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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肝肠寸断

    “齐宁儿,你什么意思?”陈非错愕地看着齐宁儿,似乎几年同床共枕的妻子,自己从来也不曾认识过。

    “夜秦同与大昭陵国联姻,在两国之间虚与委蛇,为的不过是有朝一日一统天下,好夫君,妾身知道你喜欢那个小贱人,今日铁定是容不下妾身了,既然如此,死前也让夫君明白明白。”齐宁儿眼神发狠地盯着眼前暴怒的男子,男子发丝凌乱,轻薄的衣衫也被汗透湿了,每日英俊爽朗的男儿,今日却越发憔悴,齐宁儿眼里噙了一丝泪花。

    “明白什么?”那人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不明白,眼睛绝望而又疼惜地看着齐宁儿。

    “好夫君,真要妾身与您说说吗?”齐宁儿踱到陈非身前,坐在他的对面,仰头看着他,“其实不过是些鸡零狗碎的事情罢了,本来是我要同陵国太子成亲的,奈何姐姐看中了那个废物,她以死相逼,最终哥哥还有一丝不忍,哥哥向来如此,他把所有的不忍都留给姐姐了……”她叹了口气,又垂下头,睫毛上凝了一丝泪花,道:“其实妾身也不喜欢什么太子,妾身又没见过他,但是我听说,大昭二皇子,神采奕奕,目光炯炯,文采卓然,‘今恰弄姿,不知琴音已惘时。’,别人都叹你文韬武略,可妾身却独独倾慕你这句不成诗不登大雅的词,你可知为何?”

    “不知。”见齐宁儿真的在问自己,陈非过了一会才答道。

    “那夫君可知‘偶创佳作,故人哂笑路人识?’,你那本唯一的琴谱,是妾身幼时弹过的,别人都笑你不识音律,你称妾身为知己,我设计让姐姐遇见那个病秧子,然后妾身来做你的妻子,可是……”齐宁儿似乎有些呜咽,抻了抻脖子,“妾身从未想过要害你,害你的国,哥哥不会把妾身怎样的,他不敢,也不能!可是夫君,你心里装的太大了,你们都装着天下,是以儿女情长在你们眼里不堪一击,昨日缠绵旧人,明朝偶遇佳人,什么周小荆,你太看低妾身了,区区一枚兵符,比得上夜秦百万兵力?妾身这么想着,是以破坏了你们一次又一次,也同哥哥密谋了一次又一次,夫君,妾身未曾后悔,你的子嗣,你的爱妾,妾身不能,别人也不能。你不爱妾身,你爱的人也不能活在世上,你危在旦夕的侧妃,活不过今晚了,你嗤之以鼻的正妃,也活不过今晚,夫君等着消息传到夜秦吧。”

    像是要应和她的话,一口浊血从她嘴里流出,噙在嘴角,不施粉黛,却又醒目得好看,齐宁儿同齐峥最像的,谪仙一般的人儿,有谪仙一般的妹妹,歹毒心肠的人儿的妹妹,也有着不让锱铢必较的心。

    齐宁儿就这样阖了眼,看不见面目狰狞的陈非,听不见嚎啕大哭的陈非。心肠歹毒的人,哭声也是听上去就肝肠寸断的。

    这是皎星的原话。

    “你什么时候醒的?”陈翩抑制住了自己将要站起来的身子,又压低了声音问道。

    刘岸黎云里雾里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他大概能听懂,可他没有问二皇子府中发生了什么,而是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公子,大概白术看我的时候迷迷糊糊的,他声音太吵了,踢翻了我一个花瓶,花瓶虽然不好看,可是里面养的紫竹还没发芽。”

    “……”白术听到提到了自己,却没说自己好的,擦了擦汗。

    “你去陶希坊买二十顶花瓶回来。”陈翩指了指白术,蹙眉道。

    “我?”白术惊诧,“天亮可以吗?况且刘……皎星还没说完呢,心肠歹毒说的是二皇子吗?”

    “去陶希坊门口等着。”陈翩捏了捏眉心。

    “公子……”白术又想说些什么,却被刘岸黎推搡着出去。

    “陈非好像颇爱他那个侧妃,但是为什么齐宁儿死了,他却如此呢?”刘岸黎不解。

    “当年使臣来,齐宁儿一舞倾国倾城,也倾了本宫二哥的心,二哥从前不涉党争,不屑皇位,我们大昭十来个皇子,活下来的不过是我那在监狱待着的大哥陈质,和我们俩,那些不成气候的弟弟们斗来斗去,我们那正值壮年的父皇怎么看的过眼,他纵容了大哥暗暗除了他们,又觉得大哥心狠给他塞进了监狱,二哥看的通透,他与我说,以后要做明君。他看的通透,并不等于他会喜欢同样看得通透的皇妃,皇妃同夜秦太子书信来往,无不涉及自己,他也一步一步被齐宁儿推向这条路,或许如你所言,那么便是齐宁儿被齐峥利用了,呵……多可笑,那么诡计多端的人,竟然是为了一个女子,他以为齐宁儿喜欢坐拥天下,便去谋这天下,什么事情都身不由己罢,哪怕是那个周小荆,你当周海看不透吗?周海再是个武夫,他征战沙场这么多年,哪里不是一个战场呢,可是他敌不过,敌不过女儿的声誉,更敌不过女儿的以死相逼。”陈翩似乎说了太多话,口干舌燥,连喝了两杯茶。

    峨蕊的清香一点点传过来,刘岸黎的心情却敞亮不起来。

    “谁也不识谁,爱而不得,被逼无奈的齐宁儿,她不知她爱着的人也爱她,所以可以随心所欲的恨,去报仇,而因为陈非爱她,她终生所谋都值得;那一尸两命的周小荆,她爱的人即便不爱她,她好歹是不会知道了,她活着的日子,哪怕是假的,也溶在陈非的蜜罐里了;可那陈非怎么办呢,不得已被推上这条路,如今想并肩看山河的人却不见了,不能回头,没有后路。”

    “本宫记得,你说陈非做了一个曲子?”陈翩并不再听刘岸黎的感慨。

    “是。”刘岸黎愣了愣,又迅速回过神来。

    “一会早朝,胡奋会自荐的,而陈非必然会被留下问话,你去找,誊下来。”

    “是。”

    “天亮了。”陈翩自顾自的起身,随意抹了把脸,拿着梳子反复看,道:“过来,给本宫梳头。”

    “我?”刘岸黎有些惊讶。

    “白术给你买花瓶去了。”

    刘岸黎给陈翩一个尴尬的笑容,然后僵硬的走上前拿起梳子。

    他的头发虽然黑亮,却并不像看上去那般坚硬,柔柔软软的触在手心里,让刘岸黎禁不住摸了好几遍。

    “早朝快迟了。”陈翩道。

    刘岸黎才反应过来,认真的开始给他梳头发。

    柔软的手指并不向是练过武的样子,而且在她的手下,他的头发也乖乖的任她摆布。

    不一会,垂下来的三千青丝就被挽成了髻,陈翩在她轻柔的钗上金钗,又扣上了官帽之后,站起来,道:“我带着你梳的头发去听听你办事的成果。”

    刘岸黎显然没料到这个情况,登时脸一红,垂下了头。

    入眼的刘岸黎满头墨发,随后把它们乖巧的归在一起的是一个紫色的发带,那人刚刚病愈,只是将头发随意在下面拢了起来,似乎是不太舒服,又全部拨在前面,松散的发丝将她的脸也勾勒出好看的弧度,鬼使神差的,陈翩竟然伸手去触碰了她的脸。

    刚一碰到,柔软的感觉就迅速蔓延至全身,像触电一般的,他又迅速将手收回来,道:“来不及了,我走了。”

    说罢,大步流星的往外走,英俊的背影留在刘岸黎温柔的能掐出水的视线里,包括那人跌跌撞撞弄碎了的一个盆栽。

    看来白术回来还得走一趟……

    朝堂上。

    有人跪下请旨道:“皇上,今陵国皇帝沈从,体弱多病,朝堂动荡,一举歼之,可得之。”

    皇上头疼的看了看殿下不知道叫什么的官员,道:“额……爱卿此言有理,可是百足之虫,朕的大昭兵力渐衰,你去?”

    殿下那个文官颤巍巍的磕头,显然没想到这一层,他大概只是授了谁的意:“皇上圣明,臣万万不可。”

    不是陈翩指使的,那显然就是陈非了。最近忙乱,他显然是之前就安排好的,这厮比较聪明,知道给陈非这事找点岔。

    “朕知你不能,可却没有合适人选。”

    “皇上,陵国是块肥肉,断不能落在夜秦。”

    “那你去?”皇上似乎总爱调侃自己的臣子。

    “臣惶恐。”

    胡奋似是急火攻心似得,咣当跪在地上,道:“臣愿往之。”

    “哦?”皇上知道胡奋急脾气,直性子,所以也没有过分猜忌。

    “一个个缩头乌龟,想必有这个时候,夜秦都拿了那病秧子的脑袋炫耀了。”胡奋慷慨激昂,一心为国。

    “那就封你为御陵大将军,领二十万兵去吧。”

    “皇上,二十万怕是太多了。”胡奋似乎不明白将死之国为什么值得这么多兵。

    “如卿所言,有商议的功夫,夜秦都在陵国的地盘撒野了,你对抗的,是夜秦。”

    胡奋终于想明白,然后领旨站回队伍里。

    “无事退朝吧。”皇上迅速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表示自己困了,要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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