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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寒鸦终于拼凑而成

    亚度尼斯将日记本打开,抚摸着被空气侵蚀而导致脆弱的纸张,这本日记像是有着某种魔力使亚度尼斯一字一句地将那些潦草的字迹读出。

    “那天晚上,我早早地完成了工作,带着一种沮丧和不安的情绪回到了我在库文街的住处——除非是想到库普兰德教授那不幸的命运,不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感到这样。他在疯人院度过了生命的最后8年,死的时候他一直在尖叫着那些从群星上下来的东西,说它们为了容纳自己的地狱之子而把地球上的生命都清除干净......”

    原本流露着纪实风格的日记渐渐朝着奇幻文学方向发展,日记的最后是大片大片的空白,无序的谵语和混乱的拉丁文不时出现在日记本的最后,有时一面纸上只有一道重重的墨印,像是魔鬼抽走了作者的马克笔书写出正常记录的能力,同时亚度尼斯还发现,在日记的中段,作者开始频繁提及一个词语,像是某种名讳,可亚度尼斯并不能知晓,因为那个逐渐陷入疯狂却留有最后一丝人类理智的作者将所有涉及于此的地方都涂上了墨迹。

    亚度尼斯将日记撕下一张,随后他对准了灯光,日记的作者涂抹得并不均匀,他涂抹得太过潦草,就像是在被什么东西追赶着那样,不均匀的油墨在光的照射下显现出色彩浓厚不一的阴影,亚度尼斯默默地将那些痕迹和日记中的字迹比对,最终他解读出了所有的字母。

    “Ythogtha(伊索格达)。”亚度尼斯念了出来,古老而又绕口,随着他最后一个音节的吐出,他突然感到了一阵被窥视着的寒冷,他环顾四周却一无所获。

    “Ythogtha。”他又念了一遍开始思索着这个单词所代表的含义,他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明亮的灯光让他的眼睛开始疲倦,生理上的睡意像一波又一波的潮水让亚度尼斯不得不揉起了眼睛,光是读日记就至少花了三个多小时。

    在此之前他被“心灵”所支配,陷入梦游般的姿态,他的精神坠入海洋的深处,但他的肉体却跟从着本能的指引来到这里,虽然不能确认这一过程持续了多长时间,但有一点亚度尼斯却无法否认,他走了太多路,身体需要休息,他强忍打着精神将日记读完,等到那个单词也被他寻找出,他已经无力再坚持疲惫不堪的肉体,他需要睡眠来恢复体力。

    不可名状之神潜伏在黑暗中等待着摄取,而呼唤了祂真名的亚度尼斯无异于在大雾中打着火把叫喊,城市的意志是古神再好不过的祭品,那些渴求那些祈祷那些欲望,它们所蕴含的意念莫过于宇宙中醇香的饵料,而亚度尼斯上周才接触过整个城市的意志,他身上沾染的精神力就像大海中的鲜血,总有东西会顺着味道而来。

    在幽深的夜色中,一扇破败不堪的木门突然响起了沉闷的敲击声。这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中回荡,如同一个不祥的预兆,让人心跳加速。

    木门上的木板因为岁月的侵蚀而变得脆弱不堪,每一次的敲击都仿佛是在它们脆弱的身躯上划下一道道伤口,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随着声音的持续,一位盲目痴愚而又阴暗无声的来客终于推开了这扇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的梦境之门。祂没有等待主人的回应,也没有流露出任何的犹豫和不安,就这样径直地走了进去。

    滴答,滴答,若有若无的水花声唤醒了混沌中的亚度尼斯,他费力地睁开眼睛。

    夜幕如墨,将一切都裹挟在它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微弱的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挡,只剩下零星的星光点缀着这深不见底的黑暗。在这无尽的夜色中,一个模糊的身影悄然出现。

    黑暗中的阴影轮廓若隐若现,忘记调音的十八世纪钢琴声响起,亚度尼斯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站在深渊的中心,除了深邃无底的黑洞,他所拥有的仅仅只是脚下的突兀的立足之地。

    四周是无尽的黑雾,那是一种奇特的、扁平的、低洼的雾,这里寂静得让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他俯身捡起脚边的石头朝着深渊扔去,许久他也听不见一丝回响,沉默着的黑暗如同一张巨兽的口,将一切回应都吞噬殆尽。

    孤寂的等待更像是种折磨,你知道自己被某种东西窥视,但祂耐心地等待着你被黑暗与死寂击溃,在你残破如撕碎的人偶后才悄然出现,将恐惧与理智混合着吞下。

    “Ythogtha!”亚度尼斯恍惚间想起睡前念叨的那个名讳,他无意识地喊出。

    一块石子被丢入了无风的湖心,层层涟漪顺着湖面向迷雾中远方传去。

    “Ythogtha!”亚度尼斯再次叫喊,他知道这一切都是那本日记所带来的,那本日记,那个叫H.斯蒂芬森·布莱恩的人根本没有疯,他一直在严谨地记载着自己所见的一切。

    黑雾中的轮廓在亚度尼斯的叫喊声中逐渐清晰起来,随着庞然大物的靠近,渺小的亚度尼斯得以窥见那狰狞造物的冰山一角。

    这个双足怪兽,其后腿与两栖生物颇为相似,而前肢则犹如示威般高扬。末端,吸盘密布的带蹼手掌猛然张开,如同一张贪婪的大口,向它的猎物猛扑而去。

    头部犹如一团沸腾的伪足触手,混乱中,一只闪烁着光芒的眼睛若隐若现,透露着诡异而深邃的光芒。

    随着他逐步接近,那存在的体积渐渐超越了他的视线所能覆盖的极限。祂的体型之庞大,简直令人叹为观止。无论是罗德岛上那座雄伟的太阳神巨像,还是神话中传颂的高耸入云的巴别塔,在祂的庞大身影前,都如同孩童手中的玩具般渺小。祂的存在,仿佛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山峰,屹立

    在天地之间,令人心生敬畏。

    祂站在亚度尼斯的面前,静静注视着不比蝼蚁起眼的人类,亿万年前雷电相见的夜晚,诞生生命最初氨基酸的时刻,诡异可怖的巨兽就已经在原始的地球上踱步。

    “你是神明吗?”亚度尼斯挥舞着手臂,他试图通过这个方式引起祂的注意。

    回应他的是静静的注视。

    “你能给我什么?我要付出什么?”亚度尼斯声嘶力竭,用尽全身力气喊出这两句话,他并不认为自己会被祂杀死,如果祂想要杀死自己,那碾过来就是了,没有必要站在自己的身前。

    怪物注视着亚度尼斯,没错,尽管亚度尼斯根本看不见祂的脸庞,就算看见了也无法从那堆触手中解读出任何东西,但亚度尼斯的的确确地感受到了自己被注视着。

    亚度尼斯能感受到祂所此刻的意愿,祂并不在乎,杀死或是让亚度尼斯活下去祂都不在乎,仿佛是一个小孩子碾碎一只蚂蚁时所流露出的情绪波动,只有近乎纯真般的残忍。

    巨大的悲哀笼罩了亚度尼斯,那是一种对强大的无能为力导致的惶恐,亚度尼斯明白自己所解读到的情绪波动是因为什么原因了。

    他无法用人类的思绪衡量这些旧日的支配者,同样这些旧日的支配者也不会在乎蚂蚁的思考方式。

    祂摆下乳酪,仅仅投下注视便玩弄着渺小的虫子。

    亚度尼斯等待着伊索格达,等待着祂做出混乱无序的下一步。

    伊索格达并没有动作,祂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时间在祂的目光中被风干,亚度尼斯身上的衣服慢慢腐朽,最终化为尘埃。

    亚度尼斯闭上眼睛,火焰升腾而起,海浪遮天蔽日,阴影伴随着粘液前行,蠕虫和触手被类人形生物供奉在高塔之上,含混古怪的音节被整个大地传诵,而后泥土向下翻涌,灰色的海水将一切都吞噬,永无止境的深渊纳入最后一丝光线。

    亚度尼斯睁开眼睛,伊索格达已经消失不见,但他那种被窥视着的感觉如影随形,他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古神的玩具。

    “心灵”时隔多日再次被亚度尼斯主动催动,哪怕是在梦境之中亚度尼斯也能轻而易举的将这种天赋发挥,很快亚度尼斯就在自己的大脑中找到了浑浊不堪的光团,仅仅是瞥到那团Ythogtha留下的存在,亚度尼斯就感到一阵压抑不住的混乱,他不受控制的说着呓语,那些阴暗混合着粘液的思维让他的大脑只剩下一种思绪,癫狂。

    亚度尼斯用尽仅存的理智命令自己做出最后的选择,他宁愿死也不愿意成为Ythogtha的仆从,“心灵”被调用到极限,他在似醒非醒之间回归现实世界,然后他不再约束“心灵”的发散,精神世界瞬间降临,他再次见到了城市的意志,那束蕴含着整座城市的生灵的喜怒哀乐的光柱,上次仅仅只是离得太近就让亚度尼斯差点死掉。

    亚度尼斯像扑向火光的飞蛾,精神姿态下的他刹那间失去所有感受,只有光,无尽的光将他的世界填满。

    就像一场微型的宇宙坍缩,那些细小的尚且处于人类未知领域的粒子在碰撞中交互,产生的粒子的跃迁是一朵谁也不曾见过的瑰丽之花。

    波纳佩岛和拉莱耶附近的耶之深渊(Abyss of Yhe)底部。被七道巨大的锁链捆住,无法踏出这里半步的佐斯·奥莫格(Zoth-Ommog)听见了祂兄弟的怒吼,自从格琉·沃(Glyu-Vho)的旧神们摧毁姆大陆,并将祂连同伊索格达一起永远地沉入海底起,祂就再也没听过祂的兄弟如此愤怒的吼叫。

    强大而古老的旧日支配者在本质上超越了一般的时空限制,亿万年前祂们是掌握着宇宙真理的群星之主,但随着被外神击败陷入沉睡,祂们已经无法自由地在宇宙中行动,祂们通过附体、梦中低语等手段,或有意或无意地干涉外界,以人类为玩具,汲取着他们所产生的精神波动,但这并不意味着祂们能违背能量的束缚,整座城市意志所形成的洪流要比仅仅受伊索格达注视所诞生的化身强大得多,但堕落的侵蚀却依旧无可避免,就像是混合的化学试剂,作为意外实验的产物,亚度尼斯并没有死。

    旧日支配者的意念与城市的意志互相抗衡直至湮灭,无主的精神念力则附着于催化剂——亚度尼斯之上。

    夜幕下的城市仿佛一块巨大的黑色绸布,将万籁俱寂的街道紧紧包裹。然而,在这无垠的黑暗中,却有一股不屈的光明力量在悄然汇聚。它像是一颗永不熄灭的星辰,一点一点地攀升,直至化作一团熊熊燃烧的篝火。这团火焰照亮了周围的一切,也照亮了亚度尼斯的双眼。

    亚度尼斯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瞳孔中闪烁着淡金色的光芒,宛如柏拉图的洞穴中那抹神秘而深邃的火光。在这光芒的映照下,他的眼神显得异常深邃,仿佛能透视人心的最深处。

    在这个瞬间,亚度尼斯仿佛被剥离了人性,被隔绝在世俗的生老病死、七情六欲之外。他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了一个全新的维度,从一种近乎神性的角度来俯瞰这个世界。在这个视角下,一切的价值开始重新评估,一切都变得那么清晰而深刻。

    他仿佛看到了一片广阔的森林,树木参天,枝叶繁茂。在这片森林中,每一个生命都在努力生长,追求着自己的价值。而在这些生命之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构成了一个复杂而美丽的生态系统。

    亚度尼斯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个世界的气息。

    黑暗中的城市将光聚在一起一点一点向上,像一团永不消逝的篝火,在意志的洪流中他被剥离了人性,被隔绝在世俗的生老病死七情六欲之外,这使他能从一种近似神性的角度来俯瞰这个世界,一切价值在他的眼中开始重新评估,淡金色的眼睛里投射出光芒,如同柏拉图的洞穴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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