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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黑猫

    张龙飞识得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他就是魏仲生的远房兄弟——魏国强。魏国强可以说是魏仲生的得力干将,大小工程都是由他一手打理的。张龙飞曾在魏国强的手下干过活,彼此都还很熟悉。

    “你好,魏老板。”张龙飞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

    魏国强闻言,猛一回头,见是张龙飞,便笑着说道:“呦,是飞哥啊。嫂子前两天告诉我说你要过来,要我照应你一下。我刚才还在想着你怎么到现在还没过来呢。”

    魏国强口中的嫂子应该就是林妙峰。张龙飞听了,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浑然不是滋味。他稍稍迟疑了一下,方才敷衍着说道:“我家里有点事。”

    “那事情忙完了没?”魏国强显得很关心的样子。他知道张龙飞虽然和魏仲生有矛盾,但他毕竟是林妙峰的亲戚,无论如何自己也要给他三分面子。

    “忙完了。”

    “忙完了就好,忙完了就好。那个,你今天来着正好,该轮到你的木工活上场了。”魏国强笑着说道。

    “这修的是啥房子啊?”张龙飞随口问了一句。

    “别墅啊,一等一的好房子。他们家要求我们要把这座别墅修成河下镇档次最高的房子,绝无仅有。”话语间,魏国强显示洋洋得意。

    “谁家啊?”张龙飞好奇地问道。

    “苏黎民。”

    “苏黎民?苏黎民是谁?”张龙飞似乎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魏国强哈哈一笑,随即便四下望了一眼,方才神神秘秘地小声说道:“你不知道苏黎民是谁,那你该知道苏卿尧是谁吧?”

    张龙飞当然知道苏卿尧,而且还相当地了解。苏卿尧曾是南安县的县委书记,70到80年代主政南安,显赫一时。后来不知何故,苏卿尧就从南安县的老百姓眼中消失了。后来据听说去了江苏做了大官,并在江苏定居了。

    张龙飞点了点头。他小声地说道:“那苏黎民莫不是苏卿尧的儿子么?”

    “嗯。”魏国强用力地点了下头。“这个苏黎民是苏卿尧的大儿子,他还有个兄弟叫苏忠民。好像这两兄弟是一齐回到南安的,似乎是还要在南安定居下来,不走了。”

    “那苏卿尧呢?”张龙飞依旧记得小时候在报纸上看过苏卿尧的照片。大背头,宽脑门,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让人过目难忘。

    魏国强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没听二哥说过。不过我估摸着可能已经过世了。这两兄弟应该是认祖归宗来了。”

    “噢。”张龙飞这才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那他们家干嘛要在学校边上修房子呢?”

    “他们家祖上不就是河下镇的么?而且我听二哥说苏黎民特别迷信,说住在学校附近,阳气足,兴头旺,多少可以沾些孩子们的气息。因为苏黎民似乎没有孩子,眼看就要断了子嗣。”

    “啊...”张龙飞不由得惊讶地叫了一声。

    “怎么啦?”魏国强见张龙飞一副惊讶的模样,不由得呵呵地笑了起来。

    “我觉得吧。”张龙飞松了松肩上的工具包。“他们家要是住在这儿,我估摸着他这辈子都别想要孩子了。”

    “咋的啦?”魏国强知道张龙飞平时喜欢看些稀奇古怪的古书,常常会有些惊人之言。

    “学校岂是一般人能镇得住的地方么?学校本就是个清水衙门,无权无势,少金寡银的,财运特别地差。还有,学校素来阳气少,阴气重,气场不稳,运势太差。”

    魏国强一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我说飞哥,你这就是胡说了吧。就连我都知道,学校那么多的孩子,多有朝气,那么热闹。怎么还阳气少了呢?”

    “白天的确热闹,那晚上呢?那么多的房子,一个人也没有,你有想过没?还有,学校每年都那么多的孩子毕业,来来去去,气场当然不稳了。”

    魏国强闻言,似乎也觉得张龙飞说的有点道理。他四下张望了一下,方才小声地对张龙飞说道:“这个,你就不要乱讲了,到此为止好了。他们家风水好不好的不关我们的事情,我们只要修好房子就行了。”

    苏黎民家的别墅设计得别具匠心,新颖独特。不仅有着西方的建筑风格,多建筑构件,直立山墙,四面平顶,而且似乎还借鉴了中国古代园林的因素,设有庭院池塘。这样一来,多样的施工要求就大大延缓了工程的进度。

    张龙飞在工地上接连忙活了十多天,整个别墅的工程进展才进行了一半。他知道按照目前的进度,在孩子们九月一号开学之前,他们应该能完成整个别墅的封顶。那样他就可以结算好自己的工钱,孩子们上学的钱也就有了着落了。

    这天一早,张龙飞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魏春花给他做的早餐。他又帮着林妙香把一大堆洗好的衣服晾晒完毕,这才推出那辆“永久”牌自行车。他手脚麻利地收拾好自己的工具,在林妙香的叮嘱声中离开了家门。

    从张家坑村到河下镇总共不到十里的路程,但是期间要翻越一座小山,所以就多费了些时间。

    小山是伏牛山的余脉。当地人都习惯叫它“六郎山”。相传北宋将领杨延昭曾在此山扎营屯军,后来杨六郎举兵伐辽,威震边疆。当地人为了纪念杨延昭的丰功伟绩,就把这座小山唤做了“六郎山”。

    六郎山山高不过百米,但走势逶迤,横亘东西,绵延一片,把张家坑村紧紧地包围在其中。六郎山与不远处的闯河遥相呼应,形成了一处天然的“福地”。张家坑村的老年人常常念叨说张家坑村这么多年旱涝无忧,物埠民丰,全都是仰仗着六郎山的遮风挡雨,杨六郎的功德荫蔽。

    六郎山自古就有一条过山小道。只是天长日久,小道早已经破败。80年代初期,由南安县政府出资,组织了张家坑村的村民凿山开路,修筑了一条宽约2米的山路。张龙飞依稀记得山路筑成的那天,时任南安县委书记的苏卿尧在台上讲话的情形。

    新修的山路把六郎山一分为二,各傍东西。虽然自此以后,张家坑村的村民进出村庄方便了许多,但也有些老年人却整天对着六郎山的缺口长吁短叹,说六郎山的风水被断了。年幼的张龙飞当然不知道老年人口中的风水是什么。他只觉得原本整齐划一的六郎山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缺口,就好似小孩掉了牙一般,实在是不太好看。

    夜色褪尽,晨曦中的六郎山薄雾缭绕,如梦如幻。几只不知名的小鸟忽振翅高飞,飘然而上;忽婉转鸣啼,呼朋引伴。山路两侧绿树成荫,草木茂盛。六郎山多矮小的灌木丛,密密麻麻,漫山遍野,间立着些高大的松木。小时候的张龙飞就不像其他孩子那样到六郎山上“寻宝”。他总觉得那些密不透风的灌木丛中总有双神秘的眼睛在盯着自己,似乎要随时随地吃了自己一般。

    张龙飞推着自行车,沿坡而上。他故作轻松状,嘴里哼着小曲,但是他的眼睛却是时不时地瞥着山路两边。尽管这条山路已经走了三十多年,路上哪里有个坑洼都知晓得一清二楚,但张龙飞依旧很少一个人穿行六郎山。他总觉得那些树丛后面会冷不丁地跳出某个东西来。

    终于到了山顶,张龙飞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他四下张望了一番,这才撇开腿跨上自行车,用力地瞪了几下。自行车顺势而下,速度越来越快。呼呼的风声从耳边闪过,张龙飞心里好不开心,嘴里又开始哼起了小曲。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黑影突然从张龙飞的面前闪过。张龙飞被吓了一跳,本能地抬脚踩住了前轮的盖板。盖板紧紧地压着轮胎,“嘎吱”一声响,前轮处散发出一阵焦糊味。张龙飞的自行车早已经失修,前后刹车都已形同虚设。每每需要急刹的时候,张龙飞总是会使出这招“脚刹”。

    张龙飞侧身停下自行车,单腿支地。他紧紧地盯着刚刚那道黑影消失的地方,似乎很想瞧个明白。只是山风徐来,薄雾依旧,密不透风的灌木丛处悄无声息,没有丝毫的动静。张龙飞又四下张望了一番,心想可能是自己眼花,自己吓着自己了。

    张龙飞暗自嗤笑了一声,又抬手揉了揉眼睛,这才跨上自行车准备继续前行。就在这个时候,张龙飞突然觉得背后一冷,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背后盯着自己。

    张龙飞心头一凛,身上猛地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急忙转过头去,却赫然发现一只黑猫正伏在身后不远处的山顶上盯着自己。黑猫通体黑色,体态健壮,两只眼睛绿得发光,很是扎眼。

    出门遇猫,感冒发烧。张龙飞一见到这只黑猫,心突然提到了嗓子哑,莫名地着起慌来。他不敢再看那只黑猫第二眼,急忙回过头来,猛踩着脚蹬。那辆破旧的自行车顿时像离线的箭一样冲下山去。

    即使平时出门,张龙飞遇到些小动物也都要绕着走,生怕惊扰到它们。张龙飞素来相信万物有灵,诸事有主。既然它们不偏不倚地跟自己碰面,肯定是在暗示着自己的运气,或凶或吉。更何况今天遇到了一只黑猫,这就让张龙飞的心里异常地紧张,身上的鸡皮疙瘩久久难以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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