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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大明山海关。

    关墙上,以前巡逻站哨松松垮垮的士卒军校们打起精神,一个个顶盔贯甲站得笔直。放在仓库里许久不用的火铳大炮旌旗等物什也给推了出来架上城墙,有些生锈的炮口直对着关外的方向。

    兵营军舍角角落落也打扫得干干净净,平日里经常进出军营的那些**们也被告知这几天千万不要露面,没有归队的军官们全都被招了回来,营里那些赌博用的色子牌九等东西都找地方藏了起来,那些平时喜欢惹是生非的家伙们都事先得到了警告这几天不许出去找麻烦,总之外表上要给人一种纪律严明的印象。

    山海关总兵府。

    平日里颇为热闹的府内今天变得气氛凝重,那些平时持宠而娇、惯于吊儿郎当的家丁甲士们也好像变了一群人一样,一个个穿戴整齐规矩得很。就连他们的主子也一改往日威风八面、目空一切的德行,装模做样的穿起二品官服。

    这一切,只因为今天一位北京来的大人物已经到了这里。

    一队锦袍绣甲的锦衣卫严密的把守着总兵府内的一个跨院,从这些人不经意流露出的神态来看,全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武林高手。便是这座总兵府的主人,一个月前刚调任的大明山海关总兵杜松,不经这些人的通报,也不能随便进入。

    这里已经成了新任大明辽东经略的暂时行辕。

    杜松对这位新任的顶头上司的来历是颇有耳闻,这位经略大人以前在辽东打过蒙古土蛮,在朝鲜打过倭寇小鬼子,要说军事经历倒也算得上是丰富。只不过此君经历的战阵虽多,却是鲜闻胜绩,尤其是朝鲜蔚山之役,攻打一个没什麽战略价值的小小山城,前前后后搭进去快两万人,最后还是狼狈撤回,实在不是什麽值得光彩的事情。

    不过对于杜松这样饱经杀伐的老将来说,这些事也不算是什麽大事。胜败乃是兵家常事,谁能一辈子只打胜仗?而且此番建州女真闹的这麽凶,多半朝廷是下定决心要用武力铲除这些杂碎,这辽东经略多半是要统领大军和女真人开仗的。来个见过阵有经验的主帅,总比派来个什麽都不懂瞎指挥的外行文官要强些。

    况且再看今天这位经略大人来的架势,还真是颇有几分胆略侠气。身为统领一方军政大权的经略使,并没有前呼后拥的大军保驾,只带了这十几名随从就敢轻骑赴任前往关外,在文官中能有这样果敢的胆量实属难能可贵。

    更令他感到舒服的是这位经略大人对他的印象相当不错,而且没什麽官架子,张口闭口和他称兄道弟,没有本朝文官那种令人厌恶的酸儒气和一贯看不起武将的恶习。杜松来了一个多月,早就想直奔烟筒山和建州兵决一死战,但因为部下的部队粮饷迟迟不到位,因此迟迟没有出关,为此他不止一次遭到言官们的弹劾和朝廷的申斥,不过这位经略大人却好言安慰,还为他鸣不平,颇为让他感动。

    刚才前线传来了烽火战报,建州女真再一次大举入侵,规模估计达到上万。浑河北岸的洪武老边等长城堡台全线告急,三岔儿堡已经失守。可能此次女真人的目标会直指铁岭。他刚刚亲自将战报送入行辕。

    不过看经略大人的神色似乎并不如何慌张,这令他对这位大人的好感又多了两分。临危不乱,才有大将风度。况且他自己判断,铁岭不会有什麽事……

    屋内,烛光摇动,坐在桌边的老者的面容随着光影的晃动而显得忽明忽暗。此人的年纪大约五十多岁,神态冷峻,面部的线条轮廓分明,三绺胡须梳理得很整齐。手中拿着刚送来的战报,一双眼睛犹如古井深潭,深邃而沉厚。

    他的身边坐着一人,身穿宫服锦袍,面白无须,静静的等待着老者看完手中的东西。

    “洪武老边危矣……”看完了战报,老者轻轻将战报合上放在桌上,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旁边侍立之人说的。对于女真此次出兵的情报,他是事先了解的;甚至包括为什麽出兵,由谁领兵他都知道。但是明知如此,却没有任何办法。朝廷没钱,导致从各省征募调来的兵马、置办的军火兵甲全都进度缓慢,只能眼见着建虏在关外烧杀掳掠。

    “大人,洪武老边事小,高淮藏金事大。若能找到这笔宝藏充作军费,立时便可征调十数万精兵出关,到时剿灭建虏自然不在话下。无钱无兵,便是建虏此时立刻打至山海关下,咱们又能有何作为?”

    说话之人嗓音尖细,听声音竟是个太监。

    “你们弘阳宗门不是代表皇上出关来回收这笔被高淮私藏的金银的吗?如何愿意和我分一杯羹?”老者的语气波澜不惊,但是隐隐带着一种冰冷的锐气。

    “我们是代表弘阳来和大人合作的。大人忧国之心,足令吾等钦佩。此番经略辽东,正是大展拳脚、扬威天下之际。俗话说国难当头,匹夫有责。咱们弘阳虽然平时不问俗事,但是到底也是大明的子民,值此非常时刻,自然也须为国家出一份力才是。”

    “哼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笔钱乃是属于皇上的,你们弘阳倒是说的好像是自家的一般。天子富有天下四海之财,收之再用于天下百姓。这笔钱充作军费天经地义,你们倒会说嘴,好像出了多大的力一般。有本事,如何自己不去寻找?”老者语带讽刺,不过面上却没有什麽表情。

    “嘿嘿,大人经略一方,手握兵权,有皇上钦赐的尚方宝剑。这辽东乃是大人的地头,在这里没有大人相助,凭咱们区区几人如何吃得开。再说大人和我们都想找到高淮藏金,最终的目的也没什麽不同,合作一次又何妨?等大人将来剿平叛逆,入阁拜相之时,咱家还要仰仗大人的扶持呢。”

    太监说的谦卑恭敬,老者的脸色依旧没什麽变化。

    他对于弘阳的底细颇为了解,对于有关辽东的各种传言也是知之甚祥。万历三十八年他即熊廷弼之后巡抚辽东,身上也是担负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使命。其实万历三十六年后京师派往辽东的历任巡抚都怀有同样的使命,区别就是有些尽心有些不尽心、而且都还各自打着自己的鬼主意罢了,这其中就包括他杨镐。

    对于这笔黑钱,他的态度比较暧昧。认为就算是交给皇上也不过是锁进深宫内库任其逐渐腐朽,还不如用在有用的地方才更划算,他从内心深处不想将这笔钱上缴。只不过他的任期只有两年,其间虽然没有放松过追查,但是始终没得要领。

    现如今他经略辽东,在辽东地面上将是他的天下,正是方便他行事的好机会。而对于这些弘阳教的家伙,他一直保持着谨慎的态度。

    他知道就是因为弘阳出了个高淮,才把辽东折腾得元气大伤,弄至现在这种不可收拾的局面,也知道万历年派往各地的矿税太监都是些什麽背景的货色。

    但是此时他身为辽东经略,首要考虑的是辽东的局势,他深知对付这些野蛮部落,和他们讲道理是讲不通的,他们唯一能听懂的语言就是武力。现在手中要有足够的兵马才能镇得住大局,要兵马首先要有钱,这是他最头疼的。现在谁能给他找来钱,谁就是他的朋友。

    “多余的话就不要多说了,既然要和我合作,就必须让我满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暗中搞的那些小动作,请问监军大人,你手下那个姓李的公公呢?哪儿去了?”

    “呵呵,这些小事,自然瞒不过大人法眼。大人乃是尊贵之躯,轻易涉不得险地。咱家手下李公公自愿为大人做马前小卒,前往浦河城走一趟探探虚实。还请大人传下命令,请当地驻军官员配合一二,也好方便李公公行事。”

    “哼,我便是不传命令,只怕你们也是早有准备吧。堂堂天子派来的监军,哪个官员敢不从支派。既然李公公敢去,想必是安排接应的人手早已布下了吧。连个招呼也不打,莫非是想独吞不成?”

    “大人莫要误会,大人身边高手如云,咱家区区几个人,什麽事又能瞒过大人您。只不过弘阳白阳同为白莲宗门,咱家先去探探虚实,看看是不是正点子,也是正合适。否则若不是要找的人,咱们辛苦一趟事小,连累大人的部下白跑一趟可就不美了。”

    太监表面恭敬,却暗中轻轻的刺了老者一记,隐讳的点出了他们已经知道老者派人在跟着他们。但是老者的表情就如枯木一般,似乎丝毫没受影响,只是淡淡地说道:“彼此彼此而已,既然监军大人有这个心,本帅在此便先多谢了。如果没什麽事,监军大人便请回吧,本帅微感疲惫,想歇息一会儿。”

    遣走了这个监军太监,老者并没有歇息,而是坐在桌边动也不动。摇曳的灯光令他的身影忽闪忽闪,仿佛有什麽东西从墙上的黑影中活了过来。

    “你真的相信这个人的话?”影子中浮现出了一个黑影,全身包裹在黑暗之中,就像是一股黑烟一样诡异的飘在空中。

    “哼,和他们合作是暂时的。我可不会把宝押在他们的身上。鬼虎已经在浦河所了。你也去一趟吧,见机行事。”

    “是。”黑影答应了一声,又逐渐幻化成一股黑烟,溶化在阴影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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