手脚并用在地上行走,注意,是背部朝下。

    他嘴角一抽,这是打算除掉他这个婚事上的绊脚石啊……

    “你自己怎么不练?”谢彦开没好气的将功谱扔了回去。

    “我练啊。”怀安道:“这些都是基本功,您不信,我练给您看。”

    大街上,谢彦开丢不起那个人,忙叫他打住,也不再管他吃没吃饱,直接拎上马车。

    怀安成功蹭到了未来岳父的车,连上学都变成了快乐的事——如果没有迟到的话。

    祭酒大人不怕会讲迟到,怀安可是要点卯的,到了国子监大门口,告罪一声跳下马车,撒腿往里跑去。

    “回来。”谢彦开叫住他,将他乱糟糟的衣领整了整,歪了的儒巾正过来,嘱咐道:“好好听讲,一会儿到敬一停去,我告诉你该读哪些书,背哪些文章。”

    怀安隐隐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不过也顾不上许多,全体监生衣冠整肃集合在偌大的庭院里,等待祭酒大人开讲,好在怀安与监丞关系好,才鬼鬼祟祟的混进人群之中。

    第177章

    会讲之后, 谢彦开将怀安叫到敬一亭,拿出他的本经圈出一段,《大诰》圈出一段, 《孟子》圈出一段,对应的朱注圈出一段。又翻出三篇程文,将开题承题用朱笔圈出,这些是要背的内容, 另外每日临字一篇,每篇十六行,每行十六字。

    “这是你三日的功课, 不多, 但要保质保量的完成, 不但要熟记文词, 还要弄懂大义,三日之后再来。”谢彦开道。

    怀安腿一软,险些摊倒当场。

    “要是完不成呢?”他弱弱的问。

    老状元简直纳了闷了, 这么一点功课, 怎么可能完不成?他将一柄戒尺扔在桌面上:“完不成,依照学规,痛决十下。”

    怀安往后退了半步, 头皮有些发麻。

    这确实是白纸黑字的规矩, 也不算谢彦开为难他,只是怀安从小没怎么上过学堂, 记忆中几乎没有背不过书要挨揍这一说。

    “谢伯伯, 您看, 咱们也是老相识了……”怀安想嬉皮笑脸糊弄过去,却见谢彦开神情严肃, 绝不是很好糊弄的样子。

    “我知道了。”怀安尴尬的拿回书本。

    “还有啊,”谢彦开又叮嘱,“这段时间不准告假,不准旷课逃学,更不许贿赂师长,在路上不要与人勾肩搭背,不要串堂,不许议论饮食,吃完饭不许打厨子,更不许随地便溺……”

    怀安:???

    打厨子就算了,他看起来很像随地大小便的人吗?

    回到广业堂,周博士去了敬一亭议事,堂内众人背书的背书,作文的作文,说话的说话。怀安摊倒在桌子上哀叹:“这可怎么熬哇!!!”

    曾尚和张郃围过来问他:“你怎么了?”

    “我想请假……”怀安道:“我头疼脚疼腰疼肚子疼,一定是得了重病。”

    两人瞧他面色红润有光泽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无病呻吟。

    “你可消停一点吧。”曾尚压低了声音道:“没发现少了个人吗?”

    怀安最近忙着谈恋爱,消息实在是滞后了,闻言四下张望,发现真的少了个人,是个捐监生,家里是原城盐商,家财万贯,向朝廷纳银捐了个监生身份。

    “会讲的日子都敢缺勤啊?”怀安问。

    曾尚小声道:“在淫窑子里与人争风吃醋,失手杀了人,被顺天府收押了。”

    怀安微惊。

    曾尚向他解释,其实监生中有许多纨绔子弟,胡作非为也是常态,但仗着家中后台硬,总能有办法压下去。这次却是例外,外地的捐监生有钱无势,又闹出了人命,被言官抓住大做文章,弹劾国子监的奏疏雪花一般飞进内阁。

    国子监是朝廷的脸面,皇帝脸色更加难看,当即下旨停止纳银入监,令地方选贡年轻有为的人才入京考试,并下旨命谢彦开立刻整饬国子监,追究三个月以来触犯学规者,从严处置,触犯国法者一律开革出监,移送有司法办。并逼着谢彦开立下“军令状”,三年之内将国子监恢复国初之盛。

    怀安恍然大悟,难怪谢伯伯那样严肃的警告他,原来朝廷真的要对一烂再烂的国子监下手了。

    周博士还未回来,监生们还在交头接耳,便有一名监丞带着几个凶神恶煞的胥吏闯进来,点了几个监生的名字,直接押往绳愆厅去了。

    监生们噤若寒蝉,立刻各归各位,不敢造次。

    曾尚又写了张字条传给二人:“这时候还是夹着尾巴做人的好,别以身试法,让人做了筏子。”

    怀安点点头,将字条撕碎藏进书包。

    三人同时唉声叹气,国子监烂了大几十年都没人整饬,偏偏被他们这届赶上了,流年不利啊!

    ……

    八月底桂榜张榜,顾同不负众望,考取了北直隶乡试解元。如此好的成绩,自然要向国子监告假,鹿鸣宴之后带怀薇回保定顾家祭祖、拜见双亲,会会亲友。

    怀远和陈甍分别在第四十二名和第六十七名,旁人家中举都是举族欢庆的大喜事,这二位却被沈聿叫进书房聊了半宿的人生。

    数日之内,谢彦开处置了一百多名触犯学规的监生,或记过或笞责,情节严重者直接除名,国子监仿佛一夜之间回到了建国初年。

    重典之下终于引发了监生闹事,两名监生带头将大字报贴在了博士厅外,痛陈谢祭酒残暴酷烈、迫害监生的行径。

    怀安正在谢彦开的值房背书呢,就见胥吏压着两名监生进来复命。

    谢彦开冷笑一声,问:“怀安,我教你背《大诰》有些日子了,你且说说看,太*祖年间有监生往墙壁上贴没头帖子,毁辱师长,后来怎么样了?”

    怀安吓得心惊肉跳,磕磕绊绊的说:“太*祖下旨将其斩首,在国子监外矗一长竿,将人头挂在上面示众。”

    话音一落,地上跪着的两名监生两眼一黑晕了过去,胥吏毫不客气,两碗冷水泼上去,直接将人泼醒。

    谢彦开又问:“毁辱师长及生事告讦者,按律当如何处置?”

    “依律杖一百,充军三千里。”怀安假装自己是个背法条的工具人。

    谢彦开点点头,下令道:“从犯记大过,主犯革除学籍,移送顺天府论罪。”

    哭喊告饶的两个监生被胥吏拖了出去,谢彦开又将目光落在怀安身上,怀安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

    “看来你记性也没那么差嘛。”他说:“往后每三天加一篇程文,每月加一道本经义,一道四书义。”

    怀安:???

    国子监整顿期间,他可不敢触谢彦开的眉头,更何况谢伯伯终日劳累,被监生辱骂,顶着多方压力,冒着监生闹事甚至自杀的风险,还要额外关注他的学业,连鬓边的白发都多了几根,他也不好再给他添烦,只能顶着两个黑眼圈生熬,每天晚上回家时,学的目光都呆滞了。

    好容易熬到初一休沐,按说可以多睡一个时辰懒觉。可今日还有件大事要办,许听澜遣人去叫他起床,话音刚落又将人叫了回来,悄悄去前院看他,却见房间窗户开着,怀安正坐在窗前,一手攥着一本书,一手支着脑袋,闭着眼睛打瞌睡。

    她先看了眼东边升起的日头,又叫来丈夫围观这百年不遇的一幕。

    “盖自天降生民,则既莫不与之以仁义礼智之性矣……”

    原来他没有睡着,而是起得太早睁不开眼,正闭着眼睛背书呢。

    夫妻俩站在窗边怔怔的听了一会儿,直到怀安睁开惺忪的眼睛,乍见眼前杵着两个人,险些从椅子上翻过去。

    两人知道他如此用功,八成是被谢彦开逼的,虽然心疼,可毕竟读书上进是好事,也没有多问。

    ……

    此时秋暑已经完全消散,院中的黄叶打着卷儿的落下来。

    夫妻二人带着媒官正式向谢家提亲,连谢韫的伯母、祖母都从通州老宅赶来,要相一相怀安。

    这种场合,谢韫小姑娘自然要回避,堂上女眷都是长辈,热情的招呼怀安到跟前。

    怀铭肖父,五官轮廓英气俊朗,怀安肖母,是唇红齿白,干干净净的漂亮。加上嘴甜,只要不信口开河,还是很讨老人家喜欢的,顷刻间就揣了一包金银锞子、扇坠手串,都是长辈们赏的。

    “这孩子,模样真是俊秀!”谢老太太直夸:“配咱们韫儿,还不得像金童玉女一般。”

    满堂长辈谈笑附和,怀安被夸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只有许听澜和韩氏对视一眼,频频苦笑,哪有什么金童玉女,这就是两头哪吒,一个闹东海,一个闹西海,非得把两方父母折腾的要死要活,险些断义绝交,才能踏踏实实的成了这个亲。

    怀安观察形势,知道今天八成是见不到韫妹妹了,袖中备好的礼物也没办法给她,正有些失落,谢韫身边的语琴借他去解手的功夫,往他手里塞了一个荷包,上头歪歪斜斜,绣着一根葫芦藤,藤上结了一对金黄色的小葫芦,寓意平安纳福。

    “这是绣给我的?”怀安惊喜问。

    语琴使劲点头道:“我们小姐学了好几天呢!”

    说着,又将一沓文稿递给怀安:“这是最新修订的一卷《字海》。”

    怀安将荷包挂在腰间,又摸摸那沓满是批注的文稿,小心翼翼的收好,从袖中拿出一个信封:“把这个交给你家小姐,下次休沐,我们去一趟县衙户科备案。”

    又小声跟她嘱咐了几句,才转身回到堂屋中。

    谢韫正坐在窗前发呆,便见语琴捧着信封进来,拆开一看,竟是一份地契。另附一份图纸,是位于京郊的一座庄园,足有两百多亩。”

    “沈公子说,这座庄园转到小姐名下,以后用来办女校,他必须要当个什么……名誉校长。”

    谢韫噗嗤一声笑了:“那是什么东西?”

    语琴也笑了:“不知道啊,小姐下次见到他,自己问嘛。”

    ……

    两家换过庚帖,约定了下聘、请期的时间,这时又出了“幺蛾子”,两个孩子一致要求,定亲礼可以在明年春天,迎亲礼一定要等到三年之后。

    虽说谢韫今年刚刚及笄,三年之后可就十八岁了,谢彦开不知这小子又打得什么主意,总之很想揍人就对了。可是谢韫一口咬定是她的主意,觉得自己年龄还小呢,想在家里多陪父母三年,尽尽孝道。

    事实是怀安实在接受不了未满十八岁就结婚,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这个年代没有合理有效的避孕措施,十五岁是身体发育的关键时期,万一怀孕可怎么办?

    国朝的法定结婚年龄为男十六、女十四,这是怀安无力改变的,在这方面,也只能“独善其身”了。

    两家都说不通自家孩子,又是好一番商量,才将亲迎礼定在三年以后的九月——怀安秋闱之后。

    “什么?我?秋闱?”怀安一脸错愕。

    “你,秋闱。”沈聿重复一遍。

    怀安暗道不好:“婚事跟秋闱挂钩,要是落了榜,谢伯伯悔婚可怎么办?”

    沈聿两手一摊,全然一副看热闹的态度,反正沈怀安的学业已经不归他管了——谁的女婿归谁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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