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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第 14 章

    上元节一过,也就出了年关,恒远侯府中又开始有条不紊的忙碌,早起去老夫人那里请安的人又只剩她们这些女眷。

    容温原本打算的是出了年关将母亲留下的庄子铺子都去走走,这两日落了雨,阴冷阴冷的,她也就没出门。

    在净音院里见了打理上京城铺子的管事,因着他们容家在扬州,来往上京城一趟要月余,为了方便管理,上京城内的铺面皆是一个管事在操持。

    管事名为李大福,是个年近五旬的瘦弱男人,他带了个老花镜,掩饰住眼中的精明,将上京城中十二家铺面的账本都给容温带了过来。

    李大福恭敬含笑:“小东家,您要的东西都拿来了,若有哪里瞧不懂的,尽管命人去寻我,我都给小东家指点清楚。”

    李大福虽是恭敬,可这一口一个‘小东家’,语气间也尽是对容温一个未出阁的少女的看不起,倒不是别的看不起,而是这账本足有一人高,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能看得懂?

    就算看得懂,也理不顺。

    容温看着这么高的账本确实有些犯愁,不过也没被吓着,如今她把母亲的这些嫁妆从父亲手中要过来,既来了上京,就要用心经营看管。

    一连五日,容温待在净音院里,算是把这些账目都给过了一遍,她在扬州时,有跟祖母学过一些经营,这会儿遇到不懂的,就去二舅母那里请教,如今心中也算是有了个大概。

    叶一见她又坐在书案前好几个时辰,劝道:“姑娘昨儿不是说就快理顺了,怎还一坐好几个时辰?五姑娘都来寻您好几回了,出去和五姑娘走走?”

    容温摇头:“不行,我若是不一次吃透这些账目,过几日怕是又得重头再来,这人的上进劲也就那么一口气,松了断了都不行。”

    叶一轻笑,将府中才做好的栗子糕放在书案上:“姑娘尝尝,还热乎着呢,二夫人命人送来的,说府中的嬷嬷做这个最是拿手。”

    容温很自然的檀口微张,手中笔不停,叶一就拿起一块,掰成两半,喂给她吃:“姑娘,这十二家铺子有五家都亏损,您可是要换掉这个李管事?”

    容温口中嚼着香甜的栗子糕:“不换,他管理这些铺子近五年,并未有中饱私囊的行为,左右不过出入账目差上个十来两银子。”

    叶一又给她喂了一小块,容温有些被噎着,喝了口茶:“问题出在经营铺子的人身上,十二家铺面,八家铺子的人都是他的亲戚,这些人中甚至有大字不识的,如此这般,怎会不亏损。”

    “把这些人换掉就是,而且我初来上京城,这么多铺面也需要他,先不换李大福。”

    叶一:“这个李大福瞧着尖嘴猴腮的,倒还算是老实。”

    容温轻笑:“有恒远侯府在上京城,谁敢打这些铺面的主意,李大福是知道我母亲和恒远侯府的关系的。”

    容温将上京城内的这些铺面打理好已又是三日后的事了,这日一早,她给老夫人请安时,说她要去城外的几处庄子上瞧瞧,老夫人有些不放心,想找个家中男子陪着她一起,却是个个都忙的寻不见人影。

    就多派了几个家仆跟着。

    城外统共有三个庄子,今儿容温去的是离上京城最近也是她母亲嫁妆里最大的一个庄子,因着早几日落了雨,路上耽搁了时辰,到庄子里时已过了午时。

    下了马车后,叶一给她将狐裘拢了拢,嘱咐道:“姑娘,虽是过了年关,这几日却越发冷了,奴婢瞧着,这还没回暖呢,就要倒春寒了。”

    容温瞧了眼天色,对一旁一个家仆道:“你回侯府带个话,与老夫人说若是落了雪,我今儿就不回侯府了,在庄子里住。”

    家仆骑上马就又回了城里。

    这处庄子的管事吴伯出来迎她,带着容温将庄子给逛了逛,已胡子花白的老人看着身边时不时打闹着的孩童叹了声气,对容温道:“我这几日正准备给扬州去信,姑娘就来了。”

    吴伯忧虑的神色都写在脸上,容温不解的看着他:“发生何事了?”

    吴伯叹气道:“咱们这处庄子离得上京城近,又是方圆十里少有的敞亮地,”吴伯给容温指了指隔壁庄子:“那里是上京城里贵人的庄子,听闻还是个厉害的主,要把他家庄子改成跑马场,专供上京城里的小姐公子们游玩,昨日,隔壁庄子的管事找到老夫,说是他家主子要把咱们这个庄子给买了,将跑马场的规模建大些。”

    吴伯在这庄子里待了近十年,已然成了习惯,不只是他,靠着在这庄子里做活养家糊口的有近百人,他瞧着这些打闹的孩子心中就很不是滋味,眉眼间泛着愁气。

    容温沉默了一会儿,宽吴伯的心:“他们要买,咱们不卖,难不成还能强买强卖?”

    吴伯跟她解释:“他们家出的银子多,而且那是上京城里的大户人家,”吴伯笑了下:“姑娘,咱们得罪不起。”

    吴伯一直待在城外庄子,并不知容温和恒远侯府的关系,只认为,他的东家不过是远在扬州的一个地方官,人家出了那么高的银子,岂有不赚的道理。

    容温问他:“吴伯可知,隔壁庄子是上京城里的哪户人家?”

    吴伯摇头:“这我倒是不知,上京城里的贵人置买了庄子就放在这,极少过来,庄子里的人也不敢议论东家,只知道,是上京城里的大户人家。”

    容温在庄子里逛了近两个时辰,又看了账目,吴伯本是出去了,这会儿又急忙忙的走回来:“姑娘,老夫适才听人说,隔壁庄子的少东家这会儿正在呢,姑娘若真不愿卖这处庄子,不妨去与隔壁的少东家见个面。”

    容温将手中账目放下,看了眼吴伯,没有应话。

    吴伯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眼眶瞬时都红了:“姑娘,老夫已年迈,没准哪天就不活在这世上了,只为着这庄子里的孩童们求您,这个庄子不能卖。”

    吴伯声泪俱下的说了一通,容温瞧了眼外面天色,对叶一道:“让人去隔壁庄子传个话,就说咱们想去拜访一下。”

    叶一出去一趟又回来,不满的说着:“姑娘,那吴伯是看您好说话,又是跪又是哭的,如今这世道吃饱穿暖都不是问题,他们这些人就是在庄子里安逸久了,姑娘若想卖了这庄子,大可不必理会。”

    容温被叶一的话说笑,她用了口茶:“是我不想卖,听吴伯的意思隔壁庄子的人是铁了心要买,既然迟早要见,不如趁着今日将这事解决了。”

    叶一也笑了,她真是糊涂了,她家姑娘怎会好说话呢,是不想卖夫人留下来的东西。

    ——

    隔壁庄子里此刻正把酒言欢,好生热闹。

    一处从地下引来的温泉池在初春的寒气里雾气缭绕,不远处的暖阁中,一人抚琴,一人饮酒,两人棋盘对弈。

    恍若隔世,在天地间隐于此处。

    只这饮酒的人有几分粗鲁,开口调侃道:“你们这局棋是要下个天昏地暗?真是比新婚夫妻还能墨迹。”

    琴声悠扬,染了浊气。

    傅瞻饮了酒,世家公子的那层外皮就被扯去,如在边疆作战时,与将士们大口喝酒吃肉打浑话,一点也未顾及下棋之人的身份。

    这时,有小厮步子疾快的跑来,回禀道:“将军,隔壁庄子的东家适才让人传了话,说是要来拜访。”

    傅瞻正饮酒作乐,骂了一句:“不见,没看见老子正忙着呢。”

    小厮欲言又止,不敢多说。

    棋局上手执白棋之人随口打趣傅瞻:“傅将军是有求于人,怎还如此傲气,你那跑马场不修建了?”

    傅瞻闻言哈哈大笑几声,他将跑马场看的重,又高声唤住小厮:“让他等上一刻钟,把人带到这来。”

    ——

    容温跟随着庄子里的人来到此处时,琴音早已停下,远远的她就闻到了酒香气,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绕过一处假山,又转过山石屏风,人还未到,却是先听到了说话的声音:“寻之,你要见客人,去前厅便是,何必让人来此处扰我几人的雅兴。”

    有人接腔:“隔壁庄子的东家是何人,咱们可认识?”

    傅瞻扯着嗓门:“是一扬州人,不知为何会在上京,你们若是嫌他身上市侩气浓,我去别处见客。”

    傅瞻话落,就瞧见了转过屏风走来的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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