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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五月十七,清河城。

    城内的民团出城去剿匪的消息这两日已经传开了,那些带回来的血肉模糊的人头,还有从山羊峪堡撤下来的官兵,都足以证明百姓们的猜测。更有人绘声绘色的说官兵在山羊峪堡和建州辫子兵干了一仗,说得天花乱坠,好像亲临战场观摩过一样。总之就是各种版本的传言极多,各说各的。

    但是有一点是大家公认的,那就是城内的大户岳家老二差点死在外面,岳家的家丁也几乎死光了,几百人回来的才不到二十。有些人就在暗中议论,说这岳家是不是要从此衰败下去了,因为光是给死去的家丁亲属赔付的抚恤金就有好几万两白银。

    虽然岳翔有把总的官职在身,但是实际上他队伍的衣食住行还是要靠他自家操办,官府自己的官兵都发不出饷,更别说管这些“民团义旅”。

    前些时候岳翔因为要置办兵器马匹在黑市上花了大笔的银子,把家里的现银几乎都花光了。现在干脆把田产和一些地产都给买了,反正等开了仗这些不动产迟早都要毁在八旗军的手中,早卖晚不卖。

    族中的那些老家伙们嘴上不敢说心里大骂岳翔是个败家子,岳翔心知肚明但是根本不管别人怎麽想。在他的眼中这些老古董们一百个加起来的价值也比不上他的一个家丁,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些家丁义无反顾的跟着他闯鬼门关,现在死了连尸首都带不回来,不照顾好他们的家人自己心里不舒服。

    回城找邹储贤缴令的时候曾被问及经过,依旧是那一套真假参半的谎言。不过邹储贤倒是对他的家丁表示了惋惜,对岳翔也没有表示出怀疑和责备,毕竟那几百颗女真的人头是实实在在的战功。而且岳家兵这样一支精锐全军覆没了对清河的守备战力肯定要产生影响,他现在操心的是这个问题。

    至于那一千多名官兵也被他给收编了,分散编入各个营中。原本清河城内有兵五千多,加上张旌带来的三千,各家族的家丁民团,还有收容的各方溃兵,表面上总人数已经膨胀至一万出头。

    现在岳翔成了光杆司令,邹储贤曾想从溃兵中拨出几百人归他统领,或者担任他的亲兵标营的营官,都被岳翔谢绝了。他亲眼见识过这些官兵们的战斗力和精神面貌,短时间内改变他们他自问没这个本事,一支缺乏士气和斗志的军队是没希望打胜仗的。

    兵书里说过练兵先练胆,胆子不大就算平时习得十分武艺战时也施展不出来。他相信那些官兵中不乏技艺出众之士,但是他们似乎已经被吓破了胆,好的士兵遇到敌人攻击第一反应是拔刀反抗,而他们的第一反应是转身逃跑。

    要从根子上治理这种现象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岳翔现在没有这个时间,他需要的是现场拉出来就能打仗的,可惜现在没有这种部队供他驱使。想想也是,他的第一批部下几乎死得精光,有这样吓人的纪录,谁还愿意投奔他的旗下。

    对于皇太极岳翔也并没有信守自己承诺的意思,反正敌人就是拿来欺骗的,誓言就是用来反悔的。既然连自己人都骗了,更没理由对敌人保持诚信,况且这样一个对付皇太极的好机会他绝对不想错过。但是找到衙门大牢里才知道那几个被俘的正蓝旗马贼居然已经全部嚼舌头自尽了,岳翔心中一阵可惜,这些家伙们都是一根筋的死士,大概对他们主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也不甚了解,否则应该可以想到自己有活命的机会。

    至于身上的伤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和内脏。以他天生神力且内外兼修的强悍体魄并不如何碍事,其实练武所谓的套路招数再精妙,其本质也是练功力。俗话说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岳翔的体魄有极大的先天优势,再加上后天的严格训练,又有神兵利器助阵,才有能耐单骑陷阵,一口气杀个来回。

    否则换了普通人便是武功再高,杀上二三十人气力也要用完了,到时候手也软了,刀也卷刃了,就是你的死期了。而岳翔的体能远比普通练武的高手要高很多,这叫先天优势。别人练几十年也未必能练出他这样的力气,他天生就有了。只要不脱力,身上的这些伤他就不害怕。

    仅剩的十八个人被安排下去修养,在那种情况下硬生生的闯出来就足以证明他们的实力比别人强了。这十八人可以说是他最后的一点本钱了,自然是要精心栽培。岳翔借口身体尚未复员推掉了所有前来探望的人,在内堂静心修养。他老娘自然更是急的没了魂,老头子刚被儿子气躺下,现在儿子又出事,眼看整个岳家就要垮台。自然是更加对陈氏这个罪魁祸首恨得咬牙切齿,若不是岳翔护着她,只怕连掐死她的心都有。

    入夜,岳翔打发走了絮絮叨叨的老太太,把小婉叫了进来。小婉自从回城之后心中也是一直忐忑不安,自己闯下如此大祸,尽管岳翔不做计较,但是婆婆定然不会轻饶了她,这两日也是胆战心惊。她虽为白阳传人,平时也是性格沉静机敏,但是天生的对她这个婆婆很是畏惧,似乎有些一物降一物的意思。

    “我娘已经走了,你别在外面猫着啦,快点进来。”

    小婉推门进来,返身把门关好。又注意听听外面的动静,似乎还怕婆婆去而复返。这几天婆婆瞧她的眼神就跟看着杀父仇人一样,只想把她生吞活剥,所以她没事也不敢和她照面。

    “唉……婆婆今天一天都没给我好脸……”经过这一连串的事情之后,小婉和岳翔这两口子的关系似乎比以前更进一步,这大概是唯一的收获。在岳翔的强烈要求下所以她也渐渐变得敢说话了,岳翔恰巧就喜欢她这样,整日那麽客气,又是相公老爷,妾奴家之类的让他听得还真不习惯。

    “没给你好脸儿就对了,她唯一的儿子差点因为你把小命混丢了,不臭骂你一顿就算是很客气了。要不是我……哼哼,你就知足吧。”

    “妾……妾……的罪,万死莫孰……”小婉的嘴一扁,眼泪又开始闪动。她这谢罪的话都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不经意之间还是会说起。现在她的心情是很敏感的,岳翔说什麽她都能产生丰富的联想。

    岳翔看着她,心中也是诸般滋味。有人说冲冠一怒为红颜,佳人一笑万骨枯真是一点都不假。要搁到旁人,为了她一人搭进去自己几百名手下,自己早就宰了她了。但是偏偏就是喜欢她,根本没这个念头。要想杀她在山羊峪堡就可以,其实这个结局已经注定,要杀她根本不会去救她,既然救回来了就更没理由对她如何,否则才是真正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自己就是这麽放她不下,明明是才来到这里不久,她对自己应该还是陌生人,但自己偏偏就是爱上了她,真是不可思议。想起来自己在原先的那个时代光是离婚就离了两次,早就不相信真爱,但是在这里他却感到了这种久违的感觉。

    难道自己不知不觉间也中了她的魅惑不成?但是这种感觉……似乎没什麽不好。

    “你既然会摄魂之术,为啥不对我老娘用上一次,也可让她终日少找你些麻烦。”岳翔口气戏虐,但是表情却不像是在开玩笑。

    “这摄魂术……并非万试万灵的,对大部分人效果明显,但是有时却是进展缓慢。况且妾技艺未精,婆婆对妾成见已深,这种思想并非一朝一夕便能改造过来的。”小婉说得比较委婉,其实的意思就是说他老娘根本就是个顽固不化,想要改变她的观念那得拿出愚公移山的劲头,否则对这种人什麽办法都没用。

    岳翔闻言笑了,她也不明白为啥他老娘总看小婉不顺眼。但是从她对东厂的那四个家伙施展摄魂术的情形来看她的功力应该还是相当高的,只一顿饭的工夫就让他们忘记了自己对他们的种种侮辱,而且使他们忘记了那个阿巴亥的存在。

    “你的功力比那个阿巴亥如何?”想起两个女人,年龄差不多,相貌也是差不多的美丽,居然都会白阳的秘术,只不过一个是汉人一个是女真人,比较起来总觉得有趣。

    “妾不如她,她一次可以魅惑多人,然而妾一次最多只能对两人施法。她的功力要比妾高出很多,只不过她的这招数对妾是没有用的。另外她也绝对不是白阳的门人,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偷学来了我家的密法,真正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说起阿巴亥,小婉的表情立刻堆满了乌云,那个不要脸的**女人到处勾引男人本来就令人不齿,更令她难以容忍的是竟然连岳翔都被那**险些得手。

    她虽然是女人,但是这不代表她就是个和平主义者。其实正相反,轻易不愿记恨别人的人一旦真的恨起某个人,那种恨意绝对是刻骨的。对于阿巴亥她就是这种感觉,身为妻子自己的丈夫被别的女人窥伺这是一种变相的挑战,一想到这里小婉就恨不能拿剪子戳那个狐狸精几下才解恨。

    “哦……这就奇怪了,那她是从哪里学来的呢?”岳翔躺在床上喃喃自语,历史上神宗年间并没有白莲教大闹事的记载,最出名的还要到几年后的徐鸿儒称帝。但是没想到白莲的势力竟然已经渗透到了明金两个政权的最高层,这就是真实的历史吗?历史上阿巴亥这女人虽得宠爱,但是因为过于机巧尔曾遭到努尔哈赤的离弃,但是具体怎麽个机巧法却没有说明,难道是和这白阳的秘密身份有关不成?

    当然现在乱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不说谁也没办法逼她说。同时岳翔在意的是另一件事,就是高淮藏金,可以说这是这一切事件的根源所在。

    然而问起小婉,她却表示对此事虽然听说过,但是高淮从没向她提起过什麽秘藏的宝藏之类的事情。她改名换姓在高淮身边好几年,但是对于高淮所作所为并不了解,其实她了解了也不能怎麽样。

    后来前屯兵变,引发波及全辽的倒高狂潮,高淮被迫下台,结束了他恶贯满盈的十年乱辽。但是小婉在他倒台前就被人秘密转移了。在其后大约半年的一段时间里一直有人在四处秘密的追捕她,幸亏有白阳的余党在暗中保护着她才免于劫难,但是出乎意料的是经过调查似乎不是以追捕白莲教的名义进行的,似乎这个高淮藏金的风声就是从追捕方那里传出来的。

    “是吗?”岳翔觉得小婉不会对自己撒谎,难道这一切只是个可笑的误会不成?他不死心,或许高淮没有明着告诉她,这种事情不稀奇。于是又问道:“那你离开高淮的时候,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什麽特殊的话之类的。”

    “嗯……特殊的话?这……”小婉努力在回忆,想了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说道:“妾一时也想不起来,干爹跟妾说的话有很多,妾一时也不知道……这个,对了,似乎有一次……不过那不是干爹快要出事的那段日子。”

    “哦?什麽?什麽话?”

    “妾记得那时才十四岁,干爹有次被人行刺,差点没命。后来回府之后便对我说了番奇怪的话,说是有一天万一他不在了,便要我记得几句话。”说着小婉拿出文房四宝在纸上写上了一堆字:

    一时欢乐一时愁,想起千般不对头。如若想得千般到,自解忧来自解愁。

    赤壁沉埋水不流,徒留名姓载空舟。喧阗一炬悲风冷,无限英魂在内游。

    水里没有岸上有,年年没有岁岁有。

    一点沉沉一划长,一撇翩翩到西江,十字堪堪对十字,日头昭昭对月光。

    写完了之后岳翔拿来观看,怎麽看怎麽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是什麽意思,倒像是打油诗?还是什麽暗语?不过既然专门交待要小婉记住,自然是重要的事情。岳翔直觉这和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有关,但是小婉只知道这些话,但是究竟是什麽意思却不清楚,高淮也没有告诉她,只是告诉她想得出来就想,想不出来就算了。

    奇怪……这就究竟是什麽意思?岳翔突然想到那个那个神秘的追捕者,小婉事先并不知情,这高淮藏金的消息是从他那里传出的,难道这些文字的意思和他有关不成?

    “那个追捕你的人究竟是什麽来头?他是如何知道高淮藏金的秘密的?”

    “据我爹的门人暗中调查得知,那人乃是当时的辽东巡按御史,可能是身负皇命的密使前来追回这笔巨款的,据说干爹的倒台也和此人有关。”

    “竟有如此巨大的能量……这人叫什麽姓名?”

    “此人姓熊,叫做熊廷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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