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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救危亡英雄初建功 第一百六十章 结义韩世忠

    岳飞说到此处,稍作停顿,见韩世忠听得入神,便喝口茶继续说道:“至神宗皇帝即位,豪强盘剥,税赋日重,以致国内生变,外又有交趾作乱,实为内外交困、国力日乏之局。但其仍能大胆起用王安石为相,效秦时商鞅变法故事,一改祖宗之法,行熙宁新法,实乃大才也。然新法之弊未去,又顾虑旧臣之反对,首鼠两端,终使富国强兵取土之法难以施行。究其原因,乃是其对新法信心不足,又无雷霆之手段,其才不足矣。若是换作太祖皇帝临朝,则新法必能贯彻,则国力日盛。但其虽新法未成,却立后世之基,又有元丰改制,去官吏冗余,实乃大善。然其志大才疏,虽有席卷八荒之雄心,却难有祖宗之雄才,富弼曾劝其二十年内不可用兵,然其十年之内却是数用其兵,以致有永乐城之惨败。是故神宗皇帝虽天性孝友,其入事两宫,必侍立终日,虽寒暑不变。又尝与岐、嘉二王读书东宫,侍讲王陶讲谕经史,辄相率拜之,由是中外翕然称贤。其即位也,小心谦抑,敬畏辅相,求直言,察民隐,恤孤独,养耆老,振匮乏。不治宫室,不事游幸,励精图治。又以王安石入相,使青苗、保甲、均输、市易、水利之法既立。然宋政之乱,亦自其始,贻讥于后世者,非有奢淫暴虐之行,唯上之求治也亟,下之言治者已烦尔。”

    “哲宗皇帝即位于幼,高太后临政,使新法尽去,旧臣当道,始有元祐更化、蜀洛朔党争,使神宗一朝之功业尽废。尽至其亲政,又一反旧法,任用新臣,重开王安石新法之路,于是朝堂之下争论不休,反将新法搁置,陷于党争,于是有绍圣绍述。于是经济上虽以恢复新法为号召,实则只是恢复元丰年间旧例,反阉割新法之中富国之策,而在抑制兼并等事上,比起元丰年间反为倒退,使变法之初衷丧失殆尽。且其在位之时,立意用兵,虽先后大胜西夏、吐蕃,使其重归为宋之属国,又行诏令于天下,四夷皆服,但使得国力日虚,再难为继。是故哲宗皇帝以冲幼践阼,宣仁同政。初年召用马、吕诸贤,罢青苗,复常平,登俊良,辟言路,天下人心,翕然向治。而元祐之政,庶几仁宗。奈何熙、丰旧奸枿去未尽,已而媒蘖复用,卒假绍述之言,务反前政,报复善良,驯致党籍祸兴,君子尽斥,而宋政益敝矣,实为可惜!”

    “及至徽宗皇帝,章惇曾言:端王轻佻,不可君天下。但向太后以己无子,神宗诸子皆庶为由,主张立哲宗次弟端王,方有徽宗皇帝之位。即位之后,又由向太后主持朝政,复又用旧法之巨,将哲宗年间新法尽去。还政之后,徽宗皇帝更是亲小人,远贤臣,先后将章惇等贤相谪贬,而重用蔡京等奸臣。虽名为崇法熙宁变法,却实为敛财之手段。故有蔡京等人无恶不作,贿赂公行,卖官鬻爵,巧立名目,增税加赋,搜刮民财之举。而徽宗皇帝不问政事,一味尊崇道教,不顾国库空虚而大兴宫观,而自己则纵情书画,大兴花石纲,将搜刮于民的财物尽数挥霍。为阻言路,尽改前朝旧制,诏书皆为御笔手诏,而不经中书、门下商议,实乃政令之胡为也。及至宣和年间,天下百姓皆苦,便有宋江、方腊等人揭竿而起。韩将军亲历其事,当知非是百姓要反,而是奸贼横行,官逼民反而已。随后徽宗皇帝信李良嗣、童贯等人之计,联金灭辽,又重用童贯攻辽,以数十倍于辽之兵力惨败而归,最终只得以重金换得一个城市邱墟、狐狸穴处的残破燕京之空城。将军与我都曾随刘延庆伐辽,可还记得当年其烧营而奔,将士相蹂践死者百余里之惨状否?灭辽之后,宋金之间,再无屏障,于是金人两度南下,始有靖康之祸也,徽宗皇帝之北狩,实乃咎由自取。是故徽宗皇帝失国之由,非若晋惠之愚、孙皓之暴,亦非有曹、马之篡夺,特恃其私智小慧,用心一偏,疏斥正士,狎近奸谀。于是蔡京以獧薄巧佞之资,济其骄奢淫佚之志。溺信虚无,崇饰游观,困竭民力。君臣逸豫,相为诞谩,怠弃国政,日行无稽。及童贯用事,又佳兵勤远,稔祸速乱。他日国破身辱,遂与石晋重贵同科,岂得诿诸数哉?昔西周新造之邦,召公犹告武王以不作无益害有益,不贵异物贱用物,况宣、政之为宋,承熙、丰、绍圣椓丧之余,而徽宗又躬蹈二事之弊乎?自古人君玩物而丧志,纵欲而败度,鲜不亡者,徽宗皇帝甚焉,其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耳!”

    “及至钦宗皇帝即位,早已是山河破败,乾坤混乱之局,虽其能先用李纲,免一时之祸,然其性格懦弱,又无政事历练,最终不免一败涂地。是故帝在东宫,不见失德。及其践阼,声技音乐一无所好。靖康初政,能正王黼、朱勔等罪而窜殛之,故金人闻帝内禅,将有卷甲北旆之意矣。惜其乱势已成,不可救药,君臣相视,又不能同力协谋,以济斯难,惴惴然讲和之不暇。卒致父子沦胥,社稷芜茀,实不足论也。”

    岳飞将九帝之功过,一一细说完之后,终于可以喘口气,将桌上碗中茶水一饮而尽,看着韩世忠一言不发。

    而韩世忠则陷入沉思,想到当年往事,双目见红,含泪于眶,许久之后才长叹一声。起身对着岳飞再拜,而这一次,岳飞并未相扶,坦然受其一礼。

    韩世忠行完礼后,恭敬地说道:“兄弟之大才,便是周公、伊尹重生,也不过如此。韩某闻言,羞愧莫名,韩某自诩忠义,实为愚蠢,只知眼前之局,安知天下大势之变?兄弟之言,令韩某茅塞顿开。如今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兄弟同意。”

    岳飞说道:“请将军直言,鹏举自当遵从。”

    韩世忠说道:“今日能于此处得遇兄弟,实乃韩某之福,以兄弟之眼观天下,方知今日与丁进相争之狭隘。为使韩某日后有所进益,便想借兄弟之力。因此想与兄弟结为金兰,此事虽然唐突,但却是韩某肺腑,望兄弟勉为其难,容韩某一回任性。”说完又是躬身一礼。

    岳飞心中狂喜,但表面却不动声色,说道:“将军之忠义,鹏举早已心羡慕之,只是一直未曾有机会结识,如今将军有此意,鹏举岂有不允之理。”说罢岳飞命张宪摆起香案,二人祭拜天地,一头磕在地下,结为异姓兄弟。

    叩拜已毕,韩世忠比岳飞年长十三岁,自然为兄,岳飞将其推到上首奉茶行礼,二人自此以兄弟相称,方有之后相交一生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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