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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初识顾府

    第九章

    “韩冷,你可都收拾妥当了吗?走,和二娘一起去正厅吃个便饭。”唐婉秋从圆弧形拱门里头拐出了身子,后边还跟了个十分清秀的小丫鬟。

    “诶,都好了,二娘,我这就出来了。”韩冷站起身来,连忙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一路的风尘已使得发梢显得有些油腻,韩冷想着晚些了再洗个头发,随即掩了屋门便向唐婉秋走去。

    小院里铺的是平滑的乱石,不规则的石块之间有杂草从里面生长出来,踩在上面,时而松软,时而又坚硬,倒也别有一番趣味。还没有过去多久,韩冷就瞧见唐婉秋的耳垂下面多出了一对剔透圆润的珍珠耳坠来,那对珠子成色极好,状似梨形,色泽柔和,一摇一晃之间衬得唐婉秋如凝脂一般的皮肤更加光洁细腻。

    “韩冷,你可否吃过我们这里的小食?”唐婉秋冁然而笑,看着韩冷两双垂下来的粉嫩眼皮子入了迷,“都说三姨娘的眼睛生得媚,我瞧着我们家韩冷的这双眼睛生得更加勾人心魄哪。”

    “二娘快别开玩笑了,韩冷哪有三姨娘长得那么标志。”韩冷说着将头埋得更深了些,“虞城小食韩冷倒是吃过的,在林家的时候见识过他们家厨子的好手艺。”

    “哦?那韩冷偏好哪样小食呢?”唐婉秋饶有兴致地又问道。

    “韩冷记得有一道豆腐做得极好,外面酥脆,里边鲜滑,豆腐上头像是淋了一层肉汁上去,嗯,还撒了一把葱花呢,初时味道闻起来有些怪臭的,这仔细一闻呢,臭味里头还透着点香味,后来也就越吃越香了。”韩冷将那道在林府吃到的美食描述得有色有味。

    “哦,咱韩冷味可真尖呢,那可是虞城出了名的小食,叫做臭豆腐,想必我们家的厨子也是准备了的,待会子呢,还会上来一道年糕螃蟹,你看到了可得多吃一些,那年糕是我们家厨子特地从老家梁湖带来的水磨年糕,那梁湖的水磨年糕糯得很,是用着做豆腐的法子做成的,用那法子做出来的年糕又光滑又细嫩,嚼在嘴里柔软极了。”唐婉秋莞尔而笑 ,和韩冷走得更近了一些。

    顾家府里,可坐下休憩的小亭子一处接着一处,看得韩冷眼花缭乱,树林洞石之间,汩汩的泉水潺潺不息,淌在溜滑的青苔之上,映照出蓝得刺眼的天空。幽深的游廊里,轻薄的帷帐被吹来的热风翻动着,一只金属丝制的腰形樊笼里,红嘴绿毛的鹦哥不知疲倦地仿着人声啼叫,城古清云气,山灵秀药材,城古清云气,山灵秀药材……

    韩冷仰着头,听了鹦哥的啼叫,盈盈欲笑:“这鹦哥可真有灵气。”

    “哪里是这鹦哥灵气,是我们家南君有心,在这鹦哥才刚长齐毛之时就抓了来,把舌尖修剔成了圆形,日日清早就在安静环境里教着这句诗,又一天好几餐精心养着,才成就了如今这个好模样。”唐婉秋说着,眼里流转出光来。

    韩冷破颜微笑,将一只手勾在光润的笼网上,她心里想着,或许许多年前的某一天,年少时的南君也像她如今这样用手勾住过这个樊笼。那笼里的鹦哥见有了生人上来,将脖子往后缩了缩,又左右微摆摆,最后像是受到了惊吓似的,扑腾着翅膀乱窜。

    韩冷见了,止不住地笑:“这鹦哥好生有趣呢。”

    “韩冷,我们走吧,得空了再来看这只鸟。”唐婉秋上前将韩冷喊了下来,“二娘与你说,南君爱吃后厨做的绍虾球,待会子在桌上,你就勤把那烧虾球夹与南君,南君准保会高兴,二娘还和丫鬟说好了,就把烧虾球放在你桌边上。”

    “二娘待韩冷可真好,韩冷就在这儿谢过二娘了。”韩冷眼笑眉飞,肚子里揣满了少女情怀。

    进入正厅,粉彩花鸟屏风之后,众人已各自坐好准备开席,红木三狮圆桌之内嵌有一块黑色流纹的白色大理石石面,桌石之上摆了些爽口的凉菜,盐水毛豆沥去了水分,饱满又鲜嫩;虾子拌茭白,淡红与嫩白相间,酥脆且鲜美;蒜泥白肉,包卷得赏心悦目,蒜味浓厚,肉质嫩滑……

    “二姐这是来晚了呢,怕是这上海来的阔小姐拖住了您的腿吧。”姚媚在饭桌上也不忘冷嘲热讽一番,厚重的发髻之上又多出了几支华美的发钗与簪子。

    “三妹这是说的哪里话,是二姐自个儿爱美,看得韩小姐这头鬈发心里喜欢得很,非得缠着韩小姐问问,她这头鬈发是怎么卷出来的。”唐婉秋巧妙地将姚媚嘴上的刀子接了过来。

    “哦,那二姐是问出些什么来了?”姚媚用眼睛瞟了一眼韩冷。

    “怎么,三妹也喜欢鬈发了吗,这么好看的样式,自是上海大师傅的手艺,你我啊,是羡慕不来的。”唐婉秋回了姚媚一句。

    姚媚听到后也不做声,夹了颗蜜枣在嘴里嚼着。

    入席之后,那盘绍虾球果真就摆在了韩冷的面前,韩冷与顾南君隔得不远也不近,顾南君要夹那烧虾球需得站起身来,韩冷也尝了尝绍虾球,被炸得金黄的蛋丝酥脆油润,中间的虾仁又鲜嫩可口,再蘸取盘子中央的甜面酱取食,味道绝美。席间,夹与顾南君的绍虾球,顾南君也都全部受下,韩冷心里喜不自胜。

    席散后,韩冷辞了顾南君与唐婉秋便往自己的住处去,唐婉秋遣了一个机灵的贴身丫头跟着,一是怕韩冷迷了路,二是顺便就照顾着韩冷这几日的饮食起居。

    “你叫什么呢?”韩冷问道。

    “奴婢流云。”这丫鬟看起来才十五六岁,额前留的是厚重齐整的刘海,刘海两侧,两股卷成团的麻花辫使她的脸庞显得更加稚嫩与可爱,皮肤生得白净,五官也周正,分布在脸上的位置让人觉得舒服极了。

    “流云,待会子伺候我洗头吧。”韩冷把眼睛垂下,温柔地看着流云。

    “好咧,韩小姐。”流云正抬着头,乖巧地看着韩冷。

    待走到住处之时,铜盆里的花瓣早已萎蔫了,被折碰得厉害的地方留下了一道道比原色更深一些的纹痕。有的向上凸起,一股脑儿地扎在水里面;有的向下凹进去,盛了半瓢清水漂着;有的已经破碎,沉沉浮浮地打着滚。

    “韩小姐,您在这儿稍等一会儿,我且去接桶干净的水来,对了,韩小姐是喜欢用皂角洗头还是喜欢用茶麸洗头呢?”流云已提了个木桶走出了屋门,又转过身来问韩冷。

    “茶麸,那味道特别,我很喜欢。”韩冷粉面含春,朝着外头的流云笑了一笑。

    “好咧,待会儿我就带一块茶麸回来给韩小姐洗头。”

    流云走后,韩冷将屋里的竹椅与木凳给搬了出来,放在小院里,外头太阳足,暖些,头发也容易干些。坐在竹椅上,把绑好的鬈发散了开来,轻轻地挽在双耳后面,手里头攥着拿下来的银鎏金发钗,发钗上嵌有一粒粒星点子一样的蓝色宝石,妈妈说,蓝色温柔,她希望韩冷以后可以学着恬静娴熟一些,那样才讨人喜欢。

    待流云回来的时候,韩冷才站起身来,将头发散在了清水里,上头有流云用竹木筒倾倒下一帘帘水幕,淋湿了头发,用茶麸块擦洗,擦出了许多白色泡沫后,再用清水洗净,擦干了一些,就晒在太阳里。地上的砖石湿了一大块,洗下来水就沿着长满青草的细缝流下去扩散了开来。

    头发上散了股淡淡的茶籽香味,韩冷觉得太阳微强了些,将椅子挪进了树影里,抬眼望去,树叶乌压压的一片,枝干显得尤其黑,苍劲有力地延展出一条条磅礴的曲线,风吹来之时,树叶相互间就磨蹭着簌簌作响。

    “流云啊,你一直瞧着我做什么?”韩冷被流云看得有些难为情。

    “流云看韩小姐长得美,所以就想一直看着。哦,对了,后厨今儿个做了绿豆汤解暑,韩小姐爱吃吗?”流云被说得很不好意思。

    “我不挑食,你去吧,去盛一碗来也好。”韩冷边说着边手里把弄着长到腰间的头发,还润了些水在,需得多晒晒。

    流云走后,韩冷起了身子,在院里转着,院里的树已经有些年头了,剥落下了老旧的树皮,树干之上还被些什么人刻过一列小字,刻字的时间怕也长了,看不大清楚到底写了什么,韩冷只知道刻字的人那时大概还是个小孩,字刻得低,只高到自己腰上一点点的位置而已。

    流云送过来的绿豆汤很稠厚,汤色碧绿清澈,还掺了些百合在里面,盛在手绘的青花葵斗陶碗里,用粉彩勺子舀起来,入口香甜,嚼在嘴里又软腻,时不时地还有些百合的清苦味夹在里面化开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韩冷吃完饭后在院子里踱了一会儿小步,想到南君一直都没来院里看看自己,不免觉得有些落寞,走近屋里,点燃了桌子上的煤油灯,一间小小的屋子被照得亮堂堂的,窗台之上太阳花的影子静静地投在了桌面上。

    “小姐是要睡下了吗?那流云就先走了。”流云在门里探着脑袋,问韩冷。

    韩冷仰着头,望着流云说道:“就睡下了,你先去吧。”吱呀一声,阻下了几道如水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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