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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章 五年前的往事

    “你是怎么制服他们的?”钱斌问道。

    赵冷却咬咬牙,起身摇头。

    “没有……”

    “诶?”钱斌眯着眼,问道:“什么叫没有?”

    赵冷摇摇头:“我没有制服他们,甚至我都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当天夜里,我被其中一人一把闷棍震得脑子嗡嗡作响,不知道这样晕晕乎乎倒在地上持续了多久。等我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结束?”钱斌皱皱眉头:“什么叫做,结束?”

    “就是……”赵冷两根手指头绕在一起,眼珠子左右闪动,把脚边的酒瓶抓起来,咕嘟一大口,喉咙里热辣辣地传来冰凉的感触:“我醒来的时候,四周躺满了尸体,手里都拿着武器,我腰间的警棍也不见了,想必是被他们抽走的。”

    “可……你没事吗?”钱斌问道。

    “毫发无伤。”赵冷惨笑一声,凭她的语气,倒像是宁愿自己受了伤一样。

    钱斌看着赵冷半晌,发觉自己弄不明白了,于是问道:“可是前辈,没受伤不是好事吗?也亏得是你,才能在受伤的情况下,一口气制服这么多人。”

    赵冷却苦笑着摇了摇头,她把剩下的酒一口气全部喝干,正色看向钱斌,脸沉了下来,问道:“换做是你,你觉得这可能吗?现实吗?”

    钱斌想了想,只能摇头。

    “没错。”赵冷说道:“跟你想的一样,这件事根本不可能发生,也不可能出现。事实上,我只是晕倒过去。而当时,有一个人出现,袒护了我,并让我毫发无伤地倒在那里。”

    “那人是谁?”钱斌问道。

    “他姓马。”赵冷低下头,声音有些抽动:“是马局长的儿子。他那年刚从警官学院毕业,才二十二岁,是来局里实习的。”

    钱斌沉默了。

    “他……”赵冷转过身,脸庞照耀在街边光柱下,泛起光来:“他为了救我,倒在那里,血流成河,脑部有严重损伤,前额叶受损,抢救第三天,老马告诉我……”

    赵冷双手拧在一起:“他放弃了治疗。”

    钱斌眼睛一抖,不吭声了。

    “他……救了你?”

    “当然。”赵冷眼睛睁得滚圆。

    “但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件事发生之后,很多人传来奇怪的谣言。”赵冷捏紧拳头:“那起案件最后不了了之,原因是所有嫌疑人都死于非命,为此我们付出了一名年轻警员的代价。”

    “那名警员,甚至是老局长的儿子。”钱斌道。

    “那时候他还不是局长。”赵冷苦笑一声:“不管是不是,他们都不应该那样说我的救命恩人。”

    “他们?”钱斌颇有些好奇的问道。

    “所有人。”赵冷的脸暗了下来,她转过身,沉着脸看向钱斌:“当时有一种说法,说老马的儿子才是一切祸事的根源,他为了毁灭证据,才误导那些可怜的被牵连的嫌疑人,告诉他们警方决定囫囵定罪,所有人都会受到波及——在此之后,甚至提供他们越狱的工具,并在越狱的同时把他们解决掉……”

    “这谣言可真够具体的!”钱斌咬咬牙说道。

    赵冷眯起眼,道:“不仅如此,他们还造谣说,老马本身也不干净……说什么,他为了自己的政绩上位,不得已才必须抹干净这件事,于是策划了这一起“大义灭亲案”,既消灭了证据,也把做脏事的不干净的儿子消灭在襁褓当中,不等东窗事发——诸如此类的谣言。”

    钱斌气的脸颊通红:“他们说你什么呢?”

    “那就不提了。”赵冷惨笑一声:“说我跟老马勾结。否则如此重大的工作失误,老马为什么还要力保我,把我从基层拉回刑事科,甚至仕途比以前还要畅通。”

    “他们这是不知道,马局长一定是把你当做亲生女儿一样!毕竟……当年,你是他宝贝儿子力保的那一个!”钱斌义愤填膺地说道。

    赵冷却凄然笑道:“钱斌啊钱斌,你就是太天真了。这些话我只对你说过,却没有任何人能替我佐证,更没有半点证据,光凭我的一面之词,你就这么轻易信了我。如果事实恰好相反呢?”

    “我信你,前辈。”钱斌却裂开嘴笑道。

    赵冷无奈地摇摇头,拍了拍钱斌的脑袋,道:“这件事,你不要跟旁人说起。”

    钱斌笑了笑,说道:“前辈,你信任我,我自然不会辜负你。”

    “现在你知道啦——”赵冷摆摆手,把空瓶子推开,整个人又摇摇晃晃地瘫软在地上:“我只是个没用的女人而已。不仅要身边人放弃生命保护我,我甚至连他,他们的名誉都保护不了,只能在这样一个垃圾堆里面饮酒作乐,是不是一个踏实的loser?”

    钱斌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搀起赵冷,道:“前辈,有些事我不大懂,但是关于你,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强大的人。”

    “强大?”赵冷苦笑:“就算是挖苦我,也用不着这么恶毒吧?”

    钱斌拼命摇头,道:“这不是挖苦,前辈,我是打心眼里这么觉得。”

    赵冷叹了口气:“可能大概也只有你,现在此刻会这么想。可是你明白么,到现在为止,我作为一名警察,连一个身边的人都救不了。眼睁睁看着最后的线索就这么消失,一切又重新归于混沌。你能明白这种感受么?”

    钱斌没有回答。

    赵冷摇摇头,松开了钱斌,掉头离开,她摆摆手,道:“你是没办法理解的……我……我自己都无法理解我自己……”

    赵冷直起身,摆摆手,眼看就要消失在这茫茫无尽的街头角落当中,身体摇晃着,吐出一口浓重的酒味儿。最开始,钱斌不发一言,静静蹲在角落里,两只手百无聊赖的条弄着地上的落叶,眼睛一睁一闭,忽然说道:

    “前辈,你要是就这么走了,恐怕一辈子都找不到真相,一辈子都活在自己的悔恨和无能当中,你真的觉得这样也无所谓吗?”

    赵冷站定,但语气仍然毫不在乎一样,说道:“啊,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我能犯的错,能做的错事,早就已经不计其数了。”

    “如果有人告诉你,你有机会挽回呢?”钱斌盯着站定脚步的赵冷看过去,知道,她的心已经开始动摇了。

    “什么意思?”果不其然,赵冷犹豫再三之后,回头看向钱斌,肩膀筛糠一般剧烈抖动,她吸了吸鼻子,虽然脸颊擦得很干净,但是不难看出满脸的泪痕。

    钱斌站起身,倒没有急着回答,他把手插进裤兜里,散漫地来到赵冷跟前,用手指顺着她的脸颊擦拭而去,一点点抹干净脸上的泪珠后,才说道:

    “冯局长说有事找你。”钱斌说道。

    赵冷双手扭在一起,脸上的神色更加委屈,她执拗地摇摇头,咬着牙齿说道:“我……我还见他做什么,计划已经失败了。”

    赵冷扭过头,又想走。

    钱斌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手上用足了力道,说道:“如果案子已经没救了,他还找你做什么?”

    赵冷苦笑一声:“还能做什么,数落我,指责我,批斗我。随他想怎么样,就算因此革职了我,我也一点儿不意外。”

    钱斌愣了愣,忍不住苦笑道:“前辈,在你眼里,冯局长就这么不堪入目吗?”

    赵冷咬咬牙,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如果我跟你说,他这次事着急了所有对本次案件的负责人共同商讨,甚至连总局的人都叫了过来,你怎么想?”

    赵冷沉默了,听钱斌的话,情况应该是真的。但她却无法理解,如果是真的打算问责,不至于惊动上级,更何况主动把上面的几名重要领导都聚在一起,这老冯可没有这么脑残。

    他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见赵冷忽然之间愣住表情,一言不发,钱斌知道,有门儿。他立刻拽住赵冷,又道:

    “你想想,如果这个冯局长不是有充足的把握,他敢做这样的事?这不是自取其辱么?前辈,我知道你跟这位新局长不和,老实说,我也看不惯他。但是如果他真能替你解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赵冷犹豫了,她转过身,看向钱斌,迟疑道:“我……”

    “别我……了,走。”钱斌却直觉得热血上涌,抓着赵冷的胳膊就走,也不管三七二十一。

    “总归去看看,不会吃亏。冯局长放出话说,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关于这件案子的。你总不想漏听了吧。”

    赵冷心里一阵悸动,咬咬牙,也觉得钱斌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也不再推脱。

    “不管怎么说,前辈,你不踏出这一步,一切都不会改变。”

    赵冷心里一阵荡漾,被钱斌强行拽回了警局。

    回到市局,两人兵分两路,钱斌去找冯局长,顺便探听虚实,打听一下真假。赵冷灌了一肚子啤酒,虽然没有醉态,但总归沾了不少酒气。

    她抽身回到局子里,准备梳洗一番,整顿一下仪容,毕竟大领导要来开会,不能太潦草。

    谁知道偏偏在这要命的时候,市局办公室里有限的厕所让人占住了,赵冷无奈之下,抽身来到旧楼的老厕所里。这楼房是警察局旧址,离新建的新局只有几十米远,几乎算是凭楼相望。

    赵冷整顿梳洗一番之后,正要离开,忽然听到隔间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

    她当时便觉得不对劲,于是匍匐在隔间内壁,把耳朵竖起来,凝神听着里面的动静。

    脚步声,一点点由远及近。听仔细了,赵冷意识到一前一后,恐怕有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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