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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四章 退让

    癫和尚眉头微耸,实在没想到这晚生后辈的尹雪珠居然如此强硬,按照江湖上的规矩,如果碰到了硬茬,固然是需要切磋分出胜负,而这丫头素来好强,癫和尚实在不想动手。

    他听过尹雪珠的做派,一旦出手,不是致人死地,便是要两败俱伤,从不会“点到即止”,就从这一点上,两人的心性实在差的太多。

    但如果不应战,癫和尚分明见到尹雪珠眼里的杀气,她拔剑四顾,眼中只留锋芒锐利,直直盯着不远处的琳琅,不为别的,只为从这妖女身上讨回一口气来。

    尤其是见到琳琅和聂清歌在一起,又是到风花烟柳之地来。

    当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气的怒意暴涨,御剑而来的时候,比平生多了两股怨气。

    “大师父。”尹雪珠见和尚不退让,道:“这里的事与你无关,聂师兄是我的青梅竹马,而这妖女又是蛊惑人心的贱货,两人都与我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于情于理,我不能放你们走。”

    尹雪珠的情绪从剑尖上体现出来。

    癫和尚的眼睛很尖,看到这女子的一柄剑——剑身十分寻常,自打那天被擎苍毁了长剑后,尹雪珠暂时抽了身边弟子的一柄寻常佩剑护身,此时正是用这把长剑作为依仗,跟癫和尚叫板。

    这长剑虽然寻常,但是握在尹雪珠的手上,就有不寻常的威力,仿佛一条暗响的游龙。

    癫和尚警惕起来,尹雪珠虽然辈分年纪不大,但是出手狠辣是江湖中盛传已久的佼佼者,即便是癫和尚,也想尽量避免跟她冲突。

    “施主,若是真的要拦着和尚,和尚免不了要不客气了。”癫和尚双掌合十,身上也不知道是肌肉还是肥肉,闪着油亮的光晕。

    尹雪珠横剑拦住,心里想着癫和尚再厉害,也不过是单打独斗,自己这边人多势众且不说,带着妖女这个拖油瓶,想要从自己这里脱身,可没那么容易。

    两方针锋相对一触即发,癫和尚也不紧张,收回一十九颗佛珠,合掌在胸前,瞥了一眼聂清歌,道:“施主,和尚心里已经有了大概,子时三刻,城南凉亭,不见不散。”

    癫和尚话音刚落,手里就凭空遮出猎猎的劲风,吹拂在聂清歌和琳琅眼前,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聂清歌紧紧握住琳琅的手腕,脚底一拧,整个人跌跌撞撞地脚底悬空,他勉强睁着眼望去,只见和尚身边多了几条狰狞的游龙,一颗颗佛珠在虚空当中激撞,与这游龙不让。

    琳琅则发出尖叫声,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茫然四顾,眼前一片雾蒙蒙的朔风横吹,心里慌得很。

    在慌乱之中,琳琅也顾不得许多,见到一张宽大的手掌,想也不想就立刻抓了过去,一握在手心里,一瞬间觉得颇为温暖和煦。

    她便再也不肯松手,身体像是在风中穿行。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黄昏阳光逐渐消退下去,琳琅再次睁开双眼,手里仍握着那双手掌,汗水浸透了她的衣摆,脸色烧的通红。

    这才发现,自己是跟聂清歌握在一起。

    两人四目相对,琳琅慌忙松开手,手里残留着聂清歌的余温,脸上则是余韵未散。

    “我……这,我是……”琳琅慌忙起身,拍了拍裙摆,四顾看去,见不到曲欢阁那隐隐泛红的光辉,也见不到城内长街的繁华。

    四面花灯早散了,只留下林林总总的树丛,还有蛰伏在树丛当中的知了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这是哪?”琳琅下意识问道。

    “城南的凉亭。”聂清歌道:“大和尚说的就是这里,时辰还未到,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琳琅脸一红,道:“我……我睡了多久?”

    “两三个时辰。”聂清歌对答如流:“时间不久。”

    琳琅扁扁嘴,又问:“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之后,那之后出了什么事?我就记得眼前一黑,像是一阵狂风乱吹,我就没有意识了。”

    聂清歌微微一笑,伸手握过来,道:“大和尚用的是障眼法,跟那尹雪珠相斗的时候,无暇顾及你我,只能把我们送出来。”

    “唔……”琳琅拍了拍脑袋,这些事她的确不记得了。

    “你也不必勉强,大和尚这一招虽然妙,但是内息不稳的人通常是受不了的。好在我比你强一点儿,带你到这里来,应当就安全了。”

    琳琅这才安下心来,点点头,半晌后,又问道:“可是,这个大师父也真是胆大心细,他为什么拼了命也要保护我们?”

    聂清歌眯着眼,也陷入沉思。

    “我和他接触并不多,平日里的关系更算不上有什么交集,但是依我看,他既然认定了要查明真相,就必定是要保护我们俩的周全,这大和尚是出了名的固执。”

    琳琅笑了笑,道:“那难道他不怕,我跟你两人就这么跑了吗?”

    聂清歌蹙起眉头,没有回答,反倒是近了琳琅身边,嘴角微微勾起,道:“你是说,跟我私奔?”

    琳琅别过脸去,嗔道:“别胡说八道了!”

    “就算是私奔。”聂清歌却仍然一脸正色,道:“一来,这癫和尚总有法子,他要找的人,据说没有找不到的说法。二来,我们也当相信他——既然他一力保下我们,又说他心里已经有了线索,这线索嘛,自当是有利于我们的线索,否则也不至于如此大费周章。”

    琳琅听了,恍然大悟。

    他们在凉亭小酌等待,到了子时三刻,大和尚没等来,反倒是等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若兰。

    “奶娘?”最先认出此人的自然是琳琅,她正巧在凉亭外赏桂花,顺着花香,找到了不远处的一道小溪,但是怎么也没想到,能在这里撞见若兰。

    对方也显得十分惊讶,上下打量一番,眼泪差点都涌了出来。

    “小姐!”她穿着一身常服,手腕上挎着花篮。一见到琳琅,花篮也扔了,急急忙忙赶到琳琅身边,上下摸索一番,确认琳琅平安无事后,这才放下心来。

    聂清歌也注意到了若兰,跟着两人回到凉亭后,若兰哭哭啼啼地道:

    “小姐,您是不知道,自从您不告而别,从灵台山上消失以后,圣主和我都十分担心你的安危。”

    琳琅见若兰哭的伤心,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不干净,忍不住安慰她道:“我只是下山来替爹找解药。”

    若兰摇摇头,看了一眼聂清歌,叹了口气道:“你这丫头,不知道对圣主来说,最大的一块心病就是你。”

    琳琅也显得有些羞愧。

    聂清歌道:“若兰前辈,晚辈有个疑问,一定要说。现如今玄武城内外严密封锁,上下密不透风,就算是一只蚊子也难自有出入,您是如何进的城里来?”

    若兰看了看聂清歌,眉头微微蹙起,反问道:“你究竟有什么图谋?到底是为我圣教做事,还是替你正道做事?”

    聂清歌惨笑一声。

    琳琅慌忙辩解:“他只是追查真相,清歌说,当年我母亲的死还有诸多疑点,而我们此番下山,又莫名跟正道结怨……”

    话没说完,若兰的脸色一换,忽然冷冰冰地对聂清歌道:“还有什么好说的?小姐,那是您的亲娘,您的亲爹可是从旁佐证,即便不是聂寒亲自动的手,你娘的死,也跟他脱不开干系——至于正道,奶娘从来没告诉过你?他们本就是一群道貌岸然,眼高过顶的败类罢了!”

    “至于说我怎么入城?”若兰看了看聂清歌,道:“这还不简单么。奶娘我不过是个寻常人家的妇人,他正道再不讲理,哪有不能进城的道理?至于你们,你们到底在城里盘桓什么?”

    琳琅低下头,道:“奶娘……这件事,我想亲自查清。”

    若兰摇头,叹了口气,道:“你非要把你爹气死么?他现如今已经垂危,命在旦夕,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今生的遗憾便是小姐你,你不在他身边侍候,却来找……找什么真相——不是奶娘说你,你像这样做,注定要后悔的。”

    一说到这,琳琅忽然想起什么,摸摸索索从身边取出一个油亮的小瓶子,不由分说地塞到若兰手里,合上手掌,道:

    “这个拿给我爹。”

    “这是?”若兰瞪着眼睛问道。

    “解药。”琳琅笃定道:“这是我们下山后的一件成果,我们现如今被正道发现,上下山困难得紧,只有靠你交到我爹手上了。”

    若兰眼中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神色,喉咙微微动了动,倒像是要说些什么,但只是瞧了两人几眼,没再多话,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你二人如不听奶娘劝,我也不好多说什么,此间之事,奶娘只能如实禀报给你爹。”

    琳琅点头。

    若兰又看了聂清歌一眼,摆出一副强硬的嘴脸,道:“还有你,小子,你若是敢欺负我家小姐,若兰虽是个儒弱妇人,也要你好看。”

    聂清歌苦笑,琳琅别扭地嗔怒道:“奶娘!”

    “好了。”若兰回头望向四面,低语道:“既然解药已经有了,我也不宜久留,你们保重。”

    若兰抓起花篮,也不再多言,几步便消失在浓浓的夜色当中。

    琳琅松了口气,见到一旁的聂清歌愁眉不展,咬了咬嘴,道:“你有什么心事?”

    聂清歌沉默良久,道:“我总觉得这若兰,并不简单。”

    “不简单?她只是个奶娘,是我从小到大——算是我的母亲了,她的事我最清楚了,是爹从城里请来的寻常妇人,有什么不简单?”

    聂清歌叹了口气,说:“寻常妇人半夜三更,恰与我们见面?又如此心机?”

    琳琅愣了一愣,还想说些什么,忽然听到熟悉而浑厚的嗓音从远处传来。

    “二位施主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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