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章 别这么极端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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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督府，伯爵办公室。
房门紧闭，罗兰和斯坦利在沙发上相对而坐，希芙坐在办公桌后。
斯坦利不是普通人，他曾经是皇家骑士团副团长，也经营过规模不俗的商会，拥有便利的情报网。
他更知道希芙伯爵就是女皇。
既然是冲着女皇的面子来应聘，自然该由希芙坐主位。
罗兰将今天谈话的主导权交给希芙，他不会做过多干涉，他只负责盯紧斯坦利，防止这家伙铤而走险对希芙动手。
虽然可能性几乎为零，该防的还是得防。
他能感觉到斯坦利的实力比之前有不小的进步，眼神中也少了几分阴鸷多了几分厚重。
如此狭小的空间，斯坦利还是有点威胁的。
希芙读懂了罗兰的眼神。
办公桌下，她的小拳头攥紧，掌心微微冒汗。
这位斯坦利先生如果应聘其他职务，可能只有A级评分。如果应聘商业领域职务，那就是潜在的S级人才。
这是罗兰给她的重要考试。
如果能在和斯坦利的交锋中不落下风，那她也有S级潜力。
面对表情平静，眼神温和，看不出半点破绽的斯坦利，希芙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决定先缓一手打个招呼。
“斯坦利先生，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罗兰差点没憋住笑。
不愧是你啊，希芙。这么漂亮的女孩，嘴咋这么毒呢。
果然，刚刚还很淡定的斯坦利脸色微变，额头青筋暴起，原本随意搭在沙发边的手也不知不觉攥了起来。
要不是交代的情报足够有用，他已经死在骑士团的牢房了。
居然问他好不好？
斯坦利本能的以为希芙是在嘲讽，有些恼火的抬起头。
看着希芙清澈如水的双眸，斯坦利刚刚燃起的怒火烟消云散。
身为成功的大商人，他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但如此清澈的双眸却是第一次见。
他实在没法生气。
因为女皇陛下就是在问他好不好。
他清清嗓子，有些无奈的说道：“感谢陛下宽恕我的罪行，还给我保留了部分财产，让我能安全来到海外。”
“经过骑士团的变故，以前的家庭也和我彻底切割，我也终于能面对现实找回我真正的家人。”
“总督大人应该知道，在小松林我曾想击伤你伺机逃走。不是我连家人死活都不顾，而是他们并非我的家人。”
说到这里，斯坦利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显然不想再说。
希芙强忍八卦的心思，柔声说道：“恭喜你能与家人团聚。”
也许是想到斯坦利都能找到家人，自己却是不折不扣的孤儿，希芙的神情稍微有些低落。
斯坦利对人情世故何等了解，一眼就看穿希芙的怅然。
他当然没法安慰，毕竟老皇帝理论上还没死。
有些话纵然是好心也不能说。
他轻咳一声，干脆转入正题，“伯爵大人，面试可以开始了吗？”
如果心里难过，那就工作。
很快就会发现工作更难过。
果然，希芙的伤感瞬间消失。
她打起精神，平静的问道：“斯坦利先生，我想听听你对总督辖区商业发展现状的看法，以及你对未来发展想法。”
“我的看法吗？”
斯坦利端起茶杯，轻饮一口，语出惊人，“哪有什么总督辖区，这里已经快成撒玛利亚人的地盘了。”
希芙眉头轻蹙，轻声问道：“斯坦利先生，不要危言耸听，我想听建设性的发言。”
“伯爵大人，您知道海外三省，哦，抱歉，现在叫总督辖区了。您知道这里每年给帝国上缴多少税金吗？”
“去年是三十九万磅。”希芙秒答。
身为总督辖区的副总督，这些基本数据她还是很熟的。
斯坦利明显有些意外。
他本以为希芙是罗兰手中的提线木偶，标准的花瓶，没想到她对辖区情况如此熟悉。
这样也好，为实权女皇效力总好过给权臣卖命。
想到罗兰说翻脸就翻脸的果决，斯坦利多少还是有些犯怵。
还是心思单纯的女皇好。
斯坦利默默的想着。
既然女皇是明白人，他也不端着，直接了当的说道：
“不是三十九万磅，而是倒贴。去年帝国财政用于三省维稳、军费和行政开支的费用大约两百一十万磅。扣除税金，还得倒贴一百七十多万磅。”
希芙平静的说道：“这我当然知道，这也是那些目光短浅的政客叫嚣着放弃海外省的原因。”
斯坦利嘴角微微上扬，沉声问道：“陛下是否想过，为何本土最穷的行省都能保证少量盈的，富庶的海外三省却在给帝国放血？”
“军费？维稳？这些年三省并未爆发战争，这些开支固然不少，但也不至于到亏损的程度。”
希芙的呼吸有些急促，沉声问道：“那你说为什么？”
“很简单，粮仓里进老鼠，自然存不住粮。我说的不是官员腐败，而是在官员包庇下大搞垄断的撒玛利亚商人联盟。”
“垄断？”希芙的眼睛亮了起来。
斯坦利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讲课。
想要给毫无经济学基础的女皇科普垄断这个新概念并不容易，这也是他给自己谋求利益的底气。
他要拆穿这帮贪婪的撒玛利亚人精心设计的伪装。
“伯爵大人可能没听说过垄断，让我想想应该从哪开始讲。”
“不，我知道。而且亲眼见过。”
希芙抢在斯坦利上课之前非常简要的先给斯坦利上了一课。
她用罗兰在炼金同业联盟那里遇见的涨价事件为案例，将罗兰讲过的课简要的讲了一遍。
斯坦利瞪圆了眼睛。
看着他吃惊的样子，希芙得意的唇角上扬，同时给罗兰飞去一个略带得意的小眼神。
罗兰很开心，但他忍住没笑。
严肃点，这是人才招聘现场。
他轻咳一声提醒希芙先办正事。
过了好久，斯坦利终于从惊愕中醒来，他对希芙的能力刮目相看，也收起卖弄的想法，谦虚的说道：
“伯爵大人对垄断的成因和危害了解如此之深，我发自内心的佩服。”
“哪里哪里，只是粗浅理解。”希芙谦虚的说着，笑容却掩不住。
“既然您知道垄断，那就省事多了。总督辖区的问题很复杂，有政治、文化、族群、商贸、安全等多方面因素，但归根结底还是钱的问题。”
“只要弄到足够多的钱，您和总督大人就能实现自己的构想。”
斯坦利的位置摆的很正，他绝口不谈其他领域，只谈怎么搞钱。
事实也是如此。
钱能解决大部分问题。
钱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往往比缺钱更可怕。
希芙的双眸亮了起来，“斯坦利先生，你有什么见解？”
“很简单，管好粮仓，揪出老鼠。”
斯坦利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冷冽，“商人都是逐利的，喜欢钱这很正常，我也喜欢，但撒玛利亚人太贪婪了。他们根本没有长远的眼光，每到一地总是恨不得把本地的油榨干，然后像蝗虫一样离开，留下满地狼藉。”
“他们的存在会毁掉整个环境，这应该叫”
斯坦利正在思索用怎样的词准确描述时，希芙替他做出回答，“他们破坏的是营商环境。”
“营商环境？伯爵大人说的好。”
斯坦利看向希芙的目光多了几分热切。
他来投靠女皇原本还有些忐忑，生怕不受接纳，或者女皇太笨完全是罗兰的提线木偶。
但他别无选择。
撒玛利亚人毁了他的一切。
如果没有撒玛利亚妻子的唆使，他未必会疯狂到从皇帝碗里刨食吃。
过去几年简直就像场噩梦。
妻子的背叛让他彻底解脱。
这不仅是私人恩怨，还是商业竞争。
众所周知，淳朴的商战没那么多花巧，就是想办法直接弄死对手。
撒玛利亚人仗着三省官员庇佑，在过去几年排挤苏赛克斯本土商人和三省本地商人，打压外国客商，早已是天怒人怨。
无论市场如何扩大，能吃到肉的终究是少数。
撒玛利亚人把肉吃完了，其他人吃什么？
不除掉贪婪的老鼠，粮仓里怎么会有粮食？
斯坦利侃侃而谈，说起撒玛利亚人与三省官员勾结排挤其他商人的事。以及撒玛利亚商人通过垄断赚取超额利润，彻底破坏市场秩序的罪孽。
他说的都是事实，根本不用抹黑。
“撒玛利亚人特别擅长包装，通过日益发达的媒体将自己包装成勤劳、智慧的代言人。”
斯坦利嗤笑道：“勤劳？笑话！如果勤劳能致富，乡下的农夫和纺织厂的女工一定很富裕吧。”
这话勾起了罗兰不太愉快的回忆，他轻咳一声，提醒斯坦利不要随便扩大话题。
“斯坦利先生，要相信人类文明的进步。无论是过去的纪元还是未来，勤劳都是优秀品质。”
斯坦利赶紧起身向希芙道歉，“伯爵大人，是我偏激了。刚才那段话还请您别放在心上。”
希芙沉默许久，幽幽的说道：“你说的虽然难听，但都是事实。”
她有些难受的将目光投向罗兰，呓语般呢喃着：
“罗兰，伱说的未来真的会来吗？”
“会，我保证！”
见过光明的罗兰对此非常确信。
但他还有半句话没说。
在坐的三個人都是旧时代的残党，新时代大概不会有他们的航船。
罗兰斩钉截铁的中止了这个逐渐危险的话题。
“未来的烦恼交给未来，我们着眼于当下。”
“正如斯坦利先生所说，我们需要钱，而且是天文数字。既然撒玛利亚人拿了不属于他们的钱，那就让他们吐出来。”
希芙咬着唇，一字一句的说道：“那是我的钱，这帮该死的老鼠！”
“斯坦利先生，你说说看，我们该怎么收拾这帮老鼠。”
斯坦利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我们苏赛克斯是法治国家，自然要用法律手段惩治他们。我们应该先推动反垄断立法，然后通过反垄断法拆分这些老鼠的公司，瓦解他们的联盟，让他们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吐出来。”
“太慢了！罗兰，你说。”希芙有些不满意斯坦利的办法，直接示意满分嘴替帮她说话。
罗兰清了清嗓子，微笑着说道：“制定新的法律并不容易，必须说服内阁大臣同意，然后经过议会审批。在我们没有掌握绝对权力时，这都需要利益交换，代价太昂贵了。”
“新法律从通过到执行需要漫长的周期，我们等不及。”
“要在现有法律框架内办他们。”
罗兰略一沉思，缓缓说道：“撒玛利亚商人喜欢抱团，我们想办法把他们都聚集到汉撒，然后一网打尽。就以.”
以什么罪名好呢？
贿赂罪会将三省官员牵扯出来，不利于团结。
女皇已经赦免了他们，再追究就不合适了。
这个肯定不行。
那就找他们在经商中的犯罪。
比如不正当竞争，破坏营商环境，或者左脚先迈进大门之类的罪名。
就在罗兰沉思时，希芙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这些撒玛利亚人现在是哪国人？”
“这个嘛他们没有祖国，不加入任何主流国家，他们自称是古国撒玛利亚的子民。”
希芙轻拍桌子，站起身来回踱着步子，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把他们弄到汉撒，然后发动圣战！”
“啊？”X2
斯坦利和罗兰面面相觑，都有些懵。
希芙轻哼一声，双眸燃烧着烈焰。
“魔法纪元新历开始时，推翻魔法帝国的各国订立旧日异端公约，缔约国都有义务对旧日异端信仰发动圣战。”
“撒玛利亚人正是旧时代的残党，一千多年来，他们从不肯主动融入新时代，依然怀念旧日荣光，信仰异端，他们该死！”
“发动圣战，杀光这帮贪婪的老鼠，收缴他们的不义之财，这是公约赋予我们的神圣权力。”
希芙傲然昂首，仿佛复仇女神般全身绽放着耀眼的光。
斯坦利愕然的看向希芙，背后微微发凉。
他忽然觉得自己并不极端。
看着希芙狂热的眼神，罗兰轻咳一声，提醒道：
“发动圣战可以，但必须将目标锁定在撒玛利亚商人身上，没必要波及普通撒玛利亚人。”
哪怕有圣战这个完美理由，罗兰还是无法接受无差别屠杀。
扩大战争目标会让战争变的彻底失控，让苏赛克斯帝国站在道德洼地直不起腰。
希芙轻柔的看向罗兰，点了点头。
“我当然明白，你以为我要不分差别屠杀吗？我们是文明国家，就算圣战也有底线。”
“圣战的目标就定在五百磅以上资产的人群吧。”
希芙平静的说道：“拥有五百磅以上资产的撒玛利亚人，杀光或许有冤枉的，十个杀九个肯定有漏网之鱼。”
罗兰默认了她的标准。
在这个时代，靠勤劳致富赚够五百磅简直是痴人说梦。
斯坦利对希芙的认知被刷新了。
希芙此前赦免他的罪行，留下部分安家费用，给他一线生机，让他默认她单纯而善良。
他现在终于明白，人是会变的。
在罗兰身边呆久了，纯洁善良的女皇早就变了。
他并不知道，这回罗兰是被冤枉的。
这完全是希芙的主意，就连旧日异端公约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毕竟上次用这种借口发动圣战已经是七百多年前的陈年旧事。
希芙和罗兰不同，她早年的定位是闲散伯爵，接受过系统的贵族教育。
有些不为人知的重要事件她非常清楚。
眼见现场的气氛有些凝重，希芙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微笑着问道：
“斯坦利先生，你的才能我非常认可，你想担任什么职务？”
斯坦利微笑着摇头道：“虽然陛下赦免我的罪行，但毕竟有过不忠诚的污点，担任政府职务有些不妥，我希望能成为御用商人，获得一些便利。”
“只是获得一些便利吗？”希芙有些好奇，斯坦利冒着巨大风险觐见，不遗余力展示能力，就为这点利益吗？
斯坦利站起身，态度诚恳的说道：
“伯爵大人，离开帝都后我和真正的家人团聚，心态也变了很多。我现在只想给家人提供富足的生活。”
“不够。”
希芙淡定的说道：“只有财富远远不够，你还需要身份和地位。想想这些撒玛利亚商人，如果被人盯上，再多财富也没用。”
“这”斯坦利有些犹豫。
希芙刚才的态度的确让他明白这点。
只有财富远远不够，正如那些撒玛利亚人无论拥有多少财富都很难融入主流社会一样。
“罗兰，你是总督，你觉得斯坦利先生适合什么职务？”
“我倒是有个想法，政府官员不能经商，我们也需要代理商人，斯坦利先生最合适，同时我们可以聘请他为高级顾问。”
希芙瞬间懂了。
政府官员不得经商≠大商人不能做皇室顾问。
罗兰向斯坦利伸出右手。
“斯坦利先生，狩猎行动需要很多准备，更需要你的帮助。”
斯坦利赶紧伸手和罗兰握在一起。
走出总督府时，斯坦利总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觉。
因为听到不得了的计划，他刚才立下灵魂誓言，向希芙宣誓效忠。
他很清楚，他的利益又和苏赛克斯皇室绑在一起了。
原本只是想赌一赌女皇和罗兰的器量，给自己谋点利，却没想到收获如此丰厚。
想到自己被来自撒玛利亚的前妻控制，又被绿了的往事，斯坦利的眼神逐渐锐利。
女皇陛下不光见多识广，还有罗兰辅佐，肯定能成大事。
这艘大船绝对不能错过。
该死的老鼠们，该付出代价了。
送走斯坦利，刚才还在指点江山的希芙忽然蔫了下来。
她眼神飘忽，不敢和罗兰对视，轻声问道：“我是不是又做错了？”
“那倒没有，但对付撒玛利亚商人必须慎重。我们得摸清他们的实力，设计好陷阱，完成狩猎。”
“你，你不反对？”希芙有些诧异。
“为什么要反对？我不同意对普通人无差别屠杀，不代表我能接受撒玛利亚商人掏空国家根基。”
罗兰斩钉截铁的说道：“罪人是罪人，平民是平民，必须区分。我们甚至可以将撒玛利亚普通人的遭遇也推到这些老鼠身上。”
希芙松了口气。
罗兰说的没错。
收拾老鼠是为夺回粮仓，而不是泄愤杀戮。
“要对付这些老鼠，除了掌握精确的情报，积蓄力量，还得利用好舆论工具。”
七百年没人掀起圣战，苏赛克斯突然来这么一出，其他国家怎么看？
他们可不会赞同你搞圣战，说不定还会落井下石，满世界宣传苏赛克斯搞针对性屠杀。
狩猎行动必须快、准、狠。
军事行动必须快，要在其他国家反应前结束战斗。
这点并不容易。
撒玛利亚人到处捞钱却没有被屠戮，不是各国统治者宅心仁厚，而是他们实力不俗。
自从故国被灭后，撒玛利亚人对财富和武力的迷信近乎痴迷。
他们拥有遍布世界的佣兵组织，拥有强大的私兵，还豢养杀手，通过各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威胁当权者，保护自己。
在很多国家，国王和政府是阳光下的统治者，撒玛利亚人却是黑暗中的地下主宰。
他们无处不在。
撒玛利亚人抱团很厉害，就算能短时间内敲掉部分商人，其他撒玛利亚人的反扑也很难挡。
这大概是其他国家君主不愿和他们撕破脸的原因。
毕竟这些君主很惜命，也有家人。
但希芙不一样。
她没有家人，孤身一人，只有生存压力。
她需要钱武装自己，很多很多钱。
就算想报复，撒玛利亚人准备找谁报复？
找到失踪的先皇再杀一次吗？
想到这里，罗兰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担心年轻人不结婚。
有实力，有权力却没有家人的年轻人很容易像希芙这样走极端。
这还真是
太好了呢。
罗兰差点笑出声，毕竟他也没有家人。
刚刚笑了两声，他的表情就凝固了。
好吧，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看着罗兰僵硬的表情，希芙有些诧异。
“罗兰，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刚刚想到舆论战怎么打了。”
“你打算建一家报社？”希芙的眼睛亮了起来。
“新闻社肯定要建，但需要时间。我打算请鲁伯特先生出手，为太阳报开辟海外分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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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紧闭，罗兰和斯坦利在沙发上相对而坐，希芙坐在办公桌后。
斯坦利不是普通人，他曾经是皇家骑士团副团长，也经营过规模不俗的商会，拥有便利的情报网。
他更知道希芙伯爵就是女皇。
既然是冲着女皇的面子来应聘，自然该由希芙坐主位。
罗兰将今天谈话的主导权交给希芙，他不会做过多干涉，他只负责盯紧斯坦利，防止这家伙铤而走险对希芙动手。
虽然可能性几乎为零，该防的还是得防。
他能感觉到斯坦利的实力比之前有不小的进步，眼神中也少了几分阴鸷多了几分厚重。
如此狭小的空间，斯坦利还是有点威胁的。
希芙读懂了罗兰的眼神。
办公桌下，她的小拳头攥紧，掌心微微冒汗。
这位斯坦利先生如果应聘其他职务，可能只有A级评分。如果应聘商业领域职务，那就是潜在的S级人才。
这是罗兰给她的重要考试。
如果能在和斯坦利的交锋中不落下风，那她也有S级潜力。
面对表情平静，眼神温和，看不出半点破绽的斯坦利，希芙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决定先缓一手打个招呼。
“斯坦利先生，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罗兰差点没憋住笑。
不愧是你啊，希芙。这么漂亮的女孩，嘴咋这么毒呢。
果然，刚刚还很淡定的斯坦利脸色微变，额头青筋暴起，原本随意搭在沙发边的手也不知不觉攥了起来。
要不是交代的情报足够有用，他已经死在骑士团的牢房了。
居然问他好不好？
斯坦利本能的以为希芙是在嘲讽，有些恼火的抬起头。
看着希芙清澈如水的双眸，斯坦利刚刚燃起的怒火烟消云散。
身为成功的大商人，他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但如此清澈的双眸却是第一次见。
他实在没法生气。
因为女皇陛下就是在问他好不好。
他清清嗓子，有些无奈的说道：“感谢陛下宽恕我的罪行，还给我保留了部分财产，让我能安全来到海外。”
“经过骑士团的变故，以前的家庭也和我彻底切割，我也终于能面对现实找回我真正的家人。”
“总督大人应该知道，在小松林我曾想击伤你伺机逃走。不是我连家人死活都不顾，而是他们并非我的家人。”
说到这里，斯坦利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显然不想再说。
希芙强忍八卦的心思，柔声说道：“恭喜你能与家人团聚。”
也许是想到斯坦利都能找到家人，自己却是不折不扣的孤儿，希芙的神情稍微有些低落。
斯坦利对人情世故何等了解，一眼就看穿希芙的怅然。
他当然没法安慰，毕竟老皇帝理论上还没死。
有些话纵然是好心也不能说。
他轻咳一声，干脆转入正题，“伯爵大人，面试可以开始了吗？”
如果心里难过，那就工作。
很快就会发现工作更难过。
果然，希芙的伤感瞬间消失。
她打起精神，平静的问道：“斯坦利先生，我想听听你对总督辖区商业发展现状的看法，以及你对未来发展想法。”
“我的看法吗？”
斯坦利端起茶杯，轻饮一口，语出惊人，“哪有什么总督辖区，这里已经快成撒玛利亚人的地盘了。”
希芙眉头轻蹙，轻声问道：“斯坦利先生，不要危言耸听，我想听建设性的发言。”
“伯爵大人，您知道海外三省，哦，抱歉，现在叫总督辖区了。您知道这里每年给帝国上缴多少税金吗？”
“去年是三十九万磅。”希芙秒答。
身为总督辖区的副总督，这些基本数据她还是很熟的。
斯坦利明显有些意外。
他本以为希芙是罗兰手中的提线木偶，标准的花瓶，没想到她对辖区情况如此熟悉。
这样也好，为实权女皇效力总好过给权臣卖命。
想到罗兰说翻脸就翻脸的果决，斯坦利多少还是有些犯怵。
还是心思单纯的女皇好。
斯坦利默默的想着。
既然女皇是明白人，他也不端着，直接了当的说道：
“不是三十九万磅，而是倒贴。去年帝国财政用于三省维稳、军费和行政开支的费用大约两百一十万磅。扣除税金，还得倒贴一百七十多万磅。”
希芙平静的说道：“这我当然知道，这也是那些目光短浅的政客叫嚣着放弃海外省的原因。”
斯坦利嘴角微微上扬，沉声问道：“陛下是否想过，为何本土最穷的行省都能保证少量盈的，富庶的海外三省却在给帝国放血？”
“军费？维稳？这些年三省并未爆发战争，这些开支固然不少，但也不至于到亏损的程度。”
希芙的呼吸有些急促，沉声问道：“那你说为什么？”
“很简单，粮仓里进老鼠，自然存不住粮。我说的不是官员腐败，而是在官员包庇下大搞垄断的撒玛利亚商人联盟。”
“垄断？”希芙的眼睛亮了起来。
斯坦利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讲课。
想要给毫无经济学基础的女皇科普垄断这个新概念并不容易，这也是他给自己谋求利益的底气。
他要拆穿这帮贪婪的撒玛利亚人精心设计的伪装。
“伯爵大人可能没听说过垄断，让我想想应该从哪开始讲。”
“不，我知道。而且亲眼见过。”
希芙抢在斯坦利上课之前非常简要的先给斯坦利上了一课。
她用罗兰在炼金同业联盟那里遇见的涨价事件为案例，将罗兰讲过的课简要的讲了一遍。
斯坦利瞪圆了眼睛。
看着他吃惊的样子，希芙得意的唇角上扬，同时给罗兰飞去一个略带得意的小眼神。
罗兰很开心，但他忍住没笑。
严肃点，这是人才招聘现场。
他轻咳一声提醒希芙先办正事。
过了好久，斯坦利终于从惊愕中醒来，他对希芙的能力刮目相看，也收起卖弄的想法，谦虚的说道：
“伯爵大人对垄断的成因和危害了解如此之深，我发自内心的佩服。”
“哪里哪里，只是粗浅理解。”希芙谦虚的说着，笑容却掩不住。
“既然您知道垄断，那就省事多了。总督辖区的问题很复杂，有政治、文化、族群、商贸、安全等多方面因素，但归根结底还是钱的问题。”
“只要弄到足够多的钱，您和总督大人就能实现自己的构想。”
斯坦利的位置摆的很正，他绝口不谈其他领域，只谈怎么搞钱。
事实也是如此。
钱能解决大部分问题。
钱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往往比缺钱更可怕。
希芙的双眸亮了起来，“斯坦利先生，你有什么见解？”
“很简单，管好粮仓，揪出老鼠。”
斯坦利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冷冽，“商人都是逐利的，喜欢钱这很正常，我也喜欢，但撒玛利亚人太贪婪了。他们根本没有长远的眼光，每到一地总是恨不得把本地的油榨干，然后像蝗虫一样离开，留下满地狼藉。”
“他们的存在会毁掉整个环境，这应该叫”
斯坦利正在思索用怎样的词准确描述时，希芙替他做出回答，“他们破坏的是营商环境。”
“营商环境？伯爵大人说的好。”
斯坦利看向希芙的目光多了几分热切。
他来投靠女皇原本还有些忐忑，生怕不受接纳，或者女皇太笨完全是罗兰的提线木偶。
但他别无选择。
撒玛利亚人毁了他的一切。
如果没有撒玛利亚妻子的唆使，他未必会疯狂到从皇帝碗里刨食吃。
过去几年简直就像场噩梦。
妻子的背叛让他彻底解脱。
这不仅是私人恩怨，还是商业竞争。
众所周知，淳朴的商战没那么多花巧，就是想办法直接弄死对手。
撒玛利亚人仗着三省官员庇佑，在过去几年排挤苏赛克斯本土商人和三省本地商人，打压外国客商，早已是天怒人怨。
无论市场如何扩大，能吃到肉的终究是少数。
撒玛利亚人把肉吃完了，其他人吃什么？
不除掉贪婪的老鼠，粮仓里怎么会有粮食？
斯坦利侃侃而谈，说起撒玛利亚人与三省官员勾结排挤其他商人的事。以及撒玛利亚商人通过垄断赚取超额利润，彻底破坏市场秩序的罪孽。
他说的都是事实，根本不用抹黑。
“撒玛利亚人特别擅长包装，通过日益发达的媒体将自己包装成勤劳、智慧的代言人。”
斯坦利嗤笑道：“勤劳？笑话！如果勤劳能致富，乡下的农夫和纺织厂的女工一定很富裕吧。”
这话勾起了罗兰不太愉快的回忆，他轻咳一声，提醒斯坦利不要随便扩大话题。
“斯坦利先生，要相信人类文明的进步。无论是过去的纪元还是未来，勤劳都是优秀品质。”
斯坦利赶紧起身向希芙道歉，“伯爵大人，是我偏激了。刚才那段话还请您别放在心上。”
希芙沉默许久，幽幽的说道：“你说的虽然难听，但都是事实。”
她有些难受的将目光投向罗兰，呓语般呢喃着：
“罗兰，伱说的未来真的会来吗？”
“会，我保证！”
见过光明的罗兰对此非常确信。
但他还有半句话没说。
在坐的三個人都是旧时代的残党，新时代大概不会有他们的航船。
罗兰斩钉截铁的中止了这个逐渐危险的话题。
“未来的烦恼交给未来，我们着眼于当下。”
“正如斯坦利先生所说，我们需要钱，而且是天文数字。既然撒玛利亚人拿了不属于他们的钱，那就让他们吐出来。”
希芙咬着唇，一字一句的说道：“那是我的钱，这帮该死的老鼠！”
“斯坦利先生，你说说看，我们该怎么收拾这帮老鼠。”
斯坦利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我们苏赛克斯是法治国家，自然要用法律手段惩治他们。我们应该先推动反垄断立法，然后通过反垄断法拆分这些老鼠的公司，瓦解他们的联盟，让他们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吐出来。”
“太慢了！罗兰，你说。”希芙有些不满意斯坦利的办法，直接示意满分嘴替帮她说话。
罗兰清了清嗓子，微笑着说道：“制定新的法律并不容易，必须说服内阁大臣同意，然后经过议会审批。在我们没有掌握绝对权力时，这都需要利益交换，代价太昂贵了。”
“新法律从通过到执行需要漫长的周期，我们等不及。”
“要在现有法律框架内办他们。”
罗兰略一沉思，缓缓说道：“撒玛利亚商人喜欢抱团，我们想办法把他们都聚集到汉撒，然后一网打尽。就以.”
以什么罪名好呢？
贿赂罪会将三省官员牵扯出来，不利于团结。
女皇已经赦免了他们，再追究就不合适了。
这个肯定不行。
那就找他们在经商中的犯罪。
比如不正当竞争，破坏营商环境，或者左脚先迈进大门之类的罪名。
就在罗兰沉思时，希芙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这些撒玛利亚人现在是哪国人？”
“这个嘛他们没有祖国，不加入任何主流国家，他们自称是古国撒玛利亚的子民。”
希芙轻拍桌子，站起身来回踱着步子，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把他们弄到汉撒，然后发动圣战！”
“啊？”X2
斯坦利和罗兰面面相觑，都有些懵。
希芙轻哼一声，双眸燃烧着烈焰。
“魔法纪元新历开始时，推翻魔法帝国的各国订立旧日异端公约，缔约国都有义务对旧日异端信仰发动圣战。”
“撒玛利亚人正是旧时代的残党，一千多年来，他们从不肯主动融入新时代，依然怀念旧日荣光，信仰异端，他们该死！”
“发动圣战，杀光这帮贪婪的老鼠，收缴他们的不义之财，这是公约赋予我们的神圣权力。”
希芙傲然昂首，仿佛复仇女神般全身绽放着耀眼的光。
斯坦利愕然的看向希芙，背后微微发凉。
他忽然觉得自己并不极端。
看着希芙狂热的眼神，罗兰轻咳一声，提醒道：
“发动圣战可以，但必须将目标锁定在撒玛利亚商人身上，没必要波及普通撒玛利亚人。”
哪怕有圣战这个完美理由，罗兰还是无法接受无差别屠杀。
扩大战争目标会让战争变的彻底失控，让苏赛克斯帝国站在道德洼地直不起腰。
希芙轻柔的看向罗兰，点了点头。
“我当然明白，你以为我要不分差别屠杀吗？我们是文明国家，就算圣战也有底线。”
“圣战的目标就定在五百磅以上资产的人群吧。”
希芙平静的说道：“拥有五百磅以上资产的撒玛利亚人，杀光或许有冤枉的，十个杀九个肯定有漏网之鱼。”
罗兰默认了她的标准。
在这个时代，靠勤劳致富赚够五百磅简直是痴人说梦。
斯坦利对希芙的认知被刷新了。
希芙此前赦免他的罪行，留下部分安家费用，给他一线生机，让他默认她单纯而善良。
他现在终于明白，人是会变的。
在罗兰身边呆久了，纯洁善良的女皇早就变了。
他并不知道，这回罗兰是被冤枉的。
这完全是希芙的主意，就连旧日异端公约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毕竟上次用这种借口发动圣战已经是七百多年前的陈年旧事。
希芙和罗兰不同，她早年的定位是闲散伯爵，接受过系统的贵族教育。
有些不为人知的重要事件她非常清楚。
眼见现场的气氛有些凝重，希芙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微笑着问道：
“斯坦利先生，你的才能我非常认可，你想担任什么职务？”
斯坦利微笑着摇头道：“虽然陛下赦免我的罪行，但毕竟有过不忠诚的污点，担任政府职务有些不妥，我希望能成为御用商人，获得一些便利。”
“只是获得一些便利吗？”希芙有些好奇，斯坦利冒着巨大风险觐见，不遗余力展示能力，就为这点利益吗？
斯坦利站起身，态度诚恳的说道：
“伯爵大人，离开帝都后我和真正的家人团聚，心态也变了很多。我现在只想给家人提供富足的生活。”
“不够。”
希芙淡定的说道：“只有财富远远不够，你还需要身份和地位。想想这些撒玛利亚商人，如果被人盯上，再多财富也没用。”
“这”斯坦利有些犹豫。
希芙刚才的态度的确让他明白这点。
只有财富远远不够，正如那些撒玛利亚人无论拥有多少财富都很难融入主流社会一样。
“罗兰，你是总督，你觉得斯坦利先生适合什么职务？”
“我倒是有个想法，政府官员不能经商，我们也需要代理商人，斯坦利先生最合适，同时我们可以聘请他为高级顾问。”
希芙瞬间懂了。
政府官员不得经商≠大商人不能做皇室顾问。
罗兰向斯坦利伸出右手。
“斯坦利先生，狩猎行动需要很多准备，更需要你的帮助。”
斯坦利赶紧伸手和罗兰握在一起。
走出总督府时，斯坦利总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觉。
因为听到不得了的计划，他刚才立下灵魂誓言，向希芙宣誓效忠。
他很清楚，他的利益又和苏赛克斯皇室绑在一起了。
原本只是想赌一赌女皇和罗兰的器量，给自己谋点利，却没想到收获如此丰厚。
想到自己被来自撒玛利亚的前妻控制，又被绿了的往事，斯坦利的眼神逐渐锐利。
女皇陛下不光见多识广，还有罗兰辅佐，肯定能成大事。
这艘大船绝对不能错过。
该死的老鼠们，该付出代价了。
送走斯坦利，刚才还在指点江山的希芙忽然蔫了下来。
她眼神飘忽，不敢和罗兰对视，轻声问道：“我是不是又做错了？”
“那倒没有，但对付撒玛利亚商人必须慎重。我们得摸清他们的实力，设计好陷阱，完成狩猎。”
“你，你不反对？”希芙有些诧异。
“为什么要反对？我不同意对普通人无差别屠杀，不代表我能接受撒玛利亚商人掏空国家根基。”
罗兰斩钉截铁的说道：“罪人是罪人，平民是平民，必须区分。我们甚至可以将撒玛利亚普通人的遭遇也推到这些老鼠身上。”
希芙松了口气。
罗兰说的没错。
收拾老鼠是为夺回粮仓，而不是泄愤杀戮。
“要对付这些老鼠，除了掌握精确的情报，积蓄力量，还得利用好舆论工具。”
七百年没人掀起圣战，苏赛克斯突然来这么一出，其他国家怎么看？
他们可不会赞同你搞圣战，说不定还会落井下石，满世界宣传苏赛克斯搞针对性屠杀。
狩猎行动必须快、准、狠。
军事行动必须快，要在其他国家反应前结束战斗。
这点并不容易。
撒玛利亚人到处捞钱却没有被屠戮，不是各国统治者宅心仁厚，而是他们实力不俗。
自从故国被灭后，撒玛利亚人对财富和武力的迷信近乎痴迷。
他们拥有遍布世界的佣兵组织，拥有强大的私兵，还豢养杀手，通过各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威胁当权者，保护自己。
在很多国家，国王和政府是阳光下的统治者，撒玛利亚人却是黑暗中的地下主宰。
他们无处不在。
撒玛利亚人抱团很厉害，就算能短时间内敲掉部分商人，其他撒玛利亚人的反扑也很难挡。
这大概是其他国家君主不愿和他们撕破脸的原因。
毕竟这些君主很惜命，也有家人。
但希芙不一样。
她没有家人，孤身一人，只有生存压力。
她需要钱武装自己，很多很多钱。
就算想报复，撒玛利亚人准备找谁报复？
找到失踪的先皇再杀一次吗？
想到这里，罗兰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担心年轻人不结婚。
有实力，有权力却没有家人的年轻人很容易像希芙这样走极端。
这还真是
太好了呢。
罗兰差点笑出声，毕竟他也没有家人。
刚刚笑了两声，他的表情就凝固了。
好吧，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看着罗兰僵硬的表情，希芙有些诧异。
“罗兰，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刚刚想到舆论战怎么打了。”
“你打算建一家报社？”希芙的眼睛亮了起来。
“新闻社肯定要建，但需要时间。我打算请鲁伯特先生出手，为太阳报开辟海外分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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