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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章

    思涵淡然点头。

    东临苍这才将目光从思涵身上挪开,手中鞭子一扬,再度抽打在马腹,瞬时,他坐下的马陡然嘶鸣,四蹄越发而腾,顷刻便蹿出老远。

    路途遥远,官道之上,冷风骤起,飞沙蔓延。

    待得三个时辰之后,思涵一行便已抵达国都城门外。此际,那国都的城门依旧全然紧闭,无人进出。东临苍与思涵皆是停马下来,随即,身后的东临府侍卫扯声而吼,“东临府公子归城,望将军大人们开启城门。”

    也不知是周遭太过沉寂,还是那侍卫的嗓门极大,只觉侍卫那脱口的嗓音极大极大,甚至略显穿透与震撼,仿佛连带周遭的空气都被那道嗓音惹得震了两下。随即,前方城门的城楼之上,突然有人探头而出,目光顺势朝思涵与东临苍扫望。

    则是片刻,有人便在城楼上极是客气的道:“果然是东临公子归城来了!来啊,快将城门开启,迎东临公子入城。”

    这话刚落,那两道宽大厚重甚至镶嵌着金色长锥的城门便缓缓而开。

    “谢了。”

    东临苍温润儒雅的回了一句,不再耽搁,手中长鞭再度一扬,策马而入。

    思涵握紧了缰绳,当即策马朝东临苍跟来,待得二人毫无阻拦的顺利入城之后,便将这国都各处的街道上,前几日还繁荣昌盛,但如今,竟是人去街空,清冷之至。

    这一条条长街,无摊贩,无吆喝,无行人,无繁荣,有的,仅是一列列铠甲兵卫在长街上略微突兀的走动与巡逻。

    “国都的街道,怎无摊贩行人了?”思涵眉头微蹙,下意识的问。

    这话一出,东临苍便放缓了马速,策马在思涵身边,仅道:“昨夜那般厮杀,腥风血雨,百姓早已吓着,今日哪还敢出来。乱世之中啊,遭殃的都是百姓罢了,瑶儿且仔细瞧瞧,道旁各处的阁楼屋舍,大多都有人从雕窗小心翼翼的探头出来,他们不是在看热闹,而是仅因我们的烈马而来,蹄声而起,便惹他们紧张不安了,推窗查探。瑶儿且看,他们那些眼神,可是小心翼翼,怯怯紧张?”

    思涵并未言话,仅是下意识稍稍抬头扫望,则见道旁两侧的阁楼与屋舍的雕窗,的确大多都是稍稍开着的,且弱势细观,也着实不难发觉那些躲躲闪闪怯怯不安的立着一张张紧张的面容。

    那些屋子里的人,的确是在担忧的朝外观望。

    一时,不知是否是被那些人那一张张紧张的面容所震,心思越发而沉,情绪微涌,竟是稍稍有些不好受。

    却是这时,东临苍再度低声道:“这些人啊,终究是不知战争的烈性与残酷,他们以为躲在家中小心翼翼的朝外查探便可安然活命了,却不知啊,一旦两国交战,亦或是两方都不顾及百姓,这些人的屋舍院落,又何来真正守得住他们,护得住他们。”

    思涵眼角一挑,“东临公子倒是着实心善。”

    东临苍叹息一声,“不过是个喜欢多管闲事之人罢了,却又没那能耐去将任何事都布置得完美。也许最终飞蛾扑火,但在下,仍是想为了这一张张紧张面孔,努力一番。”

    这话题略是沉重,入得思涵耳里,思涵仅是稍稍皱眉,未回话。

    东临苍也敛神下来,兀自沉默,不再多言。

    一行人继续策马往前,待得抵达东临府后,东临苍便差人即刻领思涵回院而住,他则声称有要事处理,与思涵分道而行。

    一路的奔波,纵是大英的天气并非冰凉刺骨,但身子仍是满身的寒意,待回得前几日所住的小院后,思涵便让侍奴备来热水,好生沐浴了一番,却待一切完毕,她便安然坐定在软塌,肆意用干帕擦拭头发,却是不久,发丝都还未干透,突然,门外有数道脚步声悠悠而来。

    “王爷。”

    瞬时,门外侍奴当即恭敬出声,只是这番脱口的声音,着实诧异之至,似是对门外的来人极为愕然震撼。

    思涵眼角一挑,瞳孔一沉,目光下意识朝不远处的屋门凝去,思绪也顺势飞转,大肆思量那门外所谓的‘王爷’究竟何人。

    “你们家公子正忙,遣侍奴陪本王在府内逛逛,此番突然阴差阳错的来得这里,倒也缘分,就不知,这屋门所住的,是何人?莫不是,你们家公子的姬妾?”仅是片刻,门外那些脚步声全然停歇在了离门不远之处,随即,一道兴味盎然的嗓音,也悠悠而起。

    这嗓音懒散自若,且又不曾掩饰的卷着几分傲气蔑视之意,倒像是在哪里听过。

    思涵面色微变,思绪越发而起,却是这时,那悠哉傲然的嗓音再度扬起,“你们家公子可是出了名的坐怀不乱之人呢,且往些年也曾在京中大肆宣扬此生不纳三千弱水,而是只取一位恩爱之人,怎么,堂堂东临府的公子,高门王族,名门之后,此番,竟也学着金屋藏娇了?”说着,嘿嘿一笑,嗓音一挑,“你们且如实告知本王,这院儿里,你们家公子藏了几位娇人儿?”

    这话入耳,着实将思涵震得不轻。

    此地不过是东临府内随意的一个小院罢了,不过是有几名侍奴在外候着,并无异常,但门外那人啊,竟会由此而异想天开的想到金屋藏娇。不得不说,她此际倒是突然想起来那门外之人是谁了,想来正也是因为那人本是这般之性,是以才容易朝风流浪荡的方向去想。

    “王爷,我们家公子本无喜欢之女,近些日子也并不曾领女子入府,何来娇人。”门外东临府侍奴也听得汗颜,急忙紧着嗓因解释。

    却是这话一落,门外那人便再度兴味之至的道:“是么?本王倒是有些不信呢,你们家公子好歹也是风华正茂的男儿,又不在外面的花街柳巷找人解急,若非是阳-痿不震,岂能将饥渴忍受这么多年?”说着,轻笑两声,“屋内何人,你们且给本王说说。”

    这话着实是有些不成体统,在场侍奴们皆是眉头微皱,却又碍于面前之人的身份,不敢造次。只是这么多年来,自家公子在这国都城内,皆是风评极好,温润雅致,何来被人这般调侃过了,甚至每番见得一人,对自家公子都是恭敬有礼,纵是宫中皇帝来了,对自家公子也是礼让三分,而今倒好,面前这人啊,着实是太过口无遮拦,言行无礼,整个人的言行啊,全然与国都城内那些有关于他的风评全然重合,当真是令人心鄙无奈。

    只是,纵是心有抵触,但在场侍奴却不敢在面上太过表露。

    他们仅是稍稍垂头下来,面面相觑一番,却是正待思量,那人竟又挑着嗓子问:“怎么,还不能说了?莫不是这院内当真藏了不可告人的东西,是以,尔等竟是不敢说。”

    侍奴们面色越是一紧,则是片刻,终是有人硬着头皮恭敬道:“回王爷的话,屋内之人,是我们东临府的表小姐。”

    “表小姐?”说着,沉默片刻,而后便轻笑一声,似是顿时想起来了一般,那人挑着嗓子道:“本王倒是想起来了,说起你们东临府的表小姐啊,本王与她,倒是有过一面之缘呢。”嗓音一落,便开始继续缓步朝前,俨然是要作势朝前方屋门越发靠近。

    侍奴们心头一惊,其中几人当即越发的迎了过来,顺势用身子挡在了那人面前,忙道:“公子让王爷在府内转悠,东临府内风景极好之地不在此处,在东园,不如,奴才为王爷领路,领王爷去东园坐坐可好?”

    这话一落,那人便兴味盎然的笑,“本王突然便不喜赏景了,只喜赏人呢。本王与你们表小姐也见过一面,你们且好生问问,就说本王有意见她一番,问她是否应答。”

    这话无疑是在为难在场侍奴,使得侍奴们面色越发一紧,无奈重重。

    面前这人的人品与性情,他们自然是如雷贯耳,是以,让这风流浪荡之人与屋内的姑娘相见,一旦出了什么事来,他们这些东临府侍奴,定难辞其咎。

    “回王爷,此际表小姐许是正休息,不便,不便见人,是以,王爷您看……”待得沉默片刻,那最初回话的侍奴再度恭敬应声,却是后话还未道出,面前那满身精贵兴味之人已然出声打断,“怎么,门都未唤,就要直接拒绝本王?本王有这么好糊弄?”说着,俨然是摆出了一副找茬的模样,嗓音一挑,继续道:“所有王宫贵胄的亲眷,本王想见谁不给见?就偏偏你们东临府的表小姐脸面大,甚至大得连本王都高攀不起,见不得?倘若当真如此,本王可否以为,一个商贾之家的女子,公然在藐视皇族,浑然不曾将一国王爷放于眼里,这等以下犯上之人,该当何罪呢……”

    说着,慢悠悠的回头朝立在不远的王府随从望去,轻笑一声,兴味盎然的问:“你们且说给本王听听,公然藐视皇族,且对皇族以下犯上之人,该当何罪?”

    这话一出,王府侍奴便恭敬道:“最轻之罪,便是仗则五十,若情节严重,该当死刑。”

    这话入耳,在场东临府侍奴终是有些站不住了。纵是对面前这王爷极是鄙夷无感,但这人终究是皇族,身份尊崇,即便是团烂泥巴啊,也还是不可在他面前放肆。毕竟,即便是锈迹斑斑的刀,也还是能捅人杀人的,更何况,这王爷满身臭名,且也有害人的先例,是以,不得不防,也不得不尊。

    心思至此,东临府侍奴们面面相觑一番,众人脸色皆是沉重。

    则是片刻,那最初言话的东临府侍奴当即道:“王爷误会了,表小姐今日本是身子不适,是以在屋内休息调养,公子也曾吩咐过,不得惊扰表小姐休息才是。但如今王爷既是来了,且要见表小姐,奴才们自然为王爷痛传,但若是表小姐仍在沉睡,不曾应话的话,也还望王爷多加体谅才是。”

    侍奴这话说得极是委婉,待得嗓音一落,便缓缓转身过来,对着面前的雕花木门轻轻而唤,“表小姐可是醒了,卫王来见?”

    满室沉寂,周遭本是无声无息,压抑尽显,而屋外那侍奴的话,则突然便打破了周遭的平静,隐约之中,竟也莫名的让周遭气氛紧烈开来。

    果然是卫王。

    思涵静坐在软塌,修长的指尖再度微微而动,慢条斯理的继续擦拭湿发,思绪幽远,并未言话。

    仅是片刻,门外侍奴再度出声唤门。

    思涵安然静坐,仍是未言,却是不久,本以为那侍奴仍要继续唤门,不料,突然之间,不远处那道雕花屋门,竟被人一脚踹开。

    瞬时,猛烈的撞击使得屋门轰隆震开,门外侍奴也顿时惊得不轻,纷纷大唤,“王爷。”

    只是唤声已是来不及,阻止也已是来不及,顷刻之际,那雕花木门便已全然被震开,随即,那满身奢然贵重的百里鸿昀径直踏步入屋,腰板挺得笔直,雄赳赳气昂昂,那满身威仪傲然的气势极是慎人,惹得在场东临府侍奴眉头紧皱,欲言又止,却终归不曾道出话来阻止。

    周遭气氛,突然便诡异的安静下来,思涵手中擦拭头发的帕子,也顺势顿住。

    百里鸿昀入屋两步,便停了脚,斜眼朝思涵一扫,目光在她面上流转一圈,突然便轻笑一声,调侃兴味的道:“哟,这不是正在小憩休息的东临府表小姐么,怎突然间就在软塌上坐着了?怎头发也是湿的,莫不是知晓本王来了,欣喜若狂,激动得汗流浃背,将头发丝儿也打湿了吧?”

    这话无疑是在调侃甚至戏谑,且看那百里鸿昀满面的风月傲然的笑,甚至狭长的眼里迸出轻蔑之意,着实也能判断这卫王百里鸿昀啊,似是并非善茬。或许昨夜这人会差人暗中搭救她与江云南,是因蓝烨煜所顾,是以,为了大局,他自然可出手搭救,只是内心深处啊,终归是对她颜思涵极是抵触鄙夷的吧。

    毕竟,终归是两国之人,且还略微对立,是以,这厮要与蓝烨煜同盟,自然不会与蓝烨煜对着干,但虽是同盟,却也非绝对服从,再加之这百里鸿昀也是野心磅礴之人,是以这厮自然也是保留着他的初心与戒心,威仪傲然,从而,对她颜思涵,自也是打从心底的淡漠才是。

    “卫王来见,民女自是惊喜讶异,再加之心有紧张,略出冷汗也是自然,且方才一心发紧,是以也呆滞得忘了应话,想来大人大量的卫王,定是不会怪罪吧。”思涵默了片刻,按捺心神的回了话。

    百里鸿昀则轻笑一声,继续道:“如此说来,倒是本王突然造访,惊着表小姐了呢,这倒也是本王之过呢,本是念着与表小姐有过一面之缘,出于礼数想叙叙旧,却不料惊扰了表小姐,是以啊,本王岂会怪罪表小姐不应,反倒是希望表小姐莫要因在下的突然造访而心有不悦才是呢。”

    “岂会。”思涵淡然应声,说着,便话锋一转,“既是叙旧,卫王若是不弃,可在圆桌一坐。”

    百里鸿昀顺势转眸朝不远处的圆桌一扫,勾唇一笑,兴味盎然的道:“在圆桌坐,也非不可,只是那圆桌离表小姐略远,倒不方便你我二人闲聊。是以,你与本王也是认识的,有些礼数便也不必多拘了,本王直接做你身边的软榻便是。”

    嗓音一落,浑然不理思涵反应,便开始缓步行来,自然而然的坐定在了思涵身边。

    门外的东临府侍奴皆是眉头紧皱,那起起伏伏的目光全然焦聚在百里鸿昀身上,欲言又止,且又是无任何一人真正道出话来。

    思涵抬眸,淡然朝门外的侍奴们扫了一眼,淡道:“你们不必守着,将屋门合上,便去做你们的事吧。”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倒惹得东临府侍奴们越发不安,他们并未动作,纷纷僵在原地,这时,百里鸿昀眼角一挑,接着思涵的话便道:“你们还杵着作何,本王与你们表小姐叙旧,尔等也是想强行参与不成?”

    这话不曾掩饰的卷着几许威胁,门外的东临府侍奴终是面露惶恐,急忙抬手将屋门合上,待得一切完毕,侍奴们才面色凝重的面面相觑,随即片刻,有人低声道:“快些去通知公子。”

    这话一落,当即有侍奴点头应话,奈何仅是转身行了几步,便被门外几名卫王侍奴挡了去路。

    东临府侍奴一怔,下意识停了脚。

    其中一名卫王侍奴则道:“东临公子正忙于东临府要务,且忙得连招呼我家王爷的时间都无,你们此番过去,无疑是叨扰东临公子罢了。倘若东临公子因此而出现了什么纰漏,亦或是耽搁了什么要事,到时候怪罪下来,牵扯到我家王爷,你们担当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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