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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09.惊雪枝

    景煾予没心思解答她的疑问。

    谁都能猜测出,他根本无心在姜蝶珍面前炫耀。

    他连婚前财产约定协议,都没逼她签。

    没同意她微信那天,他在外面忙了一天,手机都没时间看。

    那天,不就是把她的名字,加在他送她的那套四合院里吗。

    景煾予抿直唇角,不笑了,就这样淡然和仲时锦对视着。

    仲时锦暗中揣测。

    他散漫惯了,想找个人玩恋爱游戏。

    来如风雨,去似微尘。

    景煾予有天厌倦了,自然会不了了之。

    现在她插足,倒有些揠苗助长的意思。

    反而适得其反,使他们更加情比金坚了。

    “仲女士没给我什么压力。”

    姜蝶珍眼睫垂着,感受到那个人的呼吸在她附近,专注凝视她,听她讲话。

    她安心地继续讲。

    “刚才她给我了一张黑色卡,说是君恩的公司员工都会有,算是工资卡,用来购买喜欢的材料或者带来灵感的物品。”

    景煾予撑着下颌,看着她递过来的那张卡。

    男人忽然弯起唇角闷笑了一声。

    他用手指抵住鼻息,高挺锋利的鼻梁上落着阴影:“这样啊。”

    “所以是公司的员工都会有的吗?”

    “嗯,是的。”

    景煾予心情很好,他眼睛狭长,不笑时带着挑衅意味。

    这次看向仲时锦时,他的眼光很深,充斥着感激。

    感激她,帮他保护姜蝶珍,保护她的天真。

    卡里有五千万,甚至更多。

    黑色磨砂的卡面,被女生的体温氤氲出一点薄汗。

    她浑然不知,以为是每月五千的实习工资卡。

    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像日光下闪闪发亮的海面。

    满心都是对即将要入职君恩的期待。

    “好好保存啊。”仲时锦提醒道。

    她裹了裹披肩,不禁嘴角上扬。

    她第一次,成为了倨傲散漫、和她隔膜很深的儿子,所谓的同谋。

    这样下去,她和他的关系,也不至于沉淖难清,稍微缓和了一些。

    姜蝶珍不疑有他,礼貌地对仲时锦表达了感激:“您亲自把这张卡送给我,还教授了我很多关于君恩的知识,让我在周一的员工入职培训,不至于出错,实在太感谢您了。”

    「这么乖的吗」

    仲时锦差点被茶水呛到。

    女人咳嗽一声,恢复波澜不惊的神情,温和道,“应当的。”

    景煾予喉结滚了滚,不急不缓地,推出那对景泰蓝瓷瓶。

    他面容英戾,手指轻碰着茶杯。

    他看向姜蝶珍,带着之前从未有过的特殊。

    “这是我妻子给你们准备的礼物。你们收下后,也应当对她表达感谢。”

    这瓷瓶是乾隆年间的。

    青花鱼在莲花藻纹中畅游的纹样。

    在澳门中信拍卖会上2013年春季以两千万成交。

    景煾予亲手打包好了,让她做礼物带去送人。

    他不舍得,让她吃一点点苦头。

    她碰壁,受伤,被欺负。

    于他都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

    “小姜同学,欢迎你入职君恩。”

    一旁的执行人事温觅对她笑,温言细语地说:“我的办公室在21楼,就在你们楼上。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尽管来找我,我在公司主要管理职员的升迁解雇,调离和分派,平时会直接按照仲女士的需要调遣员工,请多多指教。”

    姜蝶珍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态度,缓和了太多。

    仿佛景煾予的出现。

    料峭冷风散尽,春光到处,梅英初绽。

    她口中苦涩的凤凰单枞,都变得甜润了起来,唇齿流香。

    虽然那人没讲。

    但姜蝶珍已经隐约猜出几分。

    其实这段时间妈妈联系过她几次。

    她隐隐约约揣摩到。

    自己可能招惹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

    之前父亲的职称评定,模糊地略过去了,只说一切顺利。

    身为一级演员,只偶尔出演话剧的妈妈,声音里也带着浓重的担忧,说很怕宁宁会成为别人的金丝雀。

    姜蝶珍一直在象牙塔里呆着。

    第一次有了“试上高峰窥皓月”的孤勇之感。

    搜索景煾予,没有找到任何相关的结果。

    盛纨都不敢撼动他分毫,封希礼一个电话都不敢打进来。

    眼前的人不简单,姜蝶珍没办法用那些儿戏的情爱来肖想他。

    哪怕有那个浪漫的应许之夜,她依然觉得和他咫尺天涯。

    -

    仲时锦是被助理和司机一起接走的。

    这里堆山凿池,古楼雅阁,只剩下她和景煾予两个人。

    茶室里,钿筝无闲休,演奏着《声声慢》,余韵悠长。

    “好久不见,小艺术家。”

    景煾予语调上扬,侧身揉着她刚洗过,有些蓬松地长发,“去澳洲参会,下飞机我就回来看你,够意思吧?”

    他踱步走到刚才仲时锦坐的地方,身上冰山木质香的味道,潺潺地落下来。

    他和姜蝶珍对视着,带了一些笑意:“还住得习惯吗。”

    “嗯。”姜蝶珍咬了一点点唇角,躲开他的眼神:“我想要看一看订婚协议。”

    景煾予盯着她看了一瞬,随即神态松散地笑起来:“想嫁给我,这么急啊。”

    “你别闹我。”她的心里莫名发软,有点委屈,所以声音颤抖。

    “这几天,我一个人在家里待着,哪里都没有去。我担心离开以后,你回来找不到我。”

    她连给他备注的名字,都不敢换。

    连予哥,哥哥。

    她都没办法叫出口,心思千回百转半天,还是生硬又陌生的景先生。

    更别说遥不可及,又显尽亲昵的“老公”。

    那个人坐在她身边,手机一直在响着。

    每天数不胜数的人来找他,给他发消息,和他交流。

    可她什么也问不出口,只剩下静静的等候。

    如果不是他提出的订婚协议。

    那两人之间的关系,和妈妈忧虑的金丝雀有什么区别。

    又怎么能不委屈。

    非要她掉着眼泪,去争抢,比赛吗。

    她根本不知道他去澳洲,参加什么展会。

    他在外面衣香鬓影,和别人觥筹交错,随手豪掷千金,接受所有人的膜拜。

    她蜷在家里等他。

    等他干什么,回来和自己睡觉吗。

    姜蝶珍心很乱,脑袋也乱。

    她定下一个月一次。

    不过是,怕他没有节制地得到她的身体,会厌倦而已。

    女生心思千回百转到这个地步。

    一想到他会和其他美艳的女人,穿梭展会现场。

    肯定不想在她的身上发泄欲.望了。

    原来她还是很想,很想让他触碰自己,像小猫一样想去蹭他的手指。

    伴侣不就是相互取暖,相互依偎吗。

    婚姻真的很奇怪,把不熟悉的人绑在一起。

    赋予最亲密的权利,却并没有规定要给予对方最深重的感情。

    “你要是不需要我,就让我走。家里很空旷,晚上特别黑,我不开夜灯睡不着。”

    没有凉透的茶水,还在散发出温热。

    白雾如烟缭绕在两个人眼前。

    她的眼眶有点潮,颜色很淡的虹膜水汪汪的。

    她别开眼睛,声音有点颤抖:“景煾予,我没有喜欢你。”

    “一点点也没有吗。”

    他把她抱到茶桌上,揉她微红发烫的耳朵尖,耳朵在黑发像白鸽翅膀一样支棱出来一小点:“乖,乖。”

    “一点点也没有,没有!”

    那人英隽的眉眼胁迫着她,想要看她有没有违心。

    她和他鼻息交融,缱绻又暧昧。

    但她讲出的句子委屈极了。

    “我才不要你负责,我不要你因为道德感和我在一起。是你为了躲家里人催婚,才找上我的。你不能对我这么坏。”

    她被那个人抱得很紧,她尝试着推他,又推不开。

    他一直在柔声哄她,低哑又慵懒,一副吃定了她的样子,夸她这几天在家里呆着好乖。

    景煾予的怀抱好热,听她讲话胸腔会闷笑,唇角贴着她的黑发尖,像梦呓一样,轻柔地和她讲话。

    姜蝶珍脸颊贴着他,清晰听到他的心跳,觉得埋在他怀里很舒服。

    嗯,好像有一点点喜欢,一小点点。

    -

    婚前财产公证律师,姓徐,是业内大拿,在北京顶尖的律师团里,举足轻重。

    他带的徒弟都已经著书立说。编著的教材,为业内权威。

    他更是中美日俄四地持牌,心狠手辣,没有丝毫败绩。

    他冒着大雪,拒绝了政法大学教授的挽留,从昌平那边赶过来。

    一路抱着舍身赴死的想法。

    因为仲景两家家族财产的公证,他们精锐团队都忙活了半个月,料想今夜并不轻松。

    从车里出来的时候,他听到大雪积压的树枝,折断的声音。

    夜深雪重,时闻折竹。

    徐老爷子和他的团队,已经做好没办法安然入睡的准备了。

    刚走近茶室。

    他以为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的小情侣,看起来关系非常亲昵的模样。

    徐律刚准备,命令助理叩响门扉。

    景煾予的半张脸,埋在灯月昏暗的光影中。

    他轻微摇头,示意他们别敲门,不用拘礼。

    男人注视着他们的到来。

    他垂下眼帘抱紧怀里的人,修长的手指轻拍着坐在怀里人的脊背。

    怀里的人,被绒毯包裹着,均匀又清浅地呼吸着。

    他竖起食指,让他们噤声。

    随即,景煾予很慢很轻地,用气声讲话,不想把她惊醒。

    “她睡着了,之前不是让你们拟好订婚协议吗,我添上几条。”

    他的怀里,姜蝶珍很乖的趴在他胸口,紧紧闭着眼睛。

    她眼睫的泪痕已经干燥了,长长的黑发铺陈绒毯上,露出瓷白的耳朵尖,殷红的嘴唇只留了一小边角,像花瓣。

    看上去睡得很安恬的样子。

    徐老不敢多看。

    他命令助理律师,拿出初稿给景先生过目。

    “景先生,您讲。”

    “稍等。”

    景煾予俯身吻了一下怀里人的鼻尖,把垂落在她脸侧的额发,拢在耳朵后面。

    男人指尖很凉,流连在她温热的耳廓,就像雪线上融化的春冰。

    让她从睡意朦胧中苏醒过来。

    姜蝶珍虽然意识模糊,但还是把对方说的话,清楚地听到了心底。

    “澳洲的国花是紫色樱花,我这周,去澳洲全款拍下了一个占地3623英亩的庄园。里面有51条私人公路,62栋建筑,还有一些雕塑花园,地下艺术馆,以及开满紫色樱花的人工天鹅湖。”

    “我现在把这块地,以婚前财产的名义,放在我妻子姜蝶珍名下。”

    「这样她就能在冬天,也尝到樱花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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