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

    村口的小山坡上躺着一个人,这人穿着一件开了线的靛蓝色毛衣,下面一条粗粝的布裤,他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根草杆子,蓝天白云,阳光和煦,他舒服地阖上了眼睛。

    纪淙哲大概这辈子都没敢想过,有生之年他会穿着这一身破烂玩意儿,在个贫瘠的山坡上捡柴火。到今天为止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一周了,不过他现在想起来还是会觉得无比荒谬。

    要是能预料到未来发生的事情,他在一周前绝对会收住自己的拳头,不往那个抢了他女人的小兔崽子头上砸!

    一周前

    津华大学城附近的高档餐厅。

    “等等,你说什么,两个男人生孩子?”

    纪淙哲微微眯起了一双桃花眼,指间香烟袅袅冉起的白雾淡化了眉梢眼角的痞气,配上此刻的表情略显得有点呆滞。

    坐在他对面的这位肤白貌美,气质脱俗的姑娘是他追了两个月都没追到手的女神,津华大学的高材生。

    虽然在父辈眼里他就是个不成器的纨绔子弟,但怎么说家里有实力,何况他自个一八几的身高,外貌又出众,所以他活了二十六年,几乎不用自己出手,身边也有女人蜂拥而至。

    这是他头一回出师不利,对方居然还用这么拙劣的借口拒绝他。

    “即便你想投资我的小说也过不了审,拍不成电影,所以纪总你放弃吧。”

    油盐不进,不为金钱所动,啧,有意思。纪淙哲眉尾挑起,总之男人天性的征服欲在这一刻抵达了巅峰。

    纪淙哲他有钱有时间,女神要是喜欢玩这种欲擒故纵的游戏,他也乐意奉陪。

    女神离开餐厅后径直回了津华大学,他们约见的餐厅正好在大学对面,于是纪淙哲视线透过落地窗跟随着女神的背影穿过马路,接着停留在了一个高个男生旁边。

    男生背对着马路,看不清样貌,不过大学门口人来人往,即便是一身清爽的白T恤长裤,可身上卓然的气质也是一抹挺惹人扎眼的风景。

    纪淙哲的注意力全在他女神身上,只见女神一改往日对他的高贵冷艳,红扑扑的一张小脸止不住的紧张欣喜,害羞得跟个春心萌动的小女孩似的,这让纪淙哲十分不爽。

    他喊来另一桌等候的助理“那男的是谁?”

    助理瞄了一眼,大学门口那对年轻男女挨得这么近,瞎子都看得出来是什么关系了“纪总,那男的应该是你女神的男朋友了,难怪纪总你一直追不到,因为人家有对象了,好像也是津华大学高材生呢。”

    听完后,纪淙哲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想他有钱有颜,不过就是学历差点,那好歹也是国外野鸡大学镀过金回来的,横竖也算是海龟了,就算是名牌大学高材生,但一个在校的毛头小子还能跟他比不成?

    纪淙哲是家里独子,从小被骄纵,等他父母回过神来时,祖国的花朵早就已经长歪了。父母在努力把他一次又一次往大家风范的贵公子形象上栽培无果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求他别干出太出格的事,其他也就随便了。

    正因为这样,所以纪淙哲的脾气骄矜张狂,做事也随心所欲。

    “现在的小年轻不好好读书,都有时间谈恋爱了。”纪淙哲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

    助理在一旁听得毛骨悚然,因为这位大少爷向来无所顾忌,谁要是惹到了他,那必定遭殃,不过助理还是善意提醒了一句“纪总,还是先查清楚吧,听说津华大学里有的学生背景挺硬的,有些家里还从政,要是… …”

    然而纪淙哲根本没听进去了,他一边脑子里想着对付人的小九九,一边继续盯着外边。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女神不知怎么的,哭着跑开了,心想这毛头小子挺有能耐啊,自己巴巴贴上去送钱送资源都换不来女神一个笑脸,更别提让女神为他情绪波动了。

    相下一比较,他就更不爽了。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货色的小兔崽子,居然让女神瞎了眼放弃他这棵高枝。

    当天晚上纪淙哲就带人堵住了情敌的去路,这种事他以前也干过几回,不过都是很多年前年轻气盛的时候,只要闹的不过,他自然有办法摆平。

    看到小兔崽子从学校里出来,独自一人背着只单肩包走在一条偏僻的道路,纪淙哲和带来的人就下了车。

    白天的时候背对着,他没看清楚这小兔崽子的样子,这下他挡在人跟前借着路灯上下打量。

    哟呵,个还挺高,皮肤还挺白。远远看着好像还挺削瘦的,走近了一比较,才发现对方T恤下露出的手臂不仅肌肉线条流畅,而且十分结实,应该是长期天然运动形成的。

    纪淙哲他自己已经都一米八三了,这兔崽子还比他高出半个脑袋。

    一张脸清清冷冷的跟座冰山似的,眉眼间还带着些许傲气,啧……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个非常有资本的兔崽子。

    不过这种兔崽子也就一张脸可以迷惑迷惑女人了,纪淙哲打心眼里认定这种白白嫩嫩的兔崽子毫无战斗力。

    果然小兔崽子满眼警惕,整个人进入戒备状态。

    “你小子挺有能耐啊,居然有胆子跟我抢女人?”纪淙哲叼着烟轻蔑道。

    “你女人是谁?”

    “刘雨萌。”

    “不认识。”

    纪淙哲自然把他这句话当作是规避危险的借口,换作任何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否认。但小崽子可能没想到,白天他跟女神亲亲密密的一幕被纪淙哲尽收眼底。

    小兔崽子说完后,面对跟前几个态度不善的男人,居然半点恐慌都没,还准备跟纪淙哲来个擦肩而过。

    这无疑是一种挑衅。

    “你想装不认识也没关系,我今天就是叫你记住,好好读你的书,不该碰的人别碰。”

    他将还泛着火光的烟头往小兔崽子的白T恤上一弹,小兔崽子立即眼神冷冽地瞪着他。

    “请你放尊重点!”

    年轻就是这点好,初生牛犊不怕虎。但凡他要是经历过社会的毒打,面对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早该低声下气求饶了。

    “有胆量,今天我就好好教你做人。”纪淙哲说完,就准备挥手给这张令人看着就不爽的小白脸上来记响亮的耳光。

    结果他手刚一挥出,就撕心裂肺惨叫出声。

    “啊———”

    小兔崽子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硬生生地折了个九十度,疼的纪淙哲眼泪都要爆出来了。

    操!这小子看着跟弱鸡似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纪淙哲一共带了两个人,其实就是跟他平时一块鬼混的狐朋狗友,见状,一个个都冲上来帮他,结果小兔崽子将纪淙哲一把摔倒旁边的马路上,接着长腿一蹬,这些个徒有虚表的公子哥们一个个都哀嚎起来。

    “我靠,小兔崽子可以啊!很狂啊!”纪淙哲这一次不敢掉以轻心了,使出十成力道冲上去跟小兔崽子扭打起来。

    于是打着打着方向都失灵了,冲出了旁边的绿化带,只听他那两个狐朋狗友鬼叫着,紧接着一阵刺耳又巨大的声响爆炸在马路上。

    后来… …他就来到这个鬼地方了。

    经过一周时间的了解,纪淙哲应该是回到了三十多年前位于江浙一带的小山村,但肯定不是江浙,这里的人听都没听过什么江浙北京上海。

    纪淙哲名字没变,相貌也没变,唯一变的是户口本上那黑笔写着的出生日期:1962年11月25日,现在是1988,所以纪淙哲今年二十六了。

    这倒是符合他出车祸前的年纪,不过在这个世界,男人二十六那就已经是家喻户晓的光棍了。

    纪淙哲之所以能成为光棍,主要原因还是生他的这家太穷还特能生,除他外,上头还有两个哥,下头还有两个弟,这一家除了老大结婚了有个老婆,加上他其余三个都是光棍,这些哥哥弟弟的名字纪淙哲才来一周记不清也懒得记,他就记住了他排行老三。

    纪淙哲在山坡上一躺就是一个下午,在村里的烟囱升起袅袅白烟的时候,他赶紧爬起来收拾柴火往坡下跑。

    为什么他这么着急忙慌的?主要原因还是家里人多饭少,要是跑慢了,都吃不上一口热乎的。至于他一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为什么能乖乖捡柴火,也是因为不捡没饭吃,而他又不会做饭。

    纪淙哲回到家后,纪妈已经在揭锅盖了,一家八口人,每个人一小碗饭,桌上就几道应季的时蔬,自然是没什么色香味了,不过饿了一天的纪淙哲还是三两口干完了。

    他还不满足地伸出筷子朝菜盘里夹,惹得纪妈频频翻白眼,嘴上阴阳怪气说着“水里淹了一次,活不会干了,倒是挺能吃了。”

    儿子一多,自然就嫌了,尤其他这排行第三的夹在中间就更嫌。不过好在纪淙哲脸皮厚,反正又不是自己亲妈,随便她怎么唠叨。

    这个地方穷,全村上下没一家有电视的,现在又是深秋,可时间还早,于是一家人就在逼仄的屋子里坐着闲聊。

    过了一会儿,来了个同村的大妈,她走进来就跟纪家父母商量事,纪淙哲在一边听着,原来是商议这家老二的婚事,结果老二听完后耷拉着眉眼坐在旁边不吭声。

    纪淙哲搭着他肩膀“哎兄弟,恭喜啊。”

    老二直接就丧着脸走了,搞得他一顿迷糊,他问旁边板凳上坐着的老四“老二要结婚了怎么不开心啊?”

    老四“肯定不开心呀,只要是个男人,谁会愿意嫁给别人。”

    纪淙哲一听了解了“入赘有什么不好,家里这么穷,说不定入赘过去还能吃饱饭。”

    老四摇头“不是入赘,是嫁人,但凡有点男人血性的谁愿意嫁给男人去。”

    纪淙哲被他的话给绕晕了,什,什么玩意儿?他又仔细听老四解释了一番后,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能重生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就已经够诡异的了,现在一听男人还能跟男人结婚,敢情看起来这么落后的时代这方面倒是挺先进啊。

    老四说,嫁给男人这事不稀奇,但也少,前提条件是两家条件都不行,实在到了没能力娶妹子的地步了才凑合个男的。

    可嫁人的一方男性总归自尊心受挫,但纪妈既拿不出彩礼给儿子娶老婆又觊觎别人的彩礼钱,在两个月前就已经毫不犹豫一口答应了下来。

    喊来老二好说歹说都不肯后,她终于发飙了“那你就打一辈子光棍去吧,年纪这么大了还不结婚,赖在家里像什么样,去去,自己到外面搭个茅屋住去。”

    老二是个老实人,被亲妈一顿骂后,红着眼蹲在墙角。

    同村介绍的大妈说“这亲事两个月前就订下来了,本来就说好的这个月把婚结了,可是没想到林家老爹和他儿子林臻上周坡上摔下来了,可怜林老爹当场咽气了,林臻那孩子脑子也摔糊涂了,我们乡里乡亲的能帮一点是一点,老纪媳妇你们彩礼早就收了可不能反悔啊。”

    纪妈拍拍同村大妈手背保证道“你放心,我会好好说老二的。”

    结果后面都拿扫把追着老二打了,老二都不肯就范。

    纪淙哲机灵的脑袋瓜子转起来了,没爹没娘没兄弟,这不正好嘛!与其待在这个家里吃不饱饭,晚上还要跟几个男人挤一个被窝闻臭脚,那还不如跟男人结婚去,起码到时就两张嘴,还愁吃不饱饭?

    更何况听这大妈说那个小子年纪才十八,纪淙哲心想那他这头猛虎过去了,还不是称霸王了,到时喊那小子端茶递水洗衣煮饭。

    这年头这破地混口饭吃不容易,能吃饱就行,在哪无所谓。反正他一个大男人怕啥,还能少块肉不成?

    他当机立断一拍手“我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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