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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希望”

    从台阶缓步而下,一直笼罩在空气中的那种沉闷之感也随着愈加深入而加深。

    窝瓜头顶着一个大号的探照灯眼珠子乱转,两边墙壁开始呈“U”字型向上端拱起,三人身处其中,好似捕蟹笼里面口吐白沫而横冲直撞的螃蟹。

    “你也注意到了吧?”

    井琼霜一边抚摸了一下墙壁一边问向前方的李绿蚁,李绿蚁用手电筒聚焦在墙壁上仔细端详了一会,“没错,这墓砖的工艺十分像C国西汉时期的手艺。”

    因为西汉时代常见的砖约有两类,一是铺地的方形砖,多雕制为几何花纹,间有吉祥文字,另一类是用作垒墙的空心大砖,有的长达1米以上,砖面多用预先雕好的印模打印成各种纹饰,往往把不同纹饰,如几何纹,人物车马、狩猎、歌舞等重复连续地打印在同一个砖面上,显得丰富多彩。由于砖面已打印类似浮雕的车马人物,它代替了墓壁的装饰浮雕,其艺术效果与东汉多见的石室墓是颇相类似的。

    墙壁上的砖头无论是花纹还是烧制工艺,甚至于样式都与西汉时期的风格十分相似。

    这里不存在什么问题,因为依照只是一条廊道的规格来看,就不是寻常百姓所能享受的了的,所以这里起码也得是个贵族,而那时还没有杂交水稻,所以也不会有什么人吃了太多的杂交水稻撑得厉害,特意将自己的墓弄到这十里八村不着地的地方来的,而历史上,罗布泊中最接近西汉的一个文明,就是古楼兰。

    说起楼兰之谜,那简直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奇怪的事就在这里,根据现场状况推测,这有可能是楼兰古国的一个小部分延伸,那之前遇见的那些现代文明,跟这古楼兰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这又是什么情况?

    再走一程,连空气也开始变得凝滞起来,之前只是感觉气氛压抑,在看到一扇堵得严严实实的青石门后,三人觉得连呼吸都开始不顺畅了。

    墓门西侧绘有一头正在奋力前抵的独角兽。独角兽就是汉文文献里的“獬豸”。古籍记载,凡在楼兰古国中发现的独角兽形象,都是从河西走廊传到楼兰地区的。这也说明了张骞出使西域的成功。

    石门上有一幅壁画,描绘了动态十足的画面:一头白骆驼和一头赭色的骆驼在激烈斗咬,两个白衣黑靴的仆人各执一根木棒把它们拉开。石门的左边缘绘有一匹前蹄腾空而后蹄蹬地的马,右边缘绘有一匹前蹄腾空的马。这两匹马的头部都已残损,完整的应该是想表达一幅斗马图的意思。石门顶绘满了状如车轮的莲花纹,颜色已经剥落了,却可遥想当年呈现瑰丽的色彩、多样的图案、奇特的技法,是昔日东西方文化在楼兰地区经过碰撞、融合结出硕果的物证。

    只是一扇门,只展现出昔日古楼兰辉煌的一隅,已使阅者击节而叹,更迫切想知道门后有什么?又是谁的墓葬?

    石门看来是比较笨重的,却出乎意料的,当三人靠近那石门、站在石门前的一块方形墓砖上时,只听得“咔哒”一声,好像是铁索缀着铅球从高空掉落的动静,石门从下往上缓缓抬起,显现出里面的样子,却里面的情景,让三人面面相觑。

    另一边世界的黑暗中——

    “呼——呼——”一声声垂危的喘息中似乎还夹杂着许多的血腥气,黑眼镜正在闭目冥神。

    一个人要想在绝境中存活的时间更长,就必须要尽可能的节省体力,养精蓄锐。

    忽然黑眼镜耳朵微微一抖,防护镜下的睫毛微颤,闪现出锐利刺人的神色“不好,那些东西直接擦过水面过来了!”

    那一声声嗡鸣,不会错的!

    那不是自然界昆虫飞行动物你侬我侬的传播授粉,而是死亡的靡靡之音,那些东西,就是那些魔鬼,在一个瞬间,只要沾到了人,就能一瞬间将活着的生灵啃得干干净净,如果它愿意,它会留下你的一部分骨骼和别的吃剩下的的动物骨骼堆放在一起,当做建筑温房的基石,如果它不愿意,你只会被剩下一滩灰烬。

    “快!所有人,拿上装备赶紧出去!”

    “组长,外面那个东西一样会要了咱们的命,我们这么多兄弟都交代在它手里——”

    “难道你留在这里,那些虫子就会放过你吗?!”

    黑眼镜面色沉静,背上背包,一脚将前面堵住出口的石头障碍踹开,碎石滚落,发出“卡啦卡啦”声,这一声动静极大,果然只是在一个短暂的停滞后,一些幽微而奇妙的感觉充斥在了空气中,那是被一双双死神般的嗜血双眼盯上的恐惧压迫感。

    本来在那些岩石的外面有一小滩水塘,水塘顶端倒垂下来的石头也在不断滴水,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摸索,他们也看出来了,那些东西寿命虽短,但是繁殖能力比猪还强,战斗力也远超猪群,触之者必死无疑,却唯独在碰到水时,好像没了主心骨一般,不再有序进行攻击,而是“嗡嗡”成一团,就像夏天的蚊子一样,聚蚊成雷却毫无目的,只会四处乱撞。

    这说明它们辨别方向或者物体,很大程度上是需要避免干扰的,而最大的干扰,就是水源,它们碰到水会不会死不知道,但是却能足以抵挡,这已经足够了,可是现在不知为何,在阻挡了它们那么多天后,居然那些东西成功的从水塘外飞过来了,这就说明它们进化了,或者因为什么意外克服了这一困难,朝着他们来了。

    要么从这里出去,被外面的怪物撕裂,要么留在这里坐以待毙,等着被那些虫子啃个干干净净——

    黑眼镜显然不愿意束手就擒,却也敏锐的听到无论是哪个威胁,都大张旗鼓的朝着自己这方毫不留情的冲来了,深深的回头看着剩下四个、全身几乎都有大面积腐烂,却眼中闪现着对他坚定不移信任目光的伙伴。

    “事已至此,你们一定在好奇,投进了国家最精锐的特种兵,带来了最先进的设备和武器,我们来罗布泊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军人以服从任务为天职,但是即使为国捐躯,也想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东西与目的,出去后,可能死,留在这里,也会死,而我,章青,即便是死也不能泄露关于绝密任务的一分一毫,这是我们在成为雪豹突击队员的第一天,在镰刀下宣过的誓言。”

    黑眼镜将手中的冲锋枪弹壳抛出,扣动扳机蓄势待发,背对着危险,正视看向这些可能有去无回的战士。

    “我章青,只想告诉你们,我们死的光荣,死的伟大,我们来到罗布泊,不是毫无目的毫无意义,我们来寻找的,也不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我们要找的,是一个希望,一个能挽救我们民族与国家的希望,如果我们找到那个希望,不仅能使得我们走的那么多弯路能够不走,那些错误能够不犯,那些应该被铭记的人再也不会死去,还能让我们整个民族,再也不会任人欺凌,永远拥有自保之力,力挽狂澜,如果是为了这个希望,哪怕今日我们虽死,犹荣!!”

    “虽死——犹荣!!”

    众人嘴唇翕动,微微颤抖:队长虽然没有直接违反纪律,告诉自己任务目的是什么,但是已经很大程度上解答了迷惑,只是憋屈的死在这里,还是让人心中怏悒孤凄。

    “那么——队长——”一个士兵舔了舔唇角,声音沙哑,却也带着几丝期盼的“那么,队长,我们完成任务了吗?”

    黑眼镜本想以绝对的语气回答实情,可是看着这一双双充满期冀的双眼,如何能道出真相?

    他一直在追查那条线索,本以为在广陵王墓中能够得到答案,却失去了,一路从方腊地宫再到范蠡金藏,都没有他的踪迹,上个世纪背负着关于此“希望”最大线索,以及最多秘密的人神秘失踪,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他留在这罗布泊的一样东西,这样东西与钥匙一样重要,但是那个人还是没有找到,也并不知道该如何去寻找开启希望的方法。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任务都失败了,但是——但是——他如何说得出口呢?

    作为一个军事指挥员,战场上有四种情况可以说是这种享受的最高峰:一、你准确判断了敌情;二、你的设想或部署被下属所理解并被胜利证明是正确的;三、你给你的部署授勋而站的腿发酸的时候;四、成群的、望不到头的俘虏群从你脚下数不清的武器前走过去的时候。

    章青深深的注视着队员们身上的腐烂:外面那些东西十分可怕,被其所触碰之处会留下难以修复的腐烂,且不可逆,无法自愈不谈,还会随着伤口得不到及时处理而扩大,如果是在外面,以现在如此发达的医疗水平说不定能够有效扼住处理,然而在这深不见底的沙漠中——

    有时候,蚕食人的生命力的,不一定是衰老,还有一些无法抵御的不可抗议。

    他们会死吗?也许吧,自己会死吗?也许吧。但是他——

    李绿蚁,你一定要活着,你要活着出去,要活着找到他,找到你父亲,找到他留在这罗布泊的最后一样东西,并且顺藤摸瓜,找到“希望”,来实现这个可能。

    “我们——”章青艰难的“我们成功了。”

    “呼——”可能是真的,可能是假的,士兵们面面相觑展颜大笑:谁管他是不是真的,只要组长认为他们办到了,那他们就是办到了,组长的肯定,才是他们的“希望”。

    今夜,我不想关心人类,我只关心你。至此,我不想保家卫国,得到了长官的肯定,就是我所得到的最好的勋章。

    “人生短短急个球啊,不醉不罢休!!兄弟们,听到了没有,组长说我们成功了,那我们就是成功了!!兄弟们,不就是一群虫子和一群丑八怪吗?你们怕吗?!”

    “不怕!”

    “我们怂吗?!”

    “不怂!”

    “我们是什么?!”

    “我们是战士!”

    “是什么战士?”

    “是雪豹突击队的战士,我们将戍家守国,保民卫众,我们将成为这个世界上,即便是被埋在几千米的沙子里,骨头烂了也砍不死,血肉模糊也砸不烂的镰刀战士!!”

    “兄弟们,冲啊——!!!!!”

    “冲啊!!!!!”

    在这片神州的土地上,在深处地底的无边无垠的沙漠中,有过这样一群人,他们曾经为了这个国家抛头颅洒热血,他们一直不明白来到死亡禁区的罗布泊的目的是什么?甚至在濒死之前得到的答案,都可能只是善意的谎言,然而这又如何?这又如何?

    火一样的霞光,溶入了山川、大地和那动荡岁月,溶入了在三千里江山所经历过的最为惨烈的一幕,悲壮与正义永存。

    《阅微草堂笔记》中有一句话“莲以夏开,惟避暑山庄之莲至秋乃开,较长城以内迟一月有余。然花虽晚开,亦复晚谢,至九月初旬,翠盖红衣,宛然尚在。苑中每与菊花同瓶对瓶,屡见于圣制诗中。盖塞外地寒,春来较晚,故夏亦花迟。至秋早寒而不早凋,则不明其理。”

    绚烂的事物往往凋谢的更早,而有的东西它并不广现于人眼前,可即使它凋谢了,他也永远芳香在世间。

    踏岸沙,步月华;我觑这万水千山,都只在一时半霎。

    向断桥西下,疏剌剌秋水菰蒲,冷清清明月芦花。

    向沙堤款踏,莎草带霜滑;掠湿湘裙翡翠纱,抵多少苍苔露冷凌波袜。

    看江上晚来堪画,玩冰壶潋滟天上下,似一片碧玉无暇。

    章青一手扛着一把冲锋枪走在了最前面,第一次,他第一次在队员面前摘下了自己的眼镜,眼镜之下,是一双早已被人剜掉的双眼,里面却装着能在广陵王墓中致死一只黑僵的梦魇。

    在C国,有一个特别的存在组织——雪豹突击队,他们是从令世界闻风丧胆的十三支队中划出一百零八人,改编为中华人民武装警察部队雪豹突击队,其中的一百零八人,每一个都大有来头。

    章青还记得第一次李绿蚁对窝瓜介绍自己的来历时兴奋雀跃又带些害怕的神色:我从来都不怕死,我只怕死的时候,不知因何而死,为何而死,我怕太孤单,然而雪豹突击队的特种兵,从来不允许说“孤单”二字:因为猪狗才成群结队,猛兽都独自前行。但是我这只猛兽,却认识了两个猪队友,这两个猪队友现在不知在不在罗布泊,但是我想说,其实这一刻,我死的一点都不孤单,因为我终于不是独自死去。

    有一种说法,人的死亡分为三个阶段:心脏的跳动意味着生理上的死亡;葬礼的结束意味着社会意义上的死亡;而最后一次死亡,是被世界上的最后一个人遗忘。

    我看见姑娘的胭脂,

    我打开了一个箱子,

    世上没有钥匙,

    镜子藏着一个女子。

    尖青点碧,以仙子描鸾笔赶残夜妆梳之,雨重灯昏,光凝绚溢,不觉飞天之尽绛也。惜乎六陵一炬,遂无复遍青山题红了杜鹃矣,只山中人至今尤口口呼他映山红也。

    俺又不曾彻青宵高盖起了摘星楼;不说他伊尹扶汤,则说那武王伐纣。有一朝身到黄泉后,若和他留候留候斯遘,你可也羞那不羞?您卧重裀,食列鼎,乘肥马,衣轻裘。您须见舞春风嫩柳宫腰瘦,怎下的教他环佩影摇青塚月,琵琶声断黑江秋。

    嗡嗡声不绝于耳,碎石过后,是一大片的黑影重重,那些东西,与那些恶魔交织在一起,成为考验这片天地一隅无名战士的悲剧。

    假如再也无法站着出去,至少你要平安。

    “啊!!!!”

    几声剧烈的交火后,是死一样的寂静,空气中散布着浓厚的血腥气,原本不绝于耳的“嗡嗡”声也开始平息,好像是确认目标已经被消灭,紧接着是有序的退场,不久之后,还有爬行动物的触角从岩石上离开的声音,最后终于是彻底的寂静。

    这是两种不同的灾难,与两种不同的魔鬼,他们达成了一个契约,却魔鬼与魔鬼之间的交易,摧毁的是战士的命。

    我走进没有生命的森林

    那里漆黑一盘,我憎恨欢畅,

    它易逝的痕迹已冷却在我心上。

    你们枉然地将竖琴递给我,

    竖琴也驱赶不走忧郁的痛苦,

    往日的那些幻象已经熄灭,

    歌声已在无感觉的弦上失望。

    你们,昨日玫瑰的叶片,已凋零!

    没能持续地开放至明日的曙光。

    当三人靠近那石门时,站在石门前的一块方形墓砖上,只听得“咔哒”一声,好像是铁索缀着铅球从高空掉落的动静,石门从下往上缓缓抬起,显现出里面的样子,却里面的情景,让三人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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