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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回家

    “哼,作恶多端,那是她活该。”当年老焦氏和焦氏没少欺负韦氏和贺氏,韦成岚对她印象极其恶劣。

    “舅舅,还有一件事我没说,老焦氏在伯母和我母亲生产时,不知做了什么,她俩便再也没有孩子了。”

    韦成岚脸色一下子变了,好一会儿才恨恨地道:“难怪她死了没人埋,竟然还做过这么丧天害理的事儿!”

    想到姐姐一直心心念念希望有个女儿,韦成岚就气儿不打一处来:“哼,她要是还活着,看我不打得她浑身骨头一寸寸的断。”

    文瑾等韦成岚发泄得差不多了,才道:“哥哥听到这些,两天里都浑浑噩噩的,现在总算好了些。我不敢给二伯和二伯母说,唯恐出什么意外,就让他俩当钱先贵失踪了吧。”

    “哼,便宜他了,才挨了几十板子,一顿夹棍。”

    “秋后就要送到西疆军营了,做军奴呢。”

    “这还差不多。”韦成岚总算是出了一口气。

    文瑾从这里告别,便去了石卫村,视察自己的猕猴桃园。

    蒋春做的挺不错,文瑾是从地里步行过去的,一路上,仔细观察了剪枝、墒情等,这么大一片,从这头走到那头,半个时辰都不够,她竟然没发现有什么不妥帖的。

    “回去,就给蒋春发奖金!”文瑾一路念叨着,走进自己家院子。

    开门看到一张脸,让她愣在那里——是贺氏。

    贺氏也十分尴尬,愣愣的看着文瑾,也是无话可说,想当初,她对文瑾的原主非打即骂,从来没有好声气,再嫁的时候,文瑾跪了一夜,求她别离开,贺氏依然义无反顾,把发着烧的文瑾留给了韦氏,还好韦氏和钱先诚心底纯善,尽最大努力为文瑾延医问药,虽然文瑾的本主依然香消玉殒,但她穿过来之后,还是享受到了人间最纯真的亲情,不然,就算她再坚强,活在一个无爱的环境里,也会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自暴自弃自寻死路。

    贺氏现在活不下去了,想起她来了。

    见文瑾愣愣地盯着自己,贺氏先是气馁,接着便恼羞成怒:“看什么看,再看,我也是你亲娘。”

    文瑾在知道老焦氏做下的恶事之后,对贺氏还是存了点儿同情心,可现在一面对这张凶狠的脸孔,心里的柔情顿时烟消云散,不客气地冷冷回道:“我病得要死的时候,怎不知道还有个亲娘?这辈子,我只知道有二伯母。”

    “你,你,你长大了是不是?若没我,你还不知道死在哪个旮旯呢。”贺氏恨恨地道。

    翟氏在一边想劝架,又不知该说什么,这个女人过来,说是东家的亲娘,她糊里糊涂给收留下来,没想到这当娘的,根本就和儿子不对盘,想到自己的好心,给主子添堵,翟氏就急得直转圈。

    文瑾反而心平气和了,和这样的女人生什么气啊,她只是冷血,却不曾害人,让她自食其力好了。

    “贺氏,我不想叫你娘,你也别在这里摆谱,说吧,是在家纺线织布做衣服,还是去地里干活儿,选一样。”

    “你,你敢让我干活?”

    “想坐着吃现成的,我这里没有,你看谁肯收留,找谁去。”文瑾一甩手,便准备去内院,贺氏着急了,冲上来想拉住文瑾,被翟氏和石榴挡住了。

    “我是她娘!”

    翟氏还有些犹豫,石榴却坚定地道:“我只听公子的,再撒泼,看我不把那边的男人叫过来,把你叉出去。”

    翟氏劝道:“你先别闹,有话好好说,公子年轻,少年人脾气大,要慢慢来。”

    贺氏想了想,这么硬逼,估计文瑾真会立刻把她赶走,天下之大,却没有她的一块容身之地,贺桃花禁不住黯然神伤,眼泪巴拉巴拉地掉下来。

    贺氏来这里才三天,每天缩在屋里,并没有摆出主子身份难为下人,翟氏还有心情替她难过:“你先坐下等会,我要进去帮着收拾屋子了,好久没住,被子都要晒一晒。”

    “你前两天不是才晒了吗?”

    “不住,又会潮的。”翟氏一边说着,一边急急忙忙进去,和石榴好一通忙碌,文瑾郁郁地坐在香椿树下,漠然地看着眼前两人来回走动,心里乱糟糟的。

    被子褥子一点也没潮,在外面略略见见阳光,便拿进去铺到了炕上,热水也烧好了,石榴过来,问文瑾要不要泡澡。

    “好吧。”文瑾忽然觉得很累,她的心情,见了贺氏,更加纠结,她就不明白,为何世上总有些人,自己不愿付出,对别人提要求时,却那么理直气壮。

    文瑾按照后世的浴桶样子,让人用桐木做了一个,上面用树漆刷过,紫黑的颜色,锃亮锃亮的,质地也比较轻,石榴一个人,都可以搬得动。

    石榴烧水时,放了一包香草,夏天了,蚊子已经开始肆虐,用艾叶、菖蒲、藿香等配成的香料,不仅闻起来舒服,还有驱蚊、活血、除湿的功效。

    文瑾尽量把头脑排空,享受难得的安宁,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让她身心俱疲,回到山窝,亲情温暖了她冰冷的心房,来到石卫村,则是希望一个人静静的独处,治疗她内心的不安,老焦氏和钱先贵的狠毒,太过颠覆文瑾的认知,刚开始她还强撑着,到了家里,心里的那股气泄了,文瑾觉得特别的疲累。

    天气已经热起来,石榴又不时帮着加点热水,文瑾泡了足有两刻钟,石榴帮着给她搓了背,和橙果强行把她拉起来。

    文瑾穿着一身元白的棉纱中衣,慵懒地斜靠在竹躺椅上,翟氏进来给她送茶水,猛然看到一个绝世美女,黑幽幽的头发,如瀑布一般从躺椅的背上挂下来,吹弹可破的小脸,黑亮如珍珠一般的眼仁,悬胆鼻樱桃嘴,她以为年画上的仕女,已经只能是天上的仙女才有的颜色,没想到人世间竟然还有比年画长的好的女人。

    翟氏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皇上要是选美,她的主子都够格了。

    橙果见娘这么呆站着,急得一个劲儿使眼色,最后只好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才让翟氏猛然惊醒。

    “进来也不打招呼,以前教你的规矩呢?”石榴也长大了,又一直跟着文瑾,在下人跟前,早就养出了说一不二的威势,

    翟氏腿一弯便跪在房子中间的蒲团上:“我,我……”

    “今后做事不要这么鲁莽。”

    “是!”

    “主子是个女子的事儿,只许我们几个知道,我要是再发现有人知道,就拿你是问。”

    “我保证,保证绝不传二耳。”翟氏连连保证,甚至举手赌咒,石榴才让她起来。

    橙果看到母亲被责罚,一直低着头,用布帕帮文瑾擦头发,翟氏退出后,文瑾给石榴了一个眼神,石榴便从炕头一个柳条小箱里拿出一个荷包,这是橙红绣的,大红的绸子底色,上面有几朵淡绿的春菊。

    橙果惊讶地接过来,被荷包里硬硬的小疙瘩膈了一下手:“公子?”

    “给你就拿着吧。”文瑾道。

    “橙果,你娘都不知道是公子是女人,可见你果然保得住秘密,说到做到,就该赏赐。”

    “银子你自己收着,或交给你娘都行。”文瑾叮咛,“石榴,再给她一包香草,橙果大了,可以佩戴个香包,装扮装扮。”

    石榴笑嘻嘻的又给了橙果一个小纸包。

    晚上,翟氏接过女儿给的银子,心情复杂,下午被责罚的时候,她很恼火女儿竟然给自己保密,现在,她已经想通了,自己都发誓要对男人保密,想当初,女儿肯定也发过这样的誓言。橙红还好,毕竟年纪大,懂事,可橙果还小,能做到言出必行,多么艰难。

    当年,他们一家求了文瑾要投靠的,现在,主子过得好,他们才能过得好。对主子好就是对自己好,橙果嘴里乱说话,万一给主子招来祸事,他们一家的好日子,也就结束了。

    翟氏拿出一小团棉花,把女儿的香草纸包打开,从里面捏了一点儿,卷在棉花里,塞进她的荷包,又拿了一段彩线,拧成双股,扎了个蝴蝶结,绑在女儿的裙边,顿时,很普通的月白棉布裙子,都亮丽了许多。

    打这以后,翟氏对文瑾更加上心,她总觉的,主子还是个女人呢,都比男人做得好太多,再加上她有那样出色的容貌,一定会嫁个贵人,做贵人的妻子,岂不也是贵人了?翟氏可不敢得罪贵人。同时,她还以自己能够服侍这样的贵人,骄傲不已。

    文瑾放逐自己,一连三天,任由石榴打理自己的吃喝穿戴,她只负责吃了睡,睡了吃,心情慢慢好了起来。

    第四天,文瑾挨个和家里几个下人谈话,蒋春、招财、翟氏等,听他们把所有下人评论一番,然后便把所有下人召集起来,表扬了一致认为比较勤快的,敲打了做事往后缩,爱耍小聪明的两个下人:“不要让我再听见你俩不好的话,到时候的后果,不是你们能够承受得了的。”

    那两人唯唯诺诺,保证一定改正,文瑾让他们站在一边,看受表扬的人领赏,有人只有一串钱,有人还外加一碗咕噜肉。

    蒋春拿的最多,文瑾让他们把赏金不要乱花了,攒起来,若是外面有女人肯嫁,也好成个家。

    成家的男人,便会多一份责任,也不再想东想西,有利于文瑾的管理。

    遣散下人,文瑾让翟氏把贺氏叫来:“你想怎样?在我这里白吃白住可不行。”文瑾不在乎多养一张嘴,贺氏一个女人,也吃不了多少,但以她对贺氏的认知,这是个得寸进尺的女人,她这一步踏安稳,就会琢磨下一步了,文瑾不能给她这个机会,不然麻烦还在后面。

    “我是你娘——”

    “她死了,我不认识你。”

    贺氏惊得脸色大变,文瑾很奇怪她为何是这种反应,不是该气愤难平,和她大吵大闹吗?

    好吧,不吵才好,文瑾懒得多想,命令道:“你也看到了,我这里男多女少,那些人的衣服都做不及,你每天得给我纺一斤棉线,中等粗,不许再粗了,然后,让橙红织布,做成衣服。你若是捣乱,就罚你再纳两双鞋底。”

    “你好狠,我好歹养你一场,你竟然把我当奴仆使唤。”

    “想当初你养我,我还不如奴仆呢,每天非打即骂,我吃的钱家饭,又不是你种出来的,有什么功劳在这里摆谱?”

    贺氏咬牙切齿,却拿文瑾没办法,最后不得不点头答应。文瑾还对如此顺利有些小意外,贺氏和焦氏打架的劲头呢?

    外院有好几间房子,文瑾让贺氏住到最里面的那一间去。屋子里一溜大炕,炕头放一辆纺车,靠窗户的位置,有一个板柜,里面压满买来的棉花。

    文瑾给韦氏下令:“家里几个女人,今后都归你管,除了我这个院子的打扫清理,还有外面那些男人的衣服被褥,我的要求是,可以穿有补丁的,但不可以穿破烂肮脏的。”

    “是!”翟氏顿时觉得责任巨大,以前,她带着两个女儿,只管低头干活,对得起良心就行,现在,要保证那些,她就得适当安排,还要管住贺氏。

    文瑾这才去王大山那边拜访,进门碰上了明山媳妇,看她穿着宽松,走路挺着肚子,显然已经有喜了。

    “恭喜小婶子。”

    明山媳妇脸都红透了,羞涩里有着掩不住的喜色:“文瑾侄儿回来了?”

    “回来了,大山伯和明山叔在家不?”

    “哎哟,今天可巧,还都在呢。”

    王大山的儿子去年也中了秀才,但却没考上举人,现在正托人想送到入云书院呢,文翰过年回家知道了,曾给那边写过信,但入云书院没答应,嫌岁考的名次低。

    文瑾带来的礼物,是文翰帮着搜来的《四书集注》中的两本。

    “哥哥只得这两本,誊抄出来,让我送过来,若是再有所获,一定不会忘了这边的。”

    大山不知道这个有多难得,听文瑾这么说,自然千恩万谢,大山婶在院子的桃树下,摆上藤桌,端茶倒水,大山和明山陪着文瑾坐下。

    生活宽裕,才能讲究起来,以前,大山家也没有茶,也不会端出点心,大家就是干聊,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

    文瑾对大山婶做的驴肉干很感兴趣:“这个好,等我的果子店开张,就把嫂子做的这个摆上去卖。”

    大山笑:“他舅家的驴摔断了腿,没奈何才杀了,那么多肉,只能晒肉干,不然怎么办?”

    “很好吃,嫂子可以把这个当个产业来做,将来,嗯哼,说不定比你还赚钱多。”

    大山妻子在一边听着,不仅涌出满腔豪情,来林氏守着个没腿的男人,不禁又生了一儿一女,还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她现在已经不是当年那纤瘦不经风吹的模样了,结实许多,走路抬头挺胸,浑身上下绫罗绸缎,头上还金子银子换着花样的戴,镇上的女人没有不羡慕的。

    她不求能活到那份上,只求也能做点什么,为这个家贡献一份力量。

    明山一副有话说的样子,刚好大山有事走开,他便压低声音:“那蛇皮,你还要不?”

    “要的,晒干了就都给我。”

    “已经攒了一麻袋了。”

    “好啊好啊,晚上送到我家里来。”

    那些蛇皮,都是随机得来的,肯定不能像人工饲养的那么整齐,品种单一,不同的花色,就得要不同的搭配,文瑾考虑去了省城,便雇一个善丹青却没功名的文人,帮忙进行设计。

    在省城没有功名的读书人多了,三四十岁还去参加童子试,有人迫于生计,不得不找事儿做,若是性格怪癖,连账房都做不来,便进入一个怪圈,一方面作为识字的人,得到相邻尊重,一方面生活无着,就像孔乙己、中举之前的范进一样。

    这样的人,工钱不用很多,只要给足够的尊重就行了,和他在一起配合,还得一个巧手裁缝。

    文瑾见又多了一条财路,心情大好,石榴帮她捧着王家赠送的一大盒驴肉干,主仆二人高高兴兴往家返。

    文瑾用了两天时间,安排好了石卫村的事务,正准备回山窝村,王大山夫妇又来了,送来好大一包肉干,是新做的鸡肉干。

    “大伯,你们这是做什么?”这最少得五六只鸡才能做出来的。

    原来王大山的儿子王魁星回到家,见到那两本书,如获至宝,大山才知道这抄本千金难求,夫妻俩不知该如何表达谢意,竟然连夜把家里的鸡都杀了,刚才听说文瑾要回山窝,便赶紧送了过来。

    “大山伯,咱们两家谁跟谁呀,你再也别这样了,你家的几只鸡,还正下蛋呢。”

    大山婶感动地拉着文瑾:“这孩子,几只鸡算什么,你们带回的才更宝贵呢。”两人说了好些感动的话,才告辞离去,文瑾和石榴去叫石启旺、石启月,准备返回山窝村。走到石振宗家门口,文瑾忍不住敲门进去,把手里的肉干给了石耀宗,让他下一天送到驿站,寄给石振宗和钱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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