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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一章 水茫茫,征人归路许多长(7)

    这湛狼儿自随父出征以来,未曾有过敌手,自打小就傲娇的很,故而,他从不惧任何敌手,在数月前,西征中东地界的两河流域时,与波斯联军对阵,在讹答剌城,先是只用三个回合便将波斯联军前锋官亦难出活捉于马前,然后在尼沙不尔城以十几个回合打退联军名将帖木儿·灭里,破城后,俘一国国母秃儿堪可敦和嫔妃数十人,并缴获了金库,撤军时即行屠城,尽杀城中老人小孩,视全城青少年女子为“两脚羊”,以之为军粮,将城中青壮年强征为签军,每次攻城时,作为前驱。便连联军统帅摩诃末德之子札兰丁也不是他的对手,一战全歼札兰丁四万多众,迫札兰丁仅率五十余人向南亚身毒国逃遁。这支百万人的波斯联军在湛狼儿手下连番受挫,最终连统帅摩诃末德已被逼出走,孤苦伶仃地一人病死于里海一个小岛上。

    湛狼儿获得这许多战绩,自是心高气傲,而今日在精绝大将军梵香手下却不堪一战,心下甚是不甘,遂大睁了环眼,瞪着梵香,怔怔看了一会,道:“姓梵的,是你,……你手中擎天戟为神物,我,……我手中大锤不及你的兵器而已,还有……你的坐骑迅疾,我的战马不够你快,你敢与我下马一战否?”说话间,眼中狡黠之色一闪而过。

    梵香四顾团团包围的围剿军叠阵,哈哈一笑,朗声道:“有何不敢?既然你说,我的马快,兵器厉害,那么,我便不用擎天戟,也不骑神驹,一样打得你心服口服,哈哈……”

    淡淡说着,跳下土蝼,将缰绳与画龙擎天戟交给素心言持了,转头对宛皓若亦是微微一笑,对二女柔声道:“你们等会看好了,我再给你们使一使如梦令醉刀刀法,你们好好揣摩揣摩!”

    说罢,回身走到湛狼儿身前十步处,缓缓抽出腰间断刀,迎风一晃,轻轻挽个刀花,五指虚张,那断刀便像黏在掌心里一样,滴溜溜如陀螺一样旋转了十几个圈,嗡嗡作响,冷冷看着湛狼儿,缓缓说道:“这样如何?就一会儿工夫,你也不必下马了,来吧!”

    湛狼儿闻言,恼怒之极,催马疾驰过来,虎吼一声,声如雷震,挥舞双锤,“砰砰砰”连珠五锤,锤锤只照着梵香头面,搂头盖脑地砸去,梵香于敌手绵密的锤影中,长啸一声,手挥断刀,踩着方寸挪移步,身形飘忽,婉若游龙,这翩若惊鸿的移动身姿,轻灵,华丽,行云流水,给人一种如舞蹈般别样的美感。

    此时,日头已是西斜,渐转暮色,向这片战场上投下血红色的光,落在众人身上,也落在这个于锤影中游走如魅的甲衣男子身上。浑红的暮色之中,他手拿断刀,似是已半醺,脚步若醉,飘飘忽忽游移在一片锤影构成的暗网中,断刀刀芒将他身前左右翻飞着,忽近忽远,形成一圈幽蓝色的光晕,便如一道保护罩,将砸来的锤锋尽皆格挡回去。

    梵香手持玄冰火焰断刀,展开“如梦令醉刀”刀法,便如一个醉汉行走在田间水畔,手提酒樽,自斟自饮,沐着日暮的晚风,于半醉里,遍览湖光水色去,赏一池荷塘,闻半夏莲香,脚步摇摇,神游其中,或如置身舟楫,误入藕花深处,而日暮将一抹晕红柔柔洒下,洒在他的刀上、衣甲、每一个影子上,晕红色彩之中透出一道道诡异的幽蓝,刀芒烁烁。

    刀刀以醉为意,刀势化入“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的意境,“沉醉”、“兴尽”、“误入”、“争渡”、“惊起”,每一式,每一刀,飘忽阴柔,凌厉,迅疾,每一次出刀角度诡异,都让观者不可思议,让人防不胜防。

    两军将士耳边只听得一连串“叮叮当当”绵密的脆响,湛狼儿使尽浑身解数,却伤不得梵香分毫。

    湛狼儿亦是不甘示弱,狠厉的一锤又一锤,往梵香上身头面砸将下来。忽听梵香哈哈一声长笑,断刀斜走,在紫金锤上一点,借了锤击之势,踩着方寸挪移步,已是闪开在湛狼儿马前十步处。

    两军将士呆得一呆,想要喝彩,却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围剿军将士齐齐看着湛狼儿,笑得半声,忽然醒悟,忙生生止住,再不敢笑;包围圈中精绝将士们见了湛狼儿的情形,忍不住,抬手指着湛狼儿,皆是哈哈大笑,似是看到了一个令人忍俊不禁的滑稽形象,场中女战士们却均是转过头去,掩了嘴,不禁莞尔一乐。

    湛狼儿不知就里,待要催马前去,忽觉身上生凉,衣带松散,片片衣甲渐渐脱落,露出一身虬结的肌肉,前胸后背上隐隐生痛,忙低头看去,只见全身上下衣甲尽碎,不能蔽体,前胸口肌肤上被刀锋刻了数个字迹,血液流出,赫然是“屠城走狗王八蛋”七个猩红血字。

    湛狼儿此时披头散发,衣不蔽体,见敌方将士看着自己哈哈大笑,不禁怒发欲狂,双眼瞪着梵香,赤红如血,不作一声。

    梵香抬手拍了拍衣甲下摆,理顺了,举目看着湛狼儿,道:“我听闻你昔曾喜欢屠城,滥杀无辜,所以,今日先羞辱你,然后再取你命,为那些被你屠灭的城市,滥杀的百姓报仇,你造的孽,也该还了,不是吗?”语音平淡,阴冷,没有温度,便似从地狱里传出。

    湛狼儿已是怒极,大叫道:“那些草民便如蝼蚁,老子想杀就杀,你待怎样?”说罢,“喝喝”吼着,挥舞双锤,催动战马,直向梵香冲来。

    慕容令站在高台上,看着包围圈中缠斗的二人,对湛柳说道:“此人如此神勇,必是精绝匪军统兵者梵香无疑,果是名不虚传!”

    湛柳陪侍着慕容令站在高台上,居高临下,放眼望着包围圈中的打斗,此时见自家儿子被敌手折辱后,怒狂之际,心智已乱,不禁大叫一声:“不好,我儿休矣!”

    话音刚落,只听得与湛狼儿相斗的那名年轻将军,却不退开避让,哈哈一声长笑,将手中断刀虚空挽个刀花,但见他踏前一步,身形闪动,脚步飘逸如风,欺近身去,右臂前伸,刀随手进,反手斜劈,一道幽蓝色等离子寒光闪动,划出一片虚影,如一群有着蓝色翎羽的白鹭竞相争渡,所经之处,留下一痕痕诡异而又充满魅惑的光影,像一道道相互交织的蓝莹莹的美丽弧线,结成一张绵密的网,斜斜地笼罩了湛狼儿。

    他长啸一声,身形旋动,飘飞于湛狼儿身后,右手轻挥,飘逸的刀锋划过一道圆弧,似以手中酒激射而出,但见一道蓝色的刀芒闪过,马背上那个魁梧彪悍的身影上的人头,应手而落。断刀刀锋落在第五刀“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的意境处,于“斟”、“醉”、“回”、“争”、“入”、“惊”、“起”等若干动作中有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将刀锋不可思议的走向与角度,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随后,那道幽蓝光线随着青年将官的身法一顿,弧线消失。

    两军将士只听噗哧一声绝响,一个人头从颈上断开,滑落于地,口中兀自“啊呀”叫出一声沉闷的痛哼,随后,“轰隆”一阵重物坠地的大响,激起一地尘埃,众人定睛看去,只见湛狼儿颈脖处断开一个碗大的疤,血溅三尺,已是身首异处,倒撞于马下。

    众人只觉眼前一霎,梵香已然收刀,站在包围圈中央,持刀而立,气定神闲。

    “好刀法!”

    “好快的刀!”

    “漂亮!”

    两军将士于惊愕中醒过来,围剿军将士一时气为之夺,手持兵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逡巡不前,军心已沮。包围圈中的精绝将士们不自禁爆发出轰天似的叫好声。

    梵香举目四顾两军将士,微微一笑,转头向跟随杀进包围圈的锐士大队长雍逸生点点头,叫道:“这尾子,雍队长,你来收拾收拾!哈哈。”说罢,转身回到素心言马前,从素心言手中接过马缰,翻身上马,拿过画龙擎天戟,雄视四周叠阵中的围剿军一众将士。

    雍逸生闻言,道声:“喏!”驱马过去,俯身提了湛狼儿首级,嘴里呼喝一声,纵马在众军中来回驱驰,大声叫道:“北宫围剿军将士们听着,你们的将军已死,其余人等降者生,不降者死!”高高举着湛狼儿人头,神威凛凛,声音远远传出,打破了战场的肃杀气氛。

    义军将士齐齐欢呼。

    围剿军将士于惊愕中,气为之夺,手持兵刃,一时不敢前。

    梵香见敌军军心沮丧,哈哈一笑,转过头来,慢悠悠向素心言与宛皓若问道:“小言,宛儿,你二人可看清楚了,这套如梦令刀法的精义所在?”

    “我想,这套刀法的精义,落点在空灵,飘柔,还有吊诡,就是每一刀的刀锋行于不可思议处,如庖丁之解牛,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依乎天理,批大郤,导大窾,因其固然,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不知,我的理解是否正确,梵香大哥?”素心言低头沉思半晌,一会,抬头看着梵香,娓娓说出自己的见解。

    宛皓若在旁静静地认真听着,忽闪着两只大眼睛,微微颔首。

    梵香听了,微微一笑,道:“你的理解是正确的,但还不够,还得继续揣摩,比如,我刚才在使最后一刀时,为何将前面四刀的刀式合为一式,让这五式以最快的速度汇成一体,然后,一刀斩在敌手后颈处,让敌手防不胜防。你二人一定要切记,这套刀法以醉意为先,不拘于固定的刀式,随机而动,由心组合,如此,方可刀行于不可思议处。……”

    “哦,难怪呢,我就说嘛,这套刀法凌厉又飘逸,诡异又华丽,还庖丁解牛呢,……嘻嘻,真是难怪呢。我就知道,只要是大哥哥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嘻嘻。”宛皓若听到此处,似有所悟,心中甚是欢喜,看着地上湛狼儿不堪的尸身,嘻嘻一笑,不禁答道。

    湛柳见了,一时气结,登时昏昏欲倒。旁边侍卫一见,忙过来扶住。慕容令亦是心惊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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