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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十方地狱

    寒山里,一间破旧的山寺在阴雨中裹着幢影,飘摇欲坠,一首未就的杂乱陈诗行将铺叙,残破的黑瓦遮不住寺顶斑驳的黑洞,观之,山韵也随之漏缺。

    世界飘摇,如坠十方地狱,就像开了个口子,人也好,鬼也罢,寒山里的文明却未随人逢枯骨的运势而衰落,寒夜里,阴风如锥,击打在人面上,像被山虎的倒刺长舌狠狠剌了一下,这风沾着一股腥气,填满了未受制裁的罪恶,让人感觉廉价而恶心。

    风濡着空气,推送着头顶将至未至的云,云黑质且略带金边,时而状弱死人的枯手,有一点火烧云点缀,时而又形若骷髅,想张开大口,吐露长舌,掂弄着一团血污,任其变换。倘若没有布雨的需要,这云就在这里,紧紧的压着地面,如拴着链子的野狗一样在太空中久久的飘着,未有一旬半月,这云不会消散。

    有兄弟二人粗布短褐,涉谷越河,背着行囊以作游历,两人皆精瘦异常,体脂不济,面皮在颧骨上撑得很紧,似用手指戳动一下便会塌陷,呼吸之间,面皮贴着颊子饶有节奏的鼓动。

    个子高点的不知是腿脚受伤还是饥馁所致,一路走着晃晃悠悠,在崎岖的山路上像一枚跳动的豆子,时而捋起裤腿,浑然不自觉地调节着身体的平衡。个子矮点的背负的行囊等身高,像是在自我磨练意志,他的眼神绷的很紧,像蛞蝓的肌肉被盐水浸着,眼神,眼眶顺着肌肤的纹理一路紧绷至骨髓里,由于衣服被两条肩带扯来扯去,每隔三步五步,他总要往上扶一扶,似乎在掂弄什么宝贵的东西,即使再累,也不愿将它沾染在地上。

    这兄弟二人,长者名唤羽凡,少者名作灵栅,这两位老兄的名讳,是其父亲当年在巅云寺推送了些许香火,求取老主持所取。这巅云寺也唤云巅寺,是当地一家香火颇盛,灵性毓泽之处。达官贵人,没落贵族,暴发户,以及八竿子打不着的皇室贵胄也会亲临寺庙,要么闲来无事撒弄些香火,要么闲来走走,以消腹内积食。

    十多年前,两人弱小的身子还没有这种风骨,时间扑簌着翅膀,带动游离且琐屑的往事。伴随时间消弭的还有死亡,有死到临头才大喊敬畏的鲁莽之心。灵异的趣事会引起缺乏安全感的人执拗变态的心理,这其中包括有钱人,包括尚能在牙齿缝中抠下来一两颗糜烂的金牙齿的没落贵族,有百无聊赖,想法无从得知贵胄。最后还有商人,有行将崛起的暴发户,利贷释放者。

    这些人不甘在有限的时日内看不尽这观之了已倦怠,弃之又惶惧不堪的大千世界。可这世界又有什么可看的呢,坑儿卖女的惨状,鬻卖人心的勾当,不肖忤逆的事件在精神力日渐匮乏的世间蔓延着,藤蔓触碰到人心时,可以瞬间将励志筑好的人心击的粉碎。

    地狱的围墙又高了,饥不择食的恶鬼又满了。鬼满为患,掌管阴司的阎罗觉得可以适当放出一批对人无害的鬼魅到人间去,以保障地狱有限资源的可持续性。

    拍了案,压了印,第一拨人畜无害的鬼魂签字画押后,离开了这个鬼宅日渐高涨的鬼地方,今夕不同往日,境况不比当初活着,在人间的时候。

    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保证人间秩序,这些鬼魂只能在不见天日的隰凹之处,譬如山阴.水阳处,人迹罕至处过活。由于是弱势群体,若听到人的苛责声,谩骂声,轻蔑叫嚷声之后又不得不放弃家园徙移而去。

    同样是迁移,和草原上的人比较,彼迁之牛羊,以讨取个水草丰茂处绵荫妻子,而鬼不消食物,在地狱时已被牛鬼蛇神扯去了肥肠,因此不知饥饿,又被浸了苦盐水儿的皮鞭抽断了感受疾苦的神经,所以它们也不知道炎暑寒迫。

    它们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临死前家人或毁家纾难,或积蓄多年的钱财买得的寿衣,那寿衣被牛鬼蛇神的鞭子抽烂后,又从阴司承办的针织铺子中买来些丝线,这些丝线是阴司中德行兼备者所窃取的人间风丝儿编织而成,行线穿引在破烂的寿衣中,一蹴而就的缝补开来,以保证死时所保持的体面。这风丝儿价值弥贵,也为阴司带来万两金财。

    在世间的野鬼,没有了鞭子的抽打,再加上辛苦经营的鬼宅可能会突如其来的征讨而烟消云散,因此也懒散起来,有些干脆在破败的寺庙内,在久无人居的屋檐下等待投胎的名额,能有投胎机缘的鬼定是上辈子久积善德之人,而人赖以积德的物品说白了就是钱,钱才是推动人间善恶浮动的始作俑者。懒散的鬼也不错,每日躺在阴湿的屋檐下,偶尔慵懒地抠去眼角灼烫的阳光,以及夜晚时分灌进耳朵中的风丝儿。朦亮的月光下,眼皮儿弹动,以瞥星光至杳远尘世之外,让它们忘了自己曾在这个尘世活过。

    一日,世间风言,若啖鬼一只,可延寿一年,若炼之丹药佐以冰阴之雪莲,阳盛之人参,效果更是不同凡响,据说有人抓到一只死时不违其生辰八字的鬼,按照名山老道的配方练成丹药,服下,便在行将就木时又延寿一纪,百旬年龄亦可饶弄风月。

    于是,鬼被明码标价,尤其是一些懒散且无人问津的鬼别人所猎取,还真就被人炼了丹。

    而羽凡的父亲,体魄精壮,饶有功夫,便弃了种地的营生,将几亩薄田便卖,用换得的钱到一个铁匠铺之打了一枚锡铜材质的宽剑,又就近去了一家道院找了一位法师开了光,也许是家庭经营多年的破败,让他免信佛而改信道,但无论如何,自己生养的两个崽子无病恙所摧,一切安好至将要成年,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为了孩子的将来,他也只好丢掉锄头,犁具这些农业物什,依靠精黑细瘦的体魄,跟着一位老道练了些上三路,可每与人搏斗竞技时,又发现自己少了些下三路的技巧,于是,他在半年的时日内,靠着未随童子之身破掉的软韧,学会了扫荡腿,擒拿手,玄功拳脚。利用学会的功夫,他便拿着那柄剑去破败的寺庙中,久无人居的阴宅中狩猎。得一只午时死的鬼可换得十两银子,一只晨时死的可换五两,巳时死的三两,未时死的二两。一个月打上一两只,足以撑起一家的营生。

    为了更有效率地猎取,他依靠经历画了些鬼册,上面记录了一些更有价值的鬼的特征,习性。比如无妄鬼,性喜热闹,常隐于赌坊,酒楼处,以调戏人的喜怒哀乐,这样的鬼练成的丹可以迷惑人心,多少公子哥据此炼丹,喂食美人以获芳心。

    羽凡他爹觉得这是下三滥的勾当,见到这样的鬼定多将其呵斥走,断不会猎取。还有些鬼有了寄生于活人体魄的本领,这些名为缠足鬼,惹上了可不得了,由于难以将其从人身上驱赶,且其藏的隐密,也不怕这些猎鬼之人。因为大多数猎人空有蛮力,不会施展驱灵咒,对其也无计可施。这些鬼炼成的丹不违阳气,可延年益寿,因此也是价码最高的。

    做了十年的营生了,两个孩子也十多岁了,鬼怪的记载差不多也掌之在策。若鬼的价值在未来仍有行情,可将自己这门手艺传给自己读书不灵的儿子们。

    两个儿子也不负期望,继承父命。拿着一些捉鬼的物件儿闯荡天下,这会儿,来到了一个叫寒山的地方。

    寒山,又名阴阳两界山,山有主峰,名作揾雪山,这里除了有离群而索居的野鬼,也有灵魅,妖怪。当然也有人,人住在山阳面。

    这里阁台傍山而立,店家铺子排开一条街,长约数里,此街又名澜苍街,早上时分,彤日升于山顶之上,各家各户灌以金气,瑞市大开,热闹的一天将这里纸醉金迷的生活又从昨日延续下来,酒楼中还是那群糜烂的人群在抚醉,荡于情迷之中。被酒色抽干身子之后,无端死在街头,在夕阳盛照之下被飞来的秃鹫衔起,扔在鬼魂妖怪居住的山阴面儿,还省了死去时通往阴间的脚程。羽凡的父亲将死之日,终究买不起这里的一寸土,因此死也就死了,找任意一个地方埋了了了。

    寒山下,恰逢秋天,山林焚迹,月亮像一枚无处安放的木鱼在山角上停靠。风在肌肤上探着纹路,抹去树上的叶,抹去寒山的一片悲凉,从这个秋天到那个夏天,两兄弟边猎鬼边收集《涉鬼录》,已经花费了整整花费了两年时间,但往往所言无它,皆阴鬼散魂之事。

    秋寒纵骨,山土如苏。

    羽凡为了继承亡父之志,对亡人的执念让他的心态在陀螺上起舞,对于生活的压力,他常感觉胸闷,气乏,眼睛中常漓着星火,懂医的人说他肝火过旺,跳大神的说他阳气溢盛,所谓眼中一团三昧火,牛头马面不敢惹。

    总之,这种糟糕的状况让他跨不过糟糕的现实,但他却决定跨出家门槛。于是,羽凡带着灵栅一路向北,从高天原到焚云漠,从天从水到有来洲。从离诸神最近的地方到各种妖魔鬼怪的腹地,两兄弟凭借强大的意志,筚路蓝缕,终于来到了有个名叫寒山的地方。

    寒山虽是一个妖魔所处之地,然而临闼诸神,两个地方的时空嵌在晨昏未苏的日晷上,彼此不知其天时。寒山虽名为寒,但这里的萱草伴随着冬天凛岁时节的寒雨,在春打柳眉后便会重生,紧接着,奇珍异兽便会按照寒山的时令进入繁殖季节。

    寒山比较独特的其实是一种名为龙血树的植物。相传上古时代,有天行蛟狂放傲慢,视诸神如无物,常恃已身若玄铁,状似琉璃,美比丹凤,觉得自己是超越诸神最美的存在。于是肆意穿云弄雨,常惹的天下洪涝肆虐,稼蔷难生,显然损害了代表诸神利益的各个国家。甚至有些小国还未发表独立宣言便被天行蛟制造的洪水冲洗了个干净。众神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又团结在一起,决定绞杀这世间首孽。即使这天行蛟是天地孕育,甚至存在于诸神形成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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