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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戒之慎之

    王后这两个字在脑海里转来转去,韩嫣觉得自己的脑海变成了一锅滚烫的粥,越发不能思考,耳边隐约还能听见刘彻的说话声,一个字一个字的传进耳朵里,却完全没能连成一句完整的话。

    蓦地,耳边喷来灼热的呼吸,韩嫣本以为自己已经热到了极致,不曾想,这呼吸喷过来的时候,竟然让他眼前出现了仿佛是看见了火山般的炽烈红色的眩晕,仿佛下一息便能化成灰烬一般。

    他不由躲了躲,本能的觉得危险。

    “嫣似乎对孤的话不以为意。”

    听出刘彻的声音带着凉沁沁的寒意,韩嫣立刻便摇了摇头,口里开始告罪:“臣怎敢质疑殿下,殿下多……唔……”

    刘彻按着掌下的那两团软肉,方才他并不留情面的又拍了两巴掌,韩嫣方才勉强理顺的思路顿时又乱成了一团浆糊,耳边仿佛是有回音般不停的响起巴掌落下时的声响,一遍一遍的,让他羞愤欲死。

    “殿下……”

    韩嫣颤巍巍的伸手去抓刘彻,他实在是受不了这般的钝刀子似得折磨,若是刘彻真想罚他,唤羽林卫来给他一顿板子就是,这般折腾,实在让他难以忍受。

    这般想着,他便把话说了出来,刘彻轻轻的“哦”了一声,韩嫣无端端觉得身上汗毛直竖,恨不得将方才的话给收回来,虽然他始终不曾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更加不清楚宣示着这番折磨开始的那句“我们来谈谈”,到底要谈的是什么。

    “嫣也觉得自己该罚吗?”

    韩嫣被问的无言以对,他只是遵从刘彻的意思说话而已,哪里真的想受这些皮肉之苦。

    刘彻却显然不这么想,他凉凉的说道:“既如此嫣便自己来吧,御林军忙的很。”

    韩嫣一呆,不明白他这句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不由费力的扭头来看他,恰恰与刘彻的视线相对,那双眼睛里并没有多余的情绪,也丝毫不显得亲昵旖旎,只带着公事公办似得冷漠以及浅淡的失望,像极了他前世看自己的最后一眼。

    韩嫣胸口一疼,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这段日子的美好只是一个梦,他仍旧在那间破败而充满腐朽气息的房子里,而这个人会缓慢而坚定的离开,将他一个人永远的丢弃在黑暗里。

    “我……”

    韩嫣张了张嘴,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出来,喉咙却仿佛是被堵住了一般,或者是他曾经满腹说不出的委屈与失落,或者是前朝后宫那无时无刻,无处不在的鄙夷与嘲讽……

    仿佛是一堵厚厚的墙,将眼前刘彻脸慢慢遮挡起来,他几乎是完全没办法再感受到关于刘彻的一丝一毫,仿佛他就如梦一般突兀的就散了,毫无痕迹。

    韩嫣死死盯着刘彻,眼睛里的色彩仿佛被人为擦去一般,慢慢消散,嘴唇一开一合,却没能发出丝毫的声音,仿佛是濒死的鱼,挣扎徒劳而无力。

    刘彻一愣,方才那恶劣逗弄的心思眨眼间都不见了,他将韩嫣翻过来抱进怀里,低声的呼唤他。

    韩嫣却仿佛没听见一般,怔怔的看着虚无之中,神情空洞而茫然,一只手却慢慢钻进衣襟里,细细摸索起来。

    刘彻正想去抓他的手,韩嫣便停了下来,从衣襟里拿出一个细长颈的小白瓶子,抖着手要打开。

    刘彻恍然,五脏六腑像是被一只大手搅在一起一般,疼痛难忍,让他也忍不住如同韩嫣一般,连呼吸都无力起来。

    “韩嫣,韩嫣……”

    刘彻急切去亲吻韩嫣的嘴唇,一只手牢牢的揽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将韩嫣那只握着白瓷瓶的手抱住,用力到手背上青筋迭起。

    韩嫣“唔”了一声,慢慢的眨了眨眼,仿佛是现在才明白过来事情有些不对劲,但是刘彻并没有意识到他的清醒,仍旧很用力的在亲吻,甚至十分急切,动作也十分的粗鲁,韩嫣尝到了血腥味,轻轻的推了推刘彻,但是对方纹丝不动,他只好调整一下自己,慢慢放松,顺从的让刘彻亲吻,脑子里那混乱的思绪也慢慢沉淀下来。

    这场类似于发泄的亲吻持续了足有一刻钟,直到韩城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殿下,没有发现什么东西,但是御林军的兄弟说……”

    韩城后面的话就听了,似乎并不好说出口,刘彻这才惊醒般松开嘴,韩嫣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正在慢慢的喘气,眼睛还蒙了一层雾气,看起来十分无辜。

    刘彻忍不住又将他抱紧了些,埋头在他脖颈间蹭了蹭,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

    韩嫣心里一紧,双手慢慢收紧,这时才发现手里捏着的是什么,顿时一愣,原来刚才自己不只是回忆而已,还险些再次步上前尘。

    只是,有一次就够了……

    他是韩嫣,是韩王信的孙儿,是韩家的长子嫡孙,怎么能因为一个男人死两次,若真是那样,他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他这一辈子的路,情,若不能双宿双栖,他便孤老一人;业,得一帝王辅佐之,乃人生大兴,别无所求。

    如此,他这一生,不会再入纠缠,当活的痛快。

    他心境的一番变化,刘彻十分敏锐的察觉到了,他慢慢从韩嫣颈间将头抬了起来,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番,见他对自己露出温和谦逊的浅笑,心里颇不是滋味,只是再难过,他也只能自己受着。

    “进来。”

    刘彻整整脸色,替韩嫣理了理衣襟,对方动了动手,似是想拒绝,但又突然想通一般,并未再说什么。

    韩城慢吞吞的爬上了车,在车厢上敲了敲说道:“下臣进来了。”

    这才掀开车帘走进来,车厢内的气氛出乎意料的沉凝,韩城摸不着头脑,明明胶东王清醒之后两人如胶似漆,怎么这会的功夫,就变了味道,难不成是吵架了?

    韩城摸不着头脑,却还在仔细回想自己刚才过来的时候有没有听见争吵声,显然并没有出现,所以韩城反而变得越发小心翼翼起来。

    “下臣方才奉命去查看刺客尸体,并未在身体上发现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只是听着御林军的人说,仿佛是长安里的人。”

    长安里的人?

    刘彻心里一沉,脑子里浮现的是王娡居高临下看着自己不耐且愤恨的样子。

    总不会真的是她吧……

    刘彻觉得心凉,偏又没有多少难过的情绪,只是神情冷了冷,即使真是王娡做的,他现在除了忍耐,也做不了多少。

    手背上蓦地一暖,韩嫣双手交叠伏在他手背上,轻轻握住他的手掌,眼神温和又冷静的看着他,低声道:“不会是夫人的。”

    这句话说得并没有证据,但是刘彻却很愿意去相信,即使他根本无法说服自己,反而越发怀疑起来,或许王夫人还顾念母子亲情,并不会对他下手,但是他厌恶韩嫣至此,难道真的就没有动过除掉韩嫣的念头吗?

    前世那般拙劣的诬陷能够成功,纵然有韩嫣已无生念的缘故,但若是没有后宫能一手遮天的人物出手,怎么就能找不到一点痕迹,明明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局,偏偏就是没有证据。

    刘彻将空着的手也抚上韩嫣的手背,轻轻的拍了拍,话确实对着韩城说的:“顺着去查。”

    韩城苦了脸,胶东王府在长安哪里有人手,若是动用韩府的势力,他家公子便又要遭受冷言冷语,府里的大夫人,与两位少夫人都是嘴利的,说起话来可真是能活活将人憋死。

    偏偏韩嫣还是守礼宽厚的性子,不肯与女子计较,三个女人里又有两个是长者,这受了气,就只能忍着。他又轻易不肯打骂下人,实在忍不住了,便自己练剑,韩城只记得他随着韩嫣入了王府之后,就只回过韩府一次,那次回来,韩嫣练了一整夜的剑。

    韩城杵在门口踌躇着不肯走,刘彻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韩城脖子一缩,险些顺着车辕溜下去。

    “附耳过来。”

    刘彻自然知道自己在长安城中实在是势单力薄,别说是查这样的私*密,便是寻常的小事,他知道的也不多,让韩城自己去查,怕是猴年马月也不能得到真相。

    只是这韩府的人却都和韩嫣一个性子,明知不能为偏偏不知道说出来,看的刘彻着实憋闷。

    只是韩嫣到底也在这里,他调教这些下人,却不能太过。

    韩城战战兢兢的凑过来,刘彻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他登时惊得睁大了眼睛,嘴里脱口而出道:“这般也可行?!”

    刘彻嗤笑一声:“有何不可。”

    韩城仔细一想,越想眼睛便越亮,看着刘彻的目光宛若是在看瑞兽一般,与前几日那样带着畏惧和打量的神色不同,倒是多了些真诚。

    刘彻对他的态度并不在意,挥挥手便让他下去了。一转眼便看见韩嫣疑虑的看着他,眉头深锁,欲言又止。

    “嫣无须忧心,我自有分寸。”

    韩嫣便点点头,仍旧叹了口气,仿佛是有些自责般再次握紧了刘彻的手。

    刘彻便顺势将他的手抵在嘴边亲吻起来,心里对他的担忧却是欢喜中夹着些不以为然,大丈夫当能屈能伸,不过是丢些脸面而已,怕什么呢?

    不说他痴傻多年,该丢的不该丢的人都不知道丢了多少,单单他做了这几十年皇帝,这脸皮早就是戳不破了,将这样的烂摊子丢给他名义上父皇,不过是小事一桩而已,哪里值当他放在心上。

    再者,他心里依然有了五六分认定此次是王夫人动的手,即使他动不了王夫人,却也不想让韩嫣真的这般任人欺辱,借刀杀人,既是本心亦是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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