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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一个将死之人,请求一份他想要的圣诞礼物,这样也很奢侈吗?”

    怀疑听觉出了错误,阮恩刚刚放下的手又重新抓住了对方的衣袖,她将身体面向男人,惊讶之余还带着不可置信,眼睛紧紧盯着顾任。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暗夜的温度越来越低,阮恩只穿了件薄薄的毛衣,她身子有些瑟缩,却顾不得太多,只是一味地追问眼前的人。

    “说话。”

    看她一脸着急的模样,顾任转而将捂住身体的手松开,笑了。

    “果然,你还是这么好骗。”

    有一瞬间的怔愣,阮恩反应过来时,几乎就要开口骂对方,男人却率先打断那些还未出口的责问。

    “行了,不逗你了,我真还有事,下次再聊。”

    阮恩深吸一口气,转念想想,还是觉得不对劲。顾任正要上车,她又一把将他拉回身,目光第一次锐利无比,好像是在审视对方话里的可信度。顾任习惯性地挑眉,也不说话,两人良久良久对视。最后阮恩才终于下了结论,竟忘了应该尊称一句大哥。她说“我知道的顾任,你不会骗我。”

    我知道的,你不会骗我。

    男人的脸色慢慢沉寂,没有人对他说过,我知道你不会骗我。毕竟在外人眼中,他可以狠决无比,只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面前这个小女人居然对他说,我相信你。阮恩感觉被拥进一个陌生的怀抱,那感受和味道与顾西凉完全不相同,应该说是没有什么味道,只有属于布制的面料气息。她忘了要去推开,又或者是,她记得,只是不愿在这样的时刻,在对方最需要的时刻放开手。

    给过你温暖的人,你怎么能对他那样狠心?至少阮恩做不到这一点,所以任对方拥抱。并在心里不断将突生气的罪恶感压下,也不断提醒自己:只是朋友间的拥抱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良久,顾任的双手没有松开的迹象,最后他长叹一口气。

    “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阮恩嚅嚅嘴唇,半响才挤出一个“好。”转而才又想起什么似的问“到底哪里有问题?”

    “肝。”

    “什么时候发现的?医生怎么说?”

    男人耐心的有问必答。

    “你回台北后不久。还能怎么说?建议治疗。不过我一直都不太喜欢医院的味道,所以看吧,也许忙完这一阵,看是做手术还是怎么样。”

    听见那样无所谓的语气,阮恩有些恼火。

    “我怎么觉得你对自己的健康一点也不积极呢?”

    顾任悄无声息地撇下唇,“你是在关心我吗?”

    没有丝毫的犹豫,阮恩几乎是脱口而出,她说“是,我关心你。无论怎样,我一直都把你当作家人,不管在去美国之前,或者是回来以后。”

    “可是阮阮,一个人呆在医院,听时针分钟滴答走,忧心未来还剩下多少日子的的感觉,我真的不喜欢。你知道,我讨厌当弱者。”

    然后再没有人搭白。

    天气越来越冷,有出租车从阮恩与顾任身旁开过,欢度圣诞的年轻人疯闹着从车窗里伸出头来,对着他们二人吹口哨。车子走了很远,也还能听见哈哈哈的笑声。

    “不会的,起码还有我,我会陪着你。”

    像你当初照顾我的那样,照顾你。你愿意把它想成是关心也好,回报也好,总之顾任,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躺在没有温度的病床上,等候冰冷的宣判。

    这城市霓虹闪烁,各家门前都张灯结彩,调皮的小孩与爸爸妈妈大手拉小手,围在一起游戏许愿。那辆白色宾利,不知在不远处的十字路口停了有多久。

    驾驶座上的男人,盯着前方路灯下,那仿若情侣般温馨相拥的二人,一瞬不瞬。

    顾西凉左手依然搭在方向盘,指腹一遍一遍无意识地抚过冰冷的仪表盘,好像在思考什么。最后的最后,他将右手心一直把玩着的小锦盒,重新放回车子后座放置杂物的集装箱。那个小锦盒里,躺着两枚Ca

    tie

    的定制对戒,小圆圈内分别都刻上了二人的名字:C-X L,C-R EN。款式简单大方,半圈镂空花纹里,均匀地镶嵌着小小的莹钻,女戒是3颗,男戒只有1颗,和在一起便是1,3。

    一,生。

    加班赶点千里万里奔赴回来,只为了心中那个举世无双。

    呵,无双。

    打档,倒车,两人的身影渐渐在顾西凉的眼里消失,车子呼啸着往君悦酒店的方向开。或许他现在出现,真的不是好时候。

    第二天,阮恩便陪顾任去了医院,医生建议有可能的话最好是住院治疗,如果时间的确不允许,起码要每周到医院注射一次抗体,然后找最合适的时机做手术。那些医学上的东西她不懂,只能迷茫地看着那些检查片上的黑影发呆。阮恩的手机忘了充电,用万能充电器在医院大概冲了半个小时,陪着顾任注射抗体后,刚刚开机,顾西凉的电话便恰好的打进来。

    “你在哪里?”

    望一眼身旁的人,阮恩不知怎么就有些心虚,可她又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心虚的,她对顾任的感觉,坦坦荡荡。最主要的原因,也许是帮助顾任守着那样的秘密,她不知道是对还是错。毕竟往最坏的方面想,也许就是天人永隔。可是自己已经答应对方,不能说,不能说。

    收起心里的一点负罪感,阮恩试着平静地说话。

    “回来了?”

    “刚到。”

    如果可以,她很想立马就扑到顾西凉怀里,肉麻地说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是现在的情形,她真的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甚至连回答都藏满了支支吾吾。

    “哦,那个……小雪心情不好,我陪她逛街,等等就回家。”

    大概电话那方有几秒的沉默,只是几秒,快得她根本就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妥。

    “那你小心点,我在家等你。”

    收完线,阮恩长长呼出一口气,顾任将探寻的目光放在她脸上。

    “西凉回来了?”

    “嗯。”

    “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你刚刚打完针需要休息。”

    她的确是担心他的身体,当然也害怕他送她回家,顾西凉会发现她撒了谎。顾任明白个中意思,也不强留,陪她打到车才放心离开。

    而顾西凉很正常地挂断电话,依然站在二楼卧室的落地窗前,将手里兑了一遍又一遍的温水缓缓喂到唇边。卧房的客机里反反复复重复着同一条留言,是属于禾雪的嗓音。

    “暂时离开一段时间,不要担心,不要找我。”

    ……

    阮恩刚进门换好拖鞋,顾西凉正好从楼上下来。她站直身,在原地有些踌躇,不知怎样就不敢太过靠近对方,倒是顾西凉首先对她一笑。

    “逛到什么战利品了?”

    两手一摊,“我只是当陪逛,没有什么要买的……”

    男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话锋一转。

    “回来的时候看见一家新开的川菜店,好像不错。你不是喜欢吃辣么?去不去?”

    阮恩抑郁的心情,当下都被顾西凉简单几句话一扫而空,她确定是自己想太多,于是行动代替了思想,几步笑眯眯地挽住对方的手臂。

    “好阿。”

    新开的川菜店装潢并不豪华,可以说是普通,味道却十足的正宗。阮恩几乎在吃的第一口就爱上了那道名为辣子鱼块的菜,整个过程筷子就很少夹其他的。她一直是这样,爱上某样东西,就想一直一直拥有它,难以再专注其他。这点顾西凉很早就发现了,所以才有那么大的自信,去美国把她带回来。那是因为他清楚的知道,阮恩是个念旧的女生。

    眼看她嘴皮被辣得红艳,顾西凉也不阻止,只是在一旁适时地递水过去。

    理所当然是个缠绵的夜晚。

    直到半夜,二人才精疲力竭地睡去。顾西凉用手圈住阮恩的身体,他嘴里的热气呼在女生的耳边,酥**痒。

    “阮恩你知道吗,我这一生,最痛恨被人欺骗,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即使是善意的谎言也不行。”

    “可因为是你,所以我愿意退让。”

    “三次,就三次。我可以像个傻子一样,无论你撒下多么大的慌,这三次,我都原谅你。”

    实在太累了,阮恩只迷迷糊糊感觉到耳边人说的话,根本没有心思去深究,只是嘟囔着“唔”几声,代表回答。室内的气温已经够暖和了,而阮恩一小截的胳膊露在外面,她忽然打了个哆嗦,急忙闭着眼睛将手放进被窝里。于是男人将被子捏得更加严实,抱住对方的手也紧了紧。

    有这样怕冷?傻瓜。

    在那一瞬间,顾西凉突然就相信了,原来世界上真的会有那么个人,让你舍不得对她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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