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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朝阳吐纳,浴日洗神

    胡金花先回到了狐仙堂,牛聪聪已经在这里修炼了,许甲跟他讲解了萨满教修持办法,又说了怎么炼制法器,他便在这里忙活,用着凿子,刻刀,斧头,尝试雕刻一张面具出来。

    他虽读书读不进去,可干别的总是有一股子劲,还善于学习,不断纠正之前的错误,虽说木制面具粗看有些粗糙丑陋,但也有鼻子有眼的。

    孤睾胡独秀,瘸腿胡步堂,秃尾巴胡德禄三个,则念入法界,在其中修炼。

    胡金花说他们道行浅薄,都不让他们出门,便是鞭策他们,修炼累了就种菜除草,到后山和没成精的小狐狸们玩闹一会。

    见他们都没事,胡金花便松了一口气,将猖兵归入一个小兵马罐,这罐子约莫巴掌大小,上面写了符文。

    那捉来的山野精魅,乃至于牛鬼之类,则收入另外一个小罐之中,等有空闲了,才好处理干净。

    牛聪聪停下手中活,问道:“师姐,昨夜怎么样了?可还顺利?”

    胡金花变成老太太,喝了一口茶水:“顺也不顺,收伏了两个巫婆神汉,一个阴姑一个赵神癫,我已经显化通灵,告诉了他们如何做,但还需要你去指导如何立下堂口,作个方便管理。”

    “至于那刘稳婆则是有大问题,好像跟着个什么长生教有关系,此教恐怖祭祀,牺牲婴童,还得请示师尊。”

    小胖墩听着什么“长生教”,便皱眉:“听起来倒像是邪教之流,前朝大恒便流行过黄天教,白莲教什么的……”

    他知道这是个隐患,立即道:“我会跟大哥说的,至于这两个巫婆神汉,我直接叫人请他们到牛府来,我爹牛大富在本地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胡金花听他这么处理,点点头,劳累了一夜,也要休息休息,化作了原形,蜷缩成一团,窝在了供桌上。

    随即念入法界,也开始修炼起来。

    ……

    另外一边的许甲蛰眠一晚,五更天便醒来,起来的时候长吐一口气,身体比想象中恢复的还要快一些。

    于是早晨便没有懒洋洋的不动弹,而是开始吐纳养炁。

    面朝东方太阳将出之鱼肚白,先是双目似睁非睁,盯着天光,呼吸吐纳,淘洗五脏。

    随后身形似扎马步,但有更为惬意自然,夹囤缩肛,双手顺垂,但不能溜肩,脚抓地好似扎根,头顶天,好像种子顶破外皮,要发出嫩芽。

    这么一操作,就隐隐一股炁便从下丹田缓缓而升,推至胸膛,阻挠于隔膜。

    这桩法,叫做“六合桩”。

    是养炼桩法,命功的一种,所谓“六合”,是为“精与炁和,炁与神和,神与天地合。”

    讲究内动外不动,即精炁神在体内流转运作,同时呼吸之间将人体内废炁与天地之间的清灵气息做交换,起到淘洗五脏的效果。

    这其实是“百日筑基”里面的内容,许甲本没有到这个地步,不过提前开始边开始准备准备,也能还精归脑,强身强体,只是不能过度。

    此法精髓在于面对着初阳吐纳,并尝试吞咽朝阳紫气,壮养阳气。

    吞咽紫气,在于“神吞”,而非真的嘴巴吞下去了,是想象自己吞服了。

    双目似睁微睁,看着初阳,乃是“洗目”,借日光如水,涤荡眼中污秽,以更好的观炁,养双目的灵气,灵性。

    许甲这几日看多了鬼啊,妖啊的,眼睛便容易存有妖性,看什么都像是有鬼,有妖,不如婴儿看什么都是新奇的。

    故而养目洗眼,就是养神洗心。

    舌顶上颚,叩齿呼吸,则是模仿“雷音”模仿风云变幻,好似下了一场雨水一般。协助涤荡五脏。

    这么淘洗了一阵,不到半刻钟,便很快就感觉有股“胃胀气”感觉,许甲也不遏制,直接呕出一团恶寒阴炁。

    同时背上汗毛张开,微微出汗,阳光也正好在这个时候撒在身上。身体之前救回来后,还是有些体寒,如今这股恶炁吐出了一些,这冰冰凉的体温,就渐渐回暖了。

    许甲收起驾势,刚刚很是顺利呕出一了团前身“咽气”的那口炁,现在已经魂与身合,五脏阴郁之炁消弥,生机修复起来更胜从前,至少许甲已经可以恢复正常饮食了。

    小红这才悠悠转来,见着许甲练功,诧异问道:“少爷怎么起这么早了?”

    因心情舒畅,许甲便调笑道:“我读书的时候,起得比现在还早呢,你做丫鬟的,起得比我还晚,是什么道理。”

    小红羞恼:“我又不是你家的鸡啊狗啊的,也不是牛啊马啊的。”却转头忙去帮忙准备早餐了。

    却是委屈上了,不该多这么一嘴。

    许甲笑笑:“这妮子!”随即又动作迟缓的打了两套八段锦,拉升筋骨,运化起血。

    八段锦的呼吸技巧,乃是升时吸气,降时吐炁,出时吸气,收时呼气,起时吸气,蹲时呼气。

    许甲打了两套,微微出汗,身体安泰舒爽。两套八段锦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不需要耗费多少力气,不过打两遍就差不多了,多打了也无益处,又没有一个进度条可以肝。

    许甲神清气爽,比前几日身体厌厌的样子利索多了,便往书房去,准备再补补知识,增长此界见闻。

    虽然许父的藏书并不算多,多是考举人的辅导书,还有正经的儒家经典,半点历史,杂文之流也无,但已经足够从中闻取此界大概了。

    许甲看了两本辅导书,强行记下来,觉得大同小异,都是套路来来回回讲,便将其放下,翻起角落来,果然又翻出一口箱子,里面都是文稿,看字迹,应该,都是许父曾经做的文章。

    许甲现在跟许父摊牌了,目前就望父成龙,希望他能考中。

    因此就先看了各种辅导书来,前日看了三本,刚刚又看了一些,同质化内容太多,已经差不多消化了,如今正好将学过的用在批判许父的文章上。

    看看许父有没有成就“举人”的潜力。

    神魂强大的好处,这时候体现了出来,过目不忘,悟性强大,许甲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就看完了一篇许父的长篇文稿,然后微微闭目,用念头速度,快速的回味消化。

    只是许父的文章,只能说是:老太婆的裹脚布,又臭又长,虽按照章法,但内容千篇一律,一个典故反反复复用,实在知识匮乏。

    如此等着看了五篇之后许甲就有些味同嚼蜡了。

    这时许父才抱着一口箱子进来,见着许甲这么早在这里看书,露出了欣慰的笑:“你倒是用功起来了。”

    这箱子并不大,比脑袋大一些,许父打开来,里面有抄录的文章,还有“大宁朝稷泰元年两榜进士文章选”。

    新皇登基,都会开“恩科”,就不必等到四年一次考试了。

    这正是三年前的那次恩科考试,两榜进士文章的精选。

    能考中进士,其中文章必然已得真意,自然就是最好的“辅导书”了。

    许甲被其吸引,将手中书放下,拿起进士来看。

    这并非原稿,但也肉眼可见的文采,许甲刚刚看到的那些举人文章,在这里就有些不够看了。

    以内丹来比喻做文章的话,童蒙乃是培土,秀才是黄芽,举人文章是黄芽炼萃,化作丹头,进士文章则是已经“还丹点化”,是火候已足,药力正好。

    若说惊艳,倒不像是前世的唐宋八大家散文一般,毕竟是考试文章,但螺蛳壳里做道场,能有如此锦绣,便显得难了。

    许甲读这种文章,就忍不住细细品味,慢上许多,脑海里面仿佛已经有了一个进士在和自己对话,讲解。

    刚刚看许父的文章好像在品老太婆的裹脚布,臭不可闻,这个就是神仙妃子,在面前翩翩起舞了。

    许甲读完一篇,只觉得神魂舒畅,比修行龟息蛰眠法还要舒畅。

    更为惊讶的发现,念头运转快上不少:“竟然可以增长智慧?”

    在修行之中,智慧大于道行,道行大于神通,神通不敌业力,业力唯有“功德”和“智慧”一并化解。

    如果许甲当初“智慧”多一点,魔考的时候不那么想当然,将考卷给撕了,此时就已经成仙了。

    正是因为智慧不足,这才分辨不出真假。

    许甲从进士文章中得了好处,便不再抗拒读这些经典,反而暗暗道:“看来多读书,还是有用的,不然文盲修仙,只怕也解读不出来一些上古秘籍,诸多功法也不是拿来就能上手的。”

    许甲本来就是法教出身,法教精髓就是东拼西凑,自圆其说,故而许甲也受其影响,一贯是拿来主义,儒家智慧,道家智慧,佛家智慧,其实都是智慧,只是侧重不同。能为我所用,就是好智慧。

    于是又迫不及待拿起第二篇进士文章,仔细来解读。

    因为是同一场考试,文章题目都是一样的,但每个人切入点都不同,这就相当于不同的解题思路,故而文风迥异,许甲自觉比之前的什么辅导书有用多了。

    儒家一千多年,就研究这套经典,那么多流派,争吵辩论,就是为了“道统”。如何不发展出许多的智慧在里面呢?这些进士又是儒生中的佼佼者,十万里挑一都不为过,他们作文章,把东西嚼烂了,许甲学习起来就方便许多。

    许甲看第二篇看得更久,因为有些典故,是此界独有的,许甲还要记下来,从典故之中,了解更多历史细节。

    许甲看完这篇文章,之前那些辅导书上所讲的内容,有些可以印证,有些则显得过于“公式”,或者说显得呆板,考举人可能马马虎虎,考进士,则完全见不到“灵性”。

    揉揉太阳穴,许甲并没有接着看下去。心中不免吐槽:“有这些文章学习,学得两三分也够考举人了啊,怎么写的还是这么臭,精髓是一点没得。”

    不过心中想,嘴中说的却是:“爹,这些文章,看着真是能叫人上瘾,如痴如醉,不亚于吃了一餐大补的宴席。”

    “那是,我时常抄写,可惜就是学不来,知道人家好,可好在哪里,怎么化为己用?却是弄不出来。”许父叹了口气。

    许甲暗暗笑,还有些自知之明,安慰道:“人家这是读书读出精义来了,乃是大家之才,我们见识短,底蕴薄,不若他们博览群书,也无名师从小教导,文章便显得呆板,没有远见,一些典故运用,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若非通读史书,必定无有策论在心,父亲,这不怪你考不上举人。”

    许父本是自嘲,结果许甲说上话了,还这么好为人师的口气,当下面容僵硬:怎么?你还给我当上老师了?

    “你身体如何了?”许父没有发作,只问道:“我看你一天比一天精实。要不要回学堂?你考秀才,还要夫子保举,同考联保?你生这么一场大病,你夫子也写信问询过几次。”

    许甲摇摇头:“先不去了,这才养了几天,我身子经不得累,需要调养。”

    许父也只得作罢,毕竟自家儿子,也不能再次讲他身体还没恢复就给赶出去读书。

    “养养也好。”

    两人又各自看了一会书,许甲又看许父原先作的文章。

    好吧!不能说“文理不通”,只能说“普普通通”,而且略有偏移题目本义,遣词造句,赘述冗长,切题立意老套不说,还有些“指点江山”的自得味道。

    许甲只觉得过了一座大桥,低水平到高水平,又到低水平,其中有一个巨大的落差。

    浑然看不下去了,便摇摇头,将文章放下。

    这回许父就更不乐意了:“你看我的文章,连连摇头作什么?”

    许甲望父成龙,便用了一个激将法,嘘声叹气道:“刚刚看了父亲的文章,又对比了进士文章,只叹难怪考不上举人,原来是没有文思。”

    “你有文思?”许父冷笑一声:“你莫眼高手低。”

    许甲见拱火成功,当即笑道:“我如今可不同了,觉醒了宿慧,小小举人文章,看我手拿把掐,拿笔来,我给你修改一二,爹你站着旁边听我讲课,看看什么是达者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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