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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生日宴

    占地百亩的私人庄园里,一场盛大隆重的生日趴如期举行。

    男人们西装革履,女人们则是半裙套装和小礼服,耳饰项链等配饰无一不显低调的奢华。

    因是户外宴会,花园被提前布置过了,傅太太钟爱郁金香,特地命人从法国空运了上万枝水蜜桃郁金香,满天辰星般缀于草坪各处。

    傅宴钦从招待的盘子里端起一杯香槟,浅呷一口,眯眼瞧向站在长条餐桌旁的莫向岚,以及她身侧那个年纪约莫二十出头的女孩。

    许是聊到兴处,女孩莞尔一笑,笑容礼貌不失优雅,这应该就是莫向岚口中的叶家千金,有意撮合与他结为连理。

    他仰头喝光了香槟,朝那两人走去。

    “大妈。”他颔了颔首。

    莫向岚便是大家口中的“傅太太”,名门出身,一家三代都是活在教科书里的人物,早年赴美留学,崇尚自由与民主,嫁进傅家之后收敛本性,安心当起了豪门阔太。

    “来了啊。”莫向岚敷衍地扯了扯唇,把身侧女孩拉到面来,“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小叶,叶珂,她爸爸跟你爸爸是多年老友了。”

    傅宴钦朝女孩点了下头。

    叶珂浅笑,清亮的眸子里藏着名媛式的娇矜。

    “傅太太。”斜刺里走来一位抓着鳄鱼皮晚宴包的女人,一身香奈儿粗花呢套装,脚蹬jimmychoo高跟鞋,“到处找你呢,原来你在这儿啊。”

    莫向岚朝那女人笑笑,目光再移到面前两人身上,“你们年轻人聊吧,我就不跟在后面掺和了。”

    傅宴钦目送莫向岚离开,眸光转向身边的女人,“叶小姐是在英国念书?”

    叶珂愣了下:“你知道我?”

    “听我大妈提过。”有招待经过,傅宴钦打手势教人停下,“能喝点儿吗?”

    叶珂点点头。

    傅宴钦亲自拿了一杯递与她,女孩很自然地接过来,尝了尝,嘴唇莹莹润着光泽,有些孩子气地说:“我不喜欢英国,天气比不上北市,蹦迪酒吧那些我都不喜欢,也就假期能得点乐子,能出去旅游。”

    “确实。”傅宴钦喝了口香槟,语气平和,“美国也是一样的无聊。”

    “不过伦敦展会很多,蛮有意思的,我经常约同学去看展。你喜欢看展吗?有机会我们可以一块去。”

    叶珂说话时眼神亮晶晶的,这种年纪的女孩对爱情抱存幻想,喜欢将自己天真无邪的一面展示给心仪的男人看。

    傅宴钦看破不说破,淡淡笑了笑:“还行,念书那会儿看过几场。”

    两人就着展会,聊起了当代艺术,傅宴钦欣赏超现实主义,这就不得不提到西班牙画家达利,叶珂惊喜涟涟地说我知道他,一个荒诞怪异的天才,每天都要为自己的两撇小胡子精心打蜡。

    “一个很可爱的小老头。”叶珂俏皮总结。

    傅宴钦唇角带笑,很认真地在听。

    莫向岚远远看着那一对璧人,眸色越发幽深,佣人卞姨也看了过去,“太太,我看这位叶小姐倒是挺中意他的。”

    “跟他妈一样,长了一副勾人的好皮囊。”莫向岚的语气不咸不淡的,听不出喜怒。

    “章瑾这些年深居简出,我都快忘了她这号人了,要不是太太您心肠仁慈,他们母子俩哪有现在这造化。”

    “她还算会做人,不像有些不上路子的。”

    卞姨叹了口气,先生风流成性,外头的私生子不知道多少,太太向来睁只眼闭只眼,唯有一次被人挟肚闹上门,太太当面没说什么,叫人将女人请了出去。

    好几月之后,卞姨从旁人口中得知,那女人出了车祸,七个月的肚子被撞成一摊血水,所幸命是保住了,但精神受到刺激,整个人变得疯疯癫癫,逢人就说有人要害她。

    其中因果,没人敢提,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章瑾是个老实本分的。”卞姨顺着话接道,“当初她被……不还闹过一回自杀么,要不是舍不得自己儿子,腕上那刀疤还得再血淋淋撕出个口子。”

    莫向岚呵笑:“他们母子俩要能摆正位置,我是不会为难人的。”

    那天晚上,莫向岚让人整理礼物清单,发现傅宴钦送的是一对澳白海水马贝耳钉,冷白珠光,小香菱格。

    上了年纪的贵妇大多钟情翡翠,她属于另类,独独偏爱珍珠。

    莫向岚盯着耳钉沉思良久,短暂的失神后,冷不丁想起傅宴钦的那双眼睛,平静幽邃,不着任何情绪。

    冷餐台精致而奢华,拼盘里的小食从满至空,一波接一波的上,年轻的招待们有条不紊地穿行于宾客之间。

    叶珂被人叫走了,傅宴钦走到环岛喷泉旁的小径上,点了根烟安静地吸着,欢笑声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犹如梦幻泡影,虚浮得厉害。

    淡青色的烟雾寥寥攀升,他瞧着指间那一截细长烟身,自嘲地笑笑。

    “宴钦。”几米外有人喊他名字。

    他循声看过去,是王禹琛的母亲,嘴角牵出几分笑意:“小姑。”

    傅菁走近:“怎么一个人站这儿啊。”

    傅宴钦抬了抬手露出那截烟身,“过来抽根烟。”说罢朝她身后扫视一圈,“禹琛没来吗?”

    “在他同学家呢。”傅菁说,“你也不必替他瞒了,我和你姑父都已经知道了,你姑父还说要请你吃饭呢。”

    “举手之劳,一家人不必客气。”

    “这事儿你出面也好,我们出面,指不定谈成什么样儿,那家人我也调查过了,是个破落的小门小户,万一被缠上,甩都甩不掉,幸好那孩子打掉了。”

    傅宴钦不置可否:“青春期的男孩容易冲动,就当吃一堑长一智。”

    傅菁说是啊,总要有个成长过程,一面说一面打量面前的侄子,因着大嫂的缘故,她跟他不是十分亲近,如今看来,这人办事还是挺靠谱的,更不会凭着小恩小惠好大喜功。

    叶珂这时走了过来,估摸是找人找急了,额头隐约沁出薄汗,傅宴钦看在眼里,眼底并无波澜,只是客套地为她和傅菁做介绍。

    傅菁也听闻两家联姻的事儿,话赶话道:“叶小姐跟我们家宴钦还真是郎才女貌。”

    叶珂微微涨红了脸,扭头看了男人一眼,男人像是没听见,兀自看向花园中央的流水喷泉。

    长在蜜罐里的女孩,向往爱情,也深知婚姻的不由自主,只能在自己可支配的人生中极大限度地获取快–感。

    傅宴钦觉得她可怜,又觉得整件事儿挺没劲儿,他揿灭烟,温和有礼地说:“失陪一下。”

    走去别墅二楼卫生间,傅宴钦拧开水龙头冲了把脸,胸腔里的一口气噎在嗓子眼里,上不来也下不去,额面的水珠“啪嗒”滴落,他将双手撑住大理石台面,阴沉沉抬起了头。

    镜面里,有个男孩正厌恶地盯着自己,他看见老爷子领着16岁的自己来到莫向岚跟前,恩威并施地说:“这是邵勋养在外面的孩子,已经入了族谱,你看着办吧。”

    十分钟后,傅宴钦西装革履地从卫生间出来,渗血的右掌用领带沿着虎口位置缠了五圈。

    邱晔受邀来此,正负手欣赏客厅的墙画,听到楼梯传来的脚步声,扭头看过去,一眼发现异样,略显担忧地问:“手怎么了?”

    傅宴钦无所谓:“不小心磕到了。”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碍事。”

    两人步行至庄园的停车场,傅宴钦从自己副驾上取出一个装帧精美的礼盒,示意邱晔打开看看。

    邱晔打开来,一只斗彩缠枝纹盘平躺其内,懂行的都知道,这是乾隆年间的官窑。

    “啪”一下合上,他递还回去:“无功不受禄,这东西太贵重了。”

    “捡漏拿下的,这东西放在我这儿纯属浪费。”傅宴钦关上车门,语调悠然地说,“那件事儿多亏你帮忙。”

    “我也没帮上什么忙,结果怎么样?”

    “还没公示,我猜结果多半已经出来了。”

    傅宴钦从兜里摸出烟盒,递了烟给邱晔,邱晔取出火机先给他点上,两人倚着车身吞云吐雾。半晌,邱晔屈指弹一弹烟灰,说:“你也别太心急,回头我问问我叔叔。”

    “有劳。”傅宴钦深吸口烟,看向前面那一片绿茵地。

    宴会持续到晚上,傅宴钦喝了酒不能开车,打电话叫老张过来接,等待的功夫里,他正好陪老爷子下了几盘棋。

    老爷子年事已高,小毛病不断,身边常年跟着一位调养身体的中医师,保姆敲门进来提醒他服药,傅宴钦一抬腕,估摸老张差不多快到了,起身跟他爷爷告辞。

    汽车停在别墅入口,傅宴钦走下台阶,脱了外套扔到后座上,接过老张递来的水和解酒药坐了进去。

    “去夏小姐那儿吗?”老张问。

    “她在外地拍戏。”今天喝酒不多,傅宴钦没动那药,只拧开矿泉水喝了两口。

    “那我直接送你回蓝鸣湾?”

    男人没答,寻思了一会儿,报了个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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