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在顾西凉的每场梦中,仿佛永远都是惊人的红,那颜色,像极了血。

    再次从睡梦中睁开眼,明明额际有薄汗流下,男人的眸光却在转瞬间由惊恐恢复到了平静无波澜。

    没有了睡意,将手机开机,很细微的铃声还是吵醒了身边人。女人一只手环住顾西凉的腰,将头枕在他的胸口,感觉到他身体上丝丝汗湿。

    “做噩梦了?”

    “嗯。”

    “能和我说说么。”

    男人微扯薄唇,一手轻抚上女人的柔顺卷发。

    “梦见你出了意外。”

    这个回答似乎令女人很满意,她更紧了紧手臂的力度,吐气如兰。

    “不要担心,我的身体目前为止都很好。”

    一室寂静,没有回答。女人好像又想起什么,喃喃地多添了一句“我不会再一声不响地离开你。”

    关于噩梦,何亦舒也一直没有停止过。

    她也经常会想,欠下的债恐怕只有下辈子能再还。就如最初心里所想的那样,她对阮恩,有太多太多的感谢和抱歉。感谢她某段时间里,陪在顾西凉身边,不至于令他孤单一人,抱歉自己的再次出现,打乱他们的步调和人生。

    可是这些感谢和抱歉,现在的何亦舒更加不能说出口。

    半年前的那场车祸,在医院的病床上睁开眼,顾西凉首先听见的便是何亦舒的哭音。她情绪有些激动,对病房里的顾任和周子宁说“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她也不会死。”于是顾西凉挣扎着从病床坐起,吓了在场所有人,一行护士手忙脚乱的过来量血压,换药水瓶,检查瞳孔。当事人却只看了看奔过来握住自己的素手,声涩轻微。

    “谁死了。”

    顾任见他这副模样,只握紧了拳头,嘴里所有指责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周子宁在一旁拄着拐杖直叹气:情之一字,谁也逃不过。何亦舒紧咬嘴唇,“阮恩”两个字颤抖出声。众人皆等待着狂风暴雨的袭来,没成想只等来一句“阮恩是谁?”

    惊恐,犹疑,不可置信满了每个人的眼,而顾西凉只是很平静地一直凝视身边人的轮廓。

    “阮恩是谁。”

    何亦舒怔愣半响,最后倾身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最用力的拥抱,仿佛得到了什么恩赐,仿佛不抱紧下一刻就会流失。

    她说“不是谁,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自从出院回到家,顾西凉仿若变了一个人。

    说到底,也没有什么样的改变,性子依然淡漠,棋逢对手依然一针见血,唯一改变的只是很多生活习惯。当然,他并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怎样的,而陪在身边的何亦舒却深刻感觉到。

    比如早晨不再喜欢空腹去上班,比如对企鹅与北极熊这两个名词特别敏感,比如喜欢听冷笑话。

    再很多比如。

    像往常一样,顾西凉早早起身收拾准备去公司。何亦舒习惯起得比他早,从客厅上楼来发现他已经在洗漱,便自觉地去衣柜挑自己亲手配套的西装,衣服取出时,顾西凉也刚好从洗漱间走出来。他动作娴熟的换上衬衣,然后是外套,何亦舒几步过去帮他接着打领带。

    她很喜欢为他做这些小事,仿若一对相濡以沫的恩爱夫妻。

    而顾西凉身子正好面对床头的墙壁,那里有一副大大的表框照片,照片中的自己笑得欢畅,女生则满脸通红,发丝被海风轻轻刮起。

    “你还是直发好看。”

    闻听这突兀的陈述句,何亦舒一愣,打领带的手也停滞了,半晌才继续手下的动作。

    她抬头扬眉淡笑。

    “真的么?那我去烫回直发好了。”

    顾西凉不点头也不说阻止的话,只是拿好一切随身物品和车钥匙往楼下走。看见餐桌上的吐司面包和牛奶,不由地蹙了眉,于是转身对着跟下楼的何亦舒半是埋怨地道。

    “怎么回事。”

    抬眼望见餐桌上的食物,何亦舒随即明白了对方指的什么,低眉顺目的解释“你这半年的早餐几乎全是鸡蛋,我怕你会腻。”顾西凉也不再多说什么,居然脱下刚刚穿好的外套,卷起衬衣袖子亲手去厨房做早餐。

    果然,还是鸡蛋拌葱花。

    如果不是顾西凉的脸色太过平静与正常,何亦舒会以为这种倾向于强迫症的这种行为,是他对自己的变相惩罚,毕竟她如此了解他。

    喜欢顺从讨厌解释,喜欢牛肉讨厌鸡蛋,有些大男人。尽管那些了解已成为曾经。

    大概10分钟,两人已经面对面坐着吃早餐,默默无语,可何亦舒本也不是多话的人,便也觉得没什么。直到一双银质的筷子从对面伸过来,她还未有所反应,盘子里就多了一块鸡蛋。何亦舒抬起头,正好对上顾西凉略带温暖笑意的脸。

    他说“你身体不好,要多补充蛋白质。”

    惊讶和些微的委屈就写满了何亦舒的脸。

    “西凉,我吃鸡蛋会想吐,你知道的。”

    男人便抛过一个疑惑的眼神,嗓音依然温润。

    “哦?我怎么记得你喜欢呢。”

    于是这顿饭吃得压抑,让人再也不能心安。

    最后用完餐,顾西凉才将仪容重新整理完毕,叮嘱何亦舒一句“别忘了吃药。”接着再无留恋的开门,上车,绝尘而去。

    目送男人离开,何亦舒又像想起什么似地踏上卧房,有些费力地将床头那副大大的合照取下来。这件事从她第一天开始入驻顾家就已经想做了,却碍于对阮恩的愧疚,便没有改变房子的任何格局,只将衣橱里属于阮恩的衣裳处理干净。而现在,那副合照已经开始有些影响顾西凉,她不能继续坐视不理,只能在无人窥听时,凝望那与自己9分相似的模子道一句“对不起。”

    本来应到下班时间,顾西凉却去赴了韩裔的约。

    最近顾氏旗下的2家中型企业有异动,想着趁上头无暇顾及的时刻找机会海捞一票。这有些像古时的藩王,趁朝中领导者疏于防范军心不济时攻皇城。有几位股东已经将手里的股票抛到市面销售,最先朝与顾氏旗鼓相当的韩通兜售。

    韩裔讶异此种明显的异动,顾西凉怎会毫无发觉?于是约他“叙旧”。

    一脸好奇的盯着刚在对面坐下的人,韩裔单刀直入主题。

    “不要告诉我贵公司发生的某些事,你被蒙在鼓里。”

    紧接着又想起什么,吐出一句“看来阮恩对你造成了不小影响。”

    这是顾西凉半年以来第二次听人说起这个名字,没有多问,只喝一口香醇的茶淡然道。

    “你是指某两家子公司向韩通抛售股票的事?”

    韩裔庆幸,还好,差点以为自己看走了眼。

    于是他也一手端起面前的茶杯戏耍,饶有兴趣。

    “这么说你是知道的,可据我观察你迟迟没任何动作。”

    对面的人闻言却一笑。“我不急。”

    “这出戏他们想唱就等他们去唱,起码到目前为止,那还是独角戏。”

    闻言,韩裔却挑了眉。

    “哦?看来顾总早就猜到韩通不会接受对方伸出来的手?可是你哪来的自信?”

    男人耸肩。

    “并不是在下有自信,而是对韩总有一定的了解。因为一些蝇头小利而得罪整个顾氏,这笔买卖怎么看怎么赔本。既然韩通都不接,其他的更不敢轻举妄动。那我又何必费力气做些不讨好的补救。燕子飞了,发现外面冷,它自然又会飞回来。”

    克制住鼓掌的冲动,韩裔刚准备再说些什么,他的手机却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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