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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7 代价

    月黑风高,内衙无人。

    午后子阳郡守便将三位御使,以视察灾民营为由支了出去。这三人,两个是太傅曲由的学生,一个便是御前大将李白凤,即便子阳郡知道太子是假,当着李白凤也不敢造次。

    只是这子阳郡是明王亲信,一接到胡艳姬送来的信,气急败坏,计上心来,急拟折子一封,详陈假太子愚弄百官,诋毁太子,招摇撞骗之事,却只字不提此人来历干系,只说需要严惩,以正法纪。

    胡艳姬拿到奏折离开命人送出,直抵明王府,明王接到大喜,连夜请廷尉杜成微进宫请旨,北殷衷正是与宠妃光着身子老鹰捉小鸡之时,被扰了兴致,满脸不耐烦拿起奏折,越看眼睛睁的越大。

    只听北殷衷大呼一声“这还了得”,即刻便命内官拟旨,将假太子捉拿归案,交给三司会审。

    魏无憾与范四背靠背被绑在房里,子阳郡也知有李白凤护送的假太子背后必定有人包庇,即便他请到了圣旨也不敢自作主张将其关入大牢。

    魏无憾见州县官员胆大包天,半天无人来救,情急之下便将自己的名字身份说出。原以为这些官员听了魏成的名字便会放了他,没想到他们非但没放,还没人搭理整整将他关了一晚上。

    “少爷,你别喊了,省省力气吧,李将军不在。”

    “不在?”魏无憾咧着头,立刻不开心了:“不在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以为你知道呀,我没有要告诉你,只是顺嘴一说。”

    “那你昨天晚上怎么不顺嘴,我这嗓子都快冒烟了,你也讲,你是故意气我吧。”

    李白凤站在早起等了半天,不见魏无憾人影,以为又是睡懒觉,气冲冲进了内衙,一把推开魏无憾的房门。

    晨光蒸腾起空气中的微尘,魏无憾只见一个伟岸的身影罩着白光持剑而来,接着就被光照的睁不开眼。

    “谁把你们绑了?”

    李白凤立声抽剑砍断绑着魏无憾范四的绳子,门外换班吃早饭的衙役听声忙跑进来。

    “都不要动!”

    两衙役颤颤微微,四手发抖朝李白凤举着刀。李白凤抬头看了眼,什么话也没说,拉着魏无憾直走向衙役。

    衙役后退让开,嘴里叫着“不能走!”,腿却丝毫不曾迈开。

    子阳郡虽占理,但面对李白凤心下没有不慌的道理。李白凤铁面无私,从前跟随先帝左右,先帝死后只听从刘燕一人调遣。

    若是换了旁人,定要被同撩诟病为刘燕走狗,但对于李白凤他们谁也不敢。

    只因在十年前,皇位之争的夜里,李白凤不仅保下了刘燕,还保下了现在诸王的性命和血脉,没有人敢怀疑他对大治的忠心。

    李白凤站在堂外,将魏无憾往子阳郡前面一推,面无表情,对着子阳郡:“郡守是将他绳之于法吗?”

    “李将军既然知道他是假太子,怎么能知法犯法?”子阳郡呵呵笑着,一副唠家常的口气,颇有点推心置腹的感觉。

    “他是魏国公孙,受太子命假扮太子,子阳郡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下官不敢,可即便是太子爷,也得守法不是吗?咱大治治国,不就是讲究个天子庶民一视同仁嘛~”

    “好一个一视同仁!那你想怎样?”

    “将军抬举我了,不是我想怎样,上有国法,下有百官,咱们得按律不是~”

    衙役再次上来将魏无憾拿下,李白凤也没了说辞,只能派两人,一人到合郡向太子求助,一人回京将详情禀告给刘燕。

    合郡衙门,杨秭归冲上前去,一手扒着温道青的盔甲,踮着脚,抻直脖子往堂里跟着。

    站在院子的杨岩南宫珉蒋不为不约失色,纷纷看向站在正堂门口的杨秭归。

    一簇粉蔷薇从堂侧的大树只攀而上,和穿着粉衣的杨秭归一长一短将黑瓦灰墙打扮的格外清亮。

    杨岩听声着急抬脚向前,蒋不为嗤鼻暗气,唯南宫珉神游天外,忽然一笑。

    “黄门侍郎,”杨秭归转头指着院子里的蒋不为,又拧头向堂内:“蒋不为,蒋侍郎可以作证,粮不是刘云劫的!”

    蒋不为听到自己的名字,只觉无奈,他哪里知道劫粮之事,只见杨秭归冲他直眨眼。

    “你叹什么气呀!”杨岩着急催蒋不为:“你快点进去将那姑娘救下来呀!”

    蒋不为气的一摔衣袖,白了杨岩一眼:“果然是有其父才有其女!”

    蒋不为说着走向堂去,留下懵脸的杨岩愣愣向南宫珉:“他说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呢?”

    南宫珉心下已知杨秭归选错了人,他们三人之中杨秭归最不该选的就是蒋不为,但除了蒋不为,他和杨岩却是毫无用处。

    杨岩礼部挂职,清闲也无权,而他甚至还不如杨岩,父亲死后,朝廷怕朔漠有变,强留着他不能回家奔丧。南宫器深知弟弟在京为质的险境,主动上表革王改官,为的是能让弟弟南宫珉回家团圆。

    但南宫器不知,他的善良对于朝廷来说也是一种威胁,南宫珉的处境确实有了改变,那便是他从质子,变成曲由掌管的集贤书院的先生。

    对于南宫器来说,能让弟弟拥有一夕安寝便已是安慰。其他奢望,只能听天由命,各看造化。

    北殷凛气急败坏的站起,指着刘云:“蒋不为跟她就是一伙的,我看这女子八成就是新月余孽!”

    北殷凛颠了两下伤着的腿,向前两步:“说不好就是太后派来的。”

    北殷怀看着杨秭归,压着怒气,只等蒋不为上堂对峙。

    蒋不为插着手,垂眼漫步绕堂走了一圈,然后站在走北殷怀堂桌正前,背对着北殷怀,从左袖筒中掏出了圣旨。

    蒋不为缓缓打开圣旨,鼓足中气,起声念到:“应天顺时,受兹明命。”

    北殷怀从堂桌后绕至蒋不为身前,众人纷纷低头跪地静听。

    “左部之殇,朕深自责。现革去张改之赈灾特使之职,改由太子北殷怀带朕亲济左部,左部赈灾一切事由均由太子主持,石长庚私放军粮侵吞赈灾粮款一案疑点甚多,改由太子重审,牵涉其中,上至皇亲下至死人,均得秉公法办,不可徇私。所到州府官府,务必协助太子安定左部。”

    蒋不为念完,将圣旨交于北殷怀手中,北殷凛刚要起身,被蒋不为一声“齐王别急!”再次逼跪下去。

    众人抬头,只见蒋不为又从右袖筒里再掏出一道圣旨。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王侯受恩于国家,国家有难,理应共担。百姓危难即国家危难,大义当前,诸侯应当仁不让,与国家钱粮同摊,休戚与共,共同进退。自圣旨接到后,半月内需主动将粮食运抵合郡,交与太子和姚伯阳处。如到期不交,视为抗旨。抗旨不遵,国难不救,与逆贼无异。大治罪人,人人可诛!”

    蒋不为念完后,再看向北殷凛:“齐王大义!前后多次捐粮,这次更是举倾城之粮救灾!”

    蒋不为转身跪地,揖手向北殷怀:“臣特请,加封齐王一等公,齐王善举,是左部之福,大治之福啊!”

    北殷凛一时不知如何回应,虽说一路上受苦,但蒋不为这一说,他还有点受用。

    可是要让他放过刘云显然是不可能,他明知刘云有心杀他,只是何为不动手他无从得知。但他没有道理给自己留下这个隐患。

    “我捐的是捐的,这姑娘盗的是她盗的,蒋大人名臣也,难道为了袒护一个姑娘也要如此混淆视听?”

    北殷凛这一说,蒋不为也没了话讲。

    “这姑娘就交给本宫了,皇叔放心,定会还皇叔一个公道。”

    北殷怀走进两步,笑向北殷凛:“皇叔舟车劳累,先到后衙休息,咱们有的时间审问,不急在这一时。”

    北殷凛看看自己浑身上下不成样子,也是又累又饿,再加上他如今身份不一样了,摇身一变成了大治功臣,北殷怀再怎么不懂事,也不敢那他的事开玩耍。

    北殷凛点点头,转身两步推开温道青,擦身从石一安面前走过,沿着蔷薇花的方向拐进了后堂。

    被免了官的张改之一时不知所措,急追在北殷凛身后,独留卢有江站在堂上,左看右看,四下皆是怒目以对。

    “太子饶命!下官微末,只是据实以告,至于石大人之事,下官的确不知。”

    “既据实以告,何须饶命?你身为看押石长庚的主官,却让石长庚在你的牢房里消失,死于荒野。今日情由虽不明,但渎职一罪,你无法逃脱。来人,将卢有江关进大牢,严加看管,除我和蒋大人之外,任何人不得探视。”

    魏海龙领命将喊冤的卢有江带走,堂下跪着的只剩刘云和陈百年。

    “给陈大人解锁,移至侧堂,速去请两个大夫来,也给齐王瞧瞧腿伤。”

    温道青门外领命,衙役连忙将陈百年的枷锁去掉,将其扶到侧堂躺下。

    堂上所剩再无他人,姚伯阳知北殷怀为难,堂内外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北殷怀,等他开口。

    北殷怀沉默良久,终究出声:“将姚姑娘关进大牢,不可慢待。”

    衙役领命,左右小心将刘云已经动不了的胳臂扶起。

    北殷怀不忍看向刘云,转头又向姚伯阳:“一会大夫来了,带到牢房里给姚姑娘也看看,姚将军随时可以前去看望。”

    “谢太子。”姚伯阳点头作谢,看着刘云艰难站起,不觉难受。

    刘云起身冲杨秭归笑笑,看了眼姚伯阳和姚冰卿,转身跟着衙役便朝门口走去。

    “云儿,”姚伯阳忽向着门口:“姚家永远都是你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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