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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你输了

    白子不急不缓的合围,黑子迅疾突杀,撕裂一条口子后,竟反手包抄,隐隐呈要与白子同归于尽的架势。

    ‘花’九‘唇’边噙着浅笑,白子在她指腹间良久未落下,久的都像是沾染了她的温度,变的柔和起来。

    “阿九,无法落子,可是已经感觉到绝境了?”杨屾轻声道,他端着茶盏喝了口,寡淡无味,才想起泡的茶让‘花’九给扔了,整个壶里都是白开水,他略微不满地皱了皱眉头。

    将杨屾这细小的动作尽收眼底,‘花’九回了句,“何以见得是绝境?”她这么反问,然后啪的落子,位于右下角的地方,仿佛被遗忘了般,那一子落在那,恰好将杨屾的包抄给牵制住了。

    杨屾细长的眼里有赞许的光亮闪过,他从棋钵中‘摸’出一黑子,看了全局好一会,落下。

    ‘花’九脸上的笑意更甚了,“杨家舅舅确定?”

    杨屾眼皮一抬,看了‘花’九一眼,她眼眸微眯着,眼线不笑自挑,有妩媚的风情不造作地散发出来,他重新低头又看了棋局一眼,才道,“自然确定的。”

    有轻若落羽的声音响起,和着官轿那节奏分明的上下动作,就似一缕风,“杨家舅舅这次回京,可会去看看杨家老太太?”

    ‘花’九问着,然后一落子,整个棋局的风向立马变了,由刚才杨屾的包抄化为了‘花’九的蓄意绞杀,毫不留情,当即便吃下他好几个子。

    杨屾神‘色’未变,仿若‘花’九刚才蓄谋已久的杀戮就似小孩的玩闹,“当然要去看看,阿九可是想要一起去?”

    ‘花’九笑着摇头,她那笑意带点高深莫测,见杨屾落子后,她才慢条斯理地‘摸’出白子,“我就不去叨扰了,不过,这会我家夫君应该已经在京城了,他倒是可以先代阿九去瞧瞧杨老太太,怎么说,依着‘花’芷的辈分,我给该喊一声外祖母才是。”

    话落,杨屾的脸‘色’终于变了一丝,第一次他在‘花’九面前睁开了那双细长的眼睛,那眸子就像是拿刀生生割开的一样,只能看见一小半的眼仁,‘阴’冷的让人想起眼镜蛇。

    ‘花’九继续落子,她只看着面前的棋盘,当没看到杨屾的神情,“怎么,杨家舅舅不知道么?日前有一僧人深夜来访,接走了我大哥,我夫君第二日便去了京城,说是得了闵王的信,好生回敬一些不识相的货‘色’。”

    这话说的毒,‘花’九清楚杨屾使计让息子霄离开昭洲,自然便清楚他的半玄身份了,所以才笃定息子霄会带着染上逍遥散的息华月上仙台去找无华师父,而她当不知道杨屾是大皇子的人,便暗骂了他一句。

    杨屾只沉‘吟’了半晌,自行倒了杯还冒热气的白开水,抿了下,隔着水汽随意落子,“阿九就会唬人,我可是听人说,你家夫君可是前一两日带着个满头白发的人出城的。”

    ‘花’九神‘色’闪了一下,心道,果然昭洲有杨屾的眼线,看来还不少。

    但她面上微微‘露’出吃惊的表情,“杨家舅舅你听谁说的?这岂不是‘乱’说么,你都可以让我坐上官轿了,我家夫君自然也能自己出城或者……”

    说到这里,‘花’九顿了一下,以袖掩了下‘唇’角,故意‘露’出点讥诮的淡笑,“随意带个白头发的人一起出城。”

    这句话说的是事而非,从刚才对弈开始,她便敏锐地发现杨屾下棋和她一样有个习惯,那便是每一子都会考虑很久才落下,而且不仅落子慢,‘花’九还注意到他在考虑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将棋子在指间不停的翻转。

    这是一个人多疑不易相信人的表现。

    所以,她便要‘乱’他心神。

    杨屾沉默的落子后,眉心有细小的皱纹,他瞟了‘花’九一眼,眼见她还是清冷的表情,倏地便笑了,“我上次一见你夫君,便知他非常人,果然被我猜中了。”

    听闻这话,‘花’九心头冷笑了一声,暗道一句,还在装,那便看谁能更装,她遂道,“阿九其实也不想瞒着杨家舅舅,可是你们男人家的事,像我这样的‘妇’道人家要是多问了一句,肯定要被嫌弃的,到时候娶些美妾回来,难过的还不是自个么,所以他的事,阿九从不过问。”

    “从不过问,那刚才阿九便是说胡话了!”杨屾的脸上的笑一收,他落子的力道都重了,有了不愉。

    “胡话?”‘花’九抬眼看着杨屾眨了下眼睛,很是无辜,“杨家舅舅才是说胡话了吧?我家夫君走之前,自己跟我说的,他说要去京城,我便让他顺便去杨家看看老太太和杨敦舅舅,如果还有时间,那么便去请我祖母上杨家一趟,‘花’杨两家姻亲那么久了,为之前母亲的事闹的不愉快得不偿失。”

    ‘花’九说的煞有其事,她不等杨屾说话就继续道,“不过,上次我祖母和杨老太太一见面,情况有些不好,差点让杨老太太气地晕过去,也不知道这次有我夫君看着会不会好点,杨家舅舅你说,两老太太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要是有个什么,可如何是好?”

    她叹了口气,看着杨屾嘴皮子动了下,就赶紧又说,“要不,杨家舅舅咱们走快点,让轿夫动作再快些?”

    杨屾终于手下‘乱’了,他随意下了一子,没看清‘花’九的攻势,那一子顺势落入套中,‘花’九落最后一子,浅言道,“杨家舅舅,你输了。”

    你输了!

    这三个字就像是巨锤在杨屾心口重重地敲了三下,一下比一下狠,一下比一下痛,终于他似乎支撑不住,看着‘花’九,脸上泛红嫣红如血的‘潮’‘色’,那双眼睛睁的比什么都大,‘花’九这才看完整了他的瞳孔。

    也就和普通人一般无二,她还真当有什么不同。

    她就那么坐在那,端着茶盏,吹了一下,有水汽漂浮而出,沾湿她的睫‘毛’,让她本就浅‘色’的眸子更加模糊不真切。

    杨屾只听她幽幽的声音传来,“杨屾,你将计就计算计别人,可曾想过,别人也会将计就计反算计你,这一局,你已经输了……”

    “你……”杨屾吐出一个字,只觉喉咙有腥甜的味泛起,像是血的味道,他赶紧闭了嘴,狠狠的咽下一口唾沫之后才又道,“你祸及家人,便不怕有朝一日‘花’家同样到那般境地……”

    杨屾的话还没说完,‘花’九就清脆如铃地笑了起来,她笑声是真真实实的欢快,带着对杨屾的蔑视,“‘花’家?‘花’家的人死干净了才好,或者杨家舅舅你还想说息家,可是息‘花’两个姓,你觉得我会在乎么,嗯?”

    ‘花’九最后的尾音挑高拉长,听在杨屾耳里便讽刺地像是拿刀在刮他骨‘肉’一样。

    “停轿!”他大喝了一声,都不待轿子停稳,就冲了出去。

    他身形狼狈,身后是‘花’九越来越大声的笑声,经久不息。

    杨屾脚步虚浮,那白面的师爷似乎想上前来扶他,却被狠狠地推开了。

    他开始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中了‘花’九的圈套,这所有的一切就是一个计中计,为的便是先从京城杨家先下手,将杨家先行连根拔起,若杨家没了,他杨屾也就没有了为之奋斗的目标。

    他如今跟着大皇子,所谋划的一切,无非便是想让杨家能有一日崛起的局面,摆脱几世来的冷情‘门’庭境况。

    然而,时至今日,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花’九是个狠人,他知道,息子霄更是个寡情冷酷的,他更清楚,这两人结为夫妻,若要算计他,还真会那么给他下套。

    上次,息子霄不就是拿京城杨家那边他的父亲开刀了么?害的他自顾不暇,同样的计谋若好使,息子霄更是会毫不犹豫地用第二次。

    杨屾一个人在外面背剪双手想了很久,若要回京城,只消连夜赶路便能到,但极大可能,他在京城‘门’口就会被闵王的人给拦下,若兜转一圈,他又担心京城杨家那边。

    “大人,若再不赶路,就会错过宿头了。”白面的师爷上前来,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杨屾嗯了一声,他转身盯着轿帘,看见‘花’九拿着点心,就着白开水,动作斯文秀气地小口小口吃着,哪里有半点被人掳走为质的自觉。

    有暗‘色’的眸光在他细长的眼中闪烁不定,最后他还是唤了断刀鬼过来,让他差个人先行赶回京城探探情况。

    吩咐完毕,杨屾脸上就又挂起了那种怡然的笑,他踏进官轿,看了眼自己输掉的棋局,“阿九,再对弈一局如何,输了第一局,我可是不甘心哪。”

    ‘花’九抿‘唇’浅笑,她回道,“好,就依……”

    哪想,一句话还未说完,从胃口里泛起一股恶心,她再也压抑不住,撩起官轿的布帘,半个身子趴在外面,呕了起来。

    刚刚吃下的点心,尽数被吐出来,然而那呕意根本不消停,明明都没东西可吐了,那股意就是顺不下去,最后‘花’九只觉嘴里都是苦的,吐出来的酸水都带着浅黄,胆汁被呕出来了一样。

    杨屾不说话,他只盯着‘花’九,‘唇’边缓缓地浮起了一丝笑意,“阿九,这怎么那么像是害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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