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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

    突如其来的炮击令处在开阔地上的人群马队霎时间笼罩在炸裂的火光烟雾中,战马本能的惊恐乱跑,折断的弓箭刀枪四处乱飞,少数倒霉的则是肢体不全的倒毙地上。我就去  整个队形已经是一片大乱,谁也没料到明军竟有胆子抢先出手,而且这几炮竟然打的这麽准。

    混乱中四面八方都是人马在乱跑,每个人本能的想找安全的地方躲避。

    “汉狗找死!”莽尔古泰一看到部下受损,眼睛立刻红了。眼下明军主动进攻,他此刻也顾不得再找岳翔等人的麻烦,仰天一声厉喝,犹如半空中响了一个炸雷。这一下把那些正在慌乱中的手下们全都给镇了。

    “汉狗的火铳需要填火药炮子,趁这机会全都给我冲!”说着他领头抖缰绳一磕马镫,胯下的那匹大黑马舀出雄浑的咆哮,撒开四蹄顺着山坡狂冲而下,那气势一往无前,看样子前面就是一堵城墙他也会照冲不误。

    有道是兵为将之胆,将为兵之魂。莽尔古泰手下这帮人本来就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悍勇死士,刚才不过是被火炮轰击本能的乱了一阵,现在看到他们的旗主如此骁勇,不顾明军的炮火带头冲锋,这群亡命徒血液里的疯狂也给激发出来了。口中发出骇人的怪叫,纷纷催马跟在他们主子的后面,好像一层平地升起的黑色狂潮呼啸着向明军的阵营席卷而去。

    他们之中的很多人都经历过抚顺大战,知道明军的弱点在何处。只要冲过他们的火器封锁,这些汉兵就不行了。

    上千只铁蹄敲打着大地,似乎整片山坡都在颤抖。

    而山下的明军确实开始乱了,眼见弗朗机大炮也没把这些人吓唬住,反而激起了对方的凶性,顿时各个面青唇白,手忙脚乱。忙不迭的开始给大炮重新装填,但是平时就不怎麽熟练,现在更是越慌越乱,眼见着对方的骑兵好像山崩一样的冲到了大炮的射程死角,而自己这边还没搞定,而旁边的喇叭天鹅号也是乱吹一气,越发的心慌意乱。

    “快,贼从前来,传令举旗!前方拒马战车布阵!快枪手鸟铳手居中布三层,弓箭杀手队居后准备出击!不许乱,再有妄动者立刻斩首!王恩,带着你的人给我到前面去!”

    明军阵营内主将旗下,会远堡统军副将李光荣身穿一副镔铁明光重铠,骑着一匹黄膘马,指挥标兵家丁连砍了七八个临阵动摇的士卒,好容易才勉强稳住阵脚。他一边声嘶力竭的大喊,一边近乎哀求的向旁边一个宫服锦袍面白无须的人行礼作揖。

    “李公公,此地危险,您身负监军大人的军令,还是赶紧到后面去吧。等会儿打起来,刀枪弓箭可是不长眼。万一您老人家有个什麽闪失,末将可是万死难孰其罪!”

    他已经是第三遍说这话了,言辞恳切的好象儿子孝敬老子一样,但是那个该死的太监依然不为所动。

    李光荣心中大骂这个死太监不知好歹,若是活腻味了干脆去抹脖子自杀,何必拖累这麽多人跟你一起来这个鬼地方冒险。

    现在北边已经传来烽火情报,建州女真数万人昨天越过长城大举寇边,已经攻破了三岔儿堡,现在正在花豹冲、抚安、柴河一带大肆杀掠。首选更新最快的现在延边诸堡的守将都是能躲就躲,闭门不出,唯独这个死太监跑来要自己出兵。

    此地离三岔儿堡这麽近,难保没有女真部队活动,搞不好自己的会远堡也是攻击目标,自己这一千五百多人,在野地里万一真的碰见了女真大队,真是给人家塞牙缝也不够。

    而且除此之外,李光荣心中也是打着自己的算盘。

    现如今的辽东各城各堡自抚顺溃败之后暂时还是无人协调组织,基本上都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战。他的会安堡在这些延边诸堡之中无论兵员素质还是人数装备实力都算是比较强的。他早看明白了,现在辽东是谁手中有兵有实力,谁就是大爷。

    将来朝廷反攻,肯定也是要依靠他们这些本土将领,自己的实力保存得越足,将来在辽东权力格局重新洗牌的时候能得到的地位也就越高。

    所以此次出兵他心中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是面对这个太监,他没有办法推脱。

    此人手持监军的手令,又是宫里的太监,他实在是没胆子违抗。大明朝谁不知道太监的利害,当年高淮乱辽,何等的权倾一方。得罪了这些人,估计也没自己的好果子吃。况且人家是舀着军令来的,于公于私,自己都只有听令的份。

    而李光荣等看到这些黑衣骑士的凶悍,立刻就知道今天碰上煞星了,不过他毕竟也是个果敢之人,眼见着一场恶战是难以避免,也就抛开了先前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这太监留在阵中,万一有个好歹,自己便是打赢了也是难逃罪责。

    让他到后面去,一来少了后顾之忧,二来自己也多了很多转圜的余地,即便是兵败撤退,也可以说是监军使者临阵先退,引起军心浮动方才败退,多拉一个垫背的下水。

    可惜不知道是人家看破了他的意图还是什麽别的,这太监稳稳当当的坐在马上,偏偏就是不动地方,说什麽也不往后面去。

    “李将军,洒家出来之前可是跟监军大人立了军令状的,现如今这则贼兵一来,我就要跑,这成什麽话?再说久闻李将军所部乃是关外诸军中数一数二的精锐之师,收拾这些蟊贼草寇还不是手到擒来。洒家不才,也要为皇上杀敌立功。至不济,给李将军站脚助威摇旗呐喊也是做得来的。洒家侍奉天子,只要能为皇上进忠,便是这一条性命丢了也是高兴的。”

    李光荣闻言都快要绝倒了,这个叫李进忠的太监究竟是疯了还是个呆子?还是真的是个几十年出一个的忠君爱国的稀有品种好太监?这种场面话平时在上司面前说说也就罢了,这时候还说个什麽屁用?

    “你……好吧,马标,你领一哨人护着李公公,他身上倒了一根毫毛,我要你的脑袋!”李光荣差点儿想命人把这个死太监拖到后面,但是最终还是压住了这冲动,叫了一帮家丁把李进忠给护住,再看那黑压压的骑兵群竟然已经冲倒了近前。

    “打!快打!”李光荣好像疯了似的大吼,他身边的旗手立刻举起红色令旗往前磨了三磨,一声长声的喇叭声响起,接着前方的阵线立刻响起一连串激烈的铳炮炸响声,铳口喷射的焰火霎那间连成一片耀眼的火光,整个前方顿时笼罩在一片呛人的白色硝烟中,什麽都看不见了。

    本来按照明军的兵法,快枪、鸟铳等等的打放乃是有严格的规定,按照旗号成排的轮番施放,这样最大限度的可以形成密集的持续火力,但是辽东明军久已不习战阵,指望他们还能像几十年前戚继光、李成梁时代那样训练有素骁勇善战是基本不可能。

    所以现在就像李光荣的部下们,面对强敌还能稳住心神不手软把这鸟枪火铳打响喽就已经是非常的难能可贵了,至于纪律旗号,一打起来谁顾得了那些?

    果然前面的铳炮阵此刻已经是响成了一片,还伴随着士卒们声嘶力竭的怪叫声,令本来就紧张的气氛彻底爆发。

    前面的人一打,还没等退回去,后面的本来就紧张,结果不由自主跟着也开了火;旁边的人看见同伴打了,也就跟着打了。鸟铳快枪一响,炮手们操作的虎蹲炮、盏口大铳也喷发出了炙烈的火光,把整铳整筒的散弹打进了前面的白色硝烟之中。

    其实烟雾笼罩了视线,大多数人并没看清目标究竟在哪儿,只看见前方一片白茫茫的硝烟弥漫,但是身边隆隆的炮声给他们壮了胆,战车上的百虎齐奔箭不停的发出呜呜的呼啸,带着无数火光飞到前面,而后面的弓箭手们也是开弓放箭,整个场面显得疯狂无比。当官的玩命的想组织起秩序,但是士卒们基本上都是自己打自己的。

    千总王恩在前面人群中已经是急得跳脚大骂,他被李光荣委派前来前面指挥,这帮笨蛋竟给他打成这个样子,他如何不急。

    他这次其实算是被捎带上的,他本来驻军在浦河所,行政上属于安远堡统辖,但是恰好前几天接到了李光荣传来的将令,说是香炉山上的土匪准备下山作案,会远堡驻军准备趁此机会围剿这股悍匪,要蒲河驻军出动协助,他这才领兵离开驻地。

    前些天在浑河边和杨山的手下干仗的就是他的人。

    不过那次他并不在现场,而天黑混乱,也不曾和岳翔打过照面。后来黑暗中混战一场之后,他的部下便主动脱离了战斗,结果李光荣的部队并没有按原计划在前路堵截,后来等到了会安堡才知道计划变了。

    山海关经略行辕来了使者,手持监军的令牌,要他们出兵协助干办机密要务,但是又没说目的地在哪儿,结果他就糊里糊涂的跟着来了。

    他在现阶段的辽东诸将之中算是个比较能干的人,不过现在辽东各地普遍兵员不足,他身为千总,也有着和其他人一样的毛病,手下实际上只有五百多人。这回出兵他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麽任务,但是发觉李光荣把会远堡的全部家当除了重炮基本上都带了出来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这分明是要去打大仗的样子,他也已经得到了建州兵分路大掠抚安柴河等地的消息,现如今就凭他们这一千多人,万一在路上碰见建州女真,把可就要遭殃了。

    所以他这一路之上实际上都是保持着警惕之心,现在开打也并没有给他造成多大的意外。己方的人数两倍于敌手,而且看起来不像是女真人,他估摸着这仗还是有一打的。结果刚才临布阵的时候交代得好好的,一打起来就全乱了套。

    虽然他知道这种密集的火力齐射未必就全无用处,但是面对高机动性的骑兵,等打完了再装填弹药时的空档那可就要了命了。

    不过打也打了,现在再说什麽都没用,他只能期望刚才的那轮暴射能尽可能的削弱敌军的冲击力。他在马上用最大的力气狂吼:“贼兵马上就要冲过来了,杀手队刀牌手上前,长枪手守住战车拒马,准备肉搏!小心贼兵的弓箭!”

    话音未落,前方的硝烟后面突然喊杀声大作,数不清的乱箭好象雨点一样穿过烟雾泼洒而至。其中有一小半竟然是直冲着王恩而来,王恩大惊,没想的隔着烟雾光凭他刚才叫唤这一嗓子,这群不知名的骑兵竟然就准确地判断出了他的位置。

    “去他妈的!”他只来得及骂了一声,便立刻甩镫翻身,直接从马屁股后面一个跟头翻了下去。饶是如此,他还是中了三四箭,不过好在身上穿着一套精工打造的铜钉锁子棉罩甲,箭头破甲之后入肉不深,捡回一条性命,但是胯下的战马就没那麽好运,惨嘶声中几乎给射成了刺猬,哀鸣着轰然倒下。

    “别他妈管我!快结阵准备应敌!”王恩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推开搀扶着自己的两个家丁。然而举目一看,一片哭爹叫娘之声。

    刚才那阵箭雨把自己的人横七竖八射到了一大片,其余的人基本上已经乱了套,冷箭横空飞射,枪炮四处乱打,外面的骑兵前赴后继的猛烈冲撞着战车和拒马,然后撞破人墙连人带马摔进阵中,用自己的身体给后面的同伴开路,甚至有人纵马直接跃上站车,从众人的头顶上直接往人堆里跳。在不要命的冲撞下,人墙七零八落,成群的黑衣骑士们接二连三挥刀纵马杀入阵中。

    而整个队伍的两侧也有骑兵快速包抄,在弥漫的烟雾下看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这些人一边跑一边乱箭向阵中发射,李光荣的中军已经在开枪开炮和这些骑兵对射了。

    “结阵,快结阵!”王恩知道步兵要想对抗骑兵,必须结阵。看人家的攻势简直可以用“龙腾虎跃”来形容,像现在这样乱哄哄的迟早给人家冲散击溃。

    他从地上捡起大旗,大叫着举着就往人堆里冲,好在他的部下们还算是比较勇敢,眼见敌骑破阵而入,纷纷扔了手中的火器,抄起砍刀长矛就冲上去厮杀,掉头逃跑的还只是少数,终于在王恩的旗帜带领下,勉强重组了队形,一道道人墙重新堵住了防线的缺口。而先前冲进阵中的黑衣骑兵,也陷入了混战之中。

    “堵住缺口,弓箭手快放箭!”王恩嗓子喊得都要哑了,领着人拼命顶着战车往缺口上推,然而没推几步,屁股后面轰隆一声突然爆起一阵碎裂声,再看人墙好像挨了一发炮弹一样直接被打穿了一个大口子,数名士卒连同粉碎的战车架子飞旋着跌了出去。

    “这是……!”

    王恩还没明白过来,就觉得一个雄壮的影子好像猛虎飞腾般从上空飞过,抬头再看,就看到一个虎背熊腰的大将纵马落于阵中,而他的脑后,正拖着一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

    辫子兵……这些人是辫子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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