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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父女

    吴雨菲一早就来到了明德机场,手挽着吴作水的胳膊。吴作水时隔17年再次踏入故土,望着那重峦叠翠的连绵山脉,和湛蓝无垠的天际,过往的种种回忆犹如涛江大水袭涌而来,不禁鼻子一酸,眼睛湿润了起来。吴雨菲贴心地给他披上风衣,吴作水擦拭了眼角的泪水,便轻拍着女儿的手背,与她会心一笑,说:“我现在终于能懂得余光中的《乡愁》了。”

    吃好早饭后,父女俩便驱车向西郊的公墓开去,那里有吴作水的父母和兄弟吴作明的安息之地。早上,雾气还未散开,烟云缭乱,一副愁淡之色,吴作水向着墓碑鞠躬三次,嘴里喃喃念叨着:“阿爹阿妈,阿哥,我回来了……”

    吴雨菲和她的助理、司机立在一旁。她戴着墨镜,一只手抓着另一只手,神情肃穆却心事重重,她其实并不想让父亲再涉足其中,望着那山间一排排矗立着的墓碑,内心忽然觉得活着是多么有趣的事情,心中更念起了那个让她牵挂着的男人。“小东,我把我爸叫过来了,他会让你渡过难关的。”吴雨菲从白枫那里了解到了一些情况,原来把孙亚东关进牢里是白言民的主意,既是避免事态进一步扩大,扰乱枫吟市的安宁,也是保护孙亚东和白枫。而父亲吴作水是当年事件的参与者,是连接整个事件的关键人物。

    吴作水倒过时差,吃过晚饭后,就坐在卧室的椅子上,和女儿吴雨菲面对面促膝长谈。小茶几上放着一瓶茅台,瓶口已经被开启,吴作水小酌了几杯,脸上神色凝重,往事像灌入口中的酒一样缓缓涌上心头。

    “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吴作水喝着酒沉吟道。

    吴作水是一个有梦想、有能力的实干家,可也是一个充满浪漫主义色彩的诗人。这注定了他的性格中交杂着极为矛盾的心理特点。他的感情丰富敏感又渴望闯出一番天地。对人对事苛求完美却又事事掣肘,有时,连他自己都会自怜自艾地嘲笑道:“我的性格注定了我的失败。”

    “爸爸。”吴雨菲望着父亲,温柔地轻唤他,像小时候依偎在他怀里,听他讲那些英雄的故事,然后两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沉浸在故事里,直到小雨菲轻唤他。

    吴作水望着女儿,再通过立地窗望望外面的枫吟市夜景,不无感慨地笑着说:“多美的夜景啊!如果我当年还在枫吟市,兴许做得真不如白言民好。”

    吴作水和白言民斗了好几年,两人都是实干家,建树颇丰,几乎难分伯仲,却偏偏容不下彼此,最高位就那么一个,必须有一个人要退出。最后,白言民赢了,吴作水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不仅赔上了自己所有的政治生命,还带着屈辱远走他乡,一念及此,吴作水心里总会燃起一阵英雄迟暮,廉颇老矣的苍凉感。

    “听你在电话里讲起十六年前的事情,如果白言民所讲的都是实情,那他还是挺够意思的。”

    “爸爸,白枫将他和白言民的对话跟我讲了,纵使白言民没有把话点明,但我也能猜到几分,可里面竟然还涉及赵家,这与你以前对我讲得出入太大,完全让我摸不着头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你有没有理出一些头绪来?”

    吴作水花白的头发下戴着黑色的老花眼镜,全然没有当年叱咤风云时的意气风发了。如今也不过是个心事重重的垂暮老者,他将杯子里的茅台酒一饮而尽,又轻叹着一声,说:“哎,都怪我太重感情,到最后竟毁了吴家,也害死了他。”

    “爸爸,你别这么说。”吴雨菲知道父亲的心性,他或许不是一个了不起的官员,但绝对是一个好父亲,“如果那些往事让你不舒服,我们改天再说吧。”

    “不,不,不,”吴作水连摆着手拒绝,语重心长地说,“这事情关于小东,你和他的事,我是赞同的,孙家人也是赞同的,不管当年和孙家有什么过节,都是过眼云烟的事情了,我们都老了,难道还要把你们也连累进去吗?”

    “我知道,爸爸,你和他们都是好家长。”吴雨菲紧紧地握着父亲放在茶几上的手,情真意切地说。

    “哎,当年的事情我以前跟你讲过,其实也是疑窦重重。当年有个匿名电话打给我,说他是白言民的助手,给我播放了一段我大哥贿赂官员,贪赃枉法的录音带,我一听就知道大哥这是要出大事了。那个人讲条件时,说得模棱两可,但我听得出来,他要求我退出市长的竞争,再给三十万。白言民就同意把录音带还给我。之后,我去你大伯家,他哭着承认了录音带里的事情是真的,说连累了我,我本想斥责他的,但我……”吴作水在官场上向来果敢独立,从不对身边的人滥用感情,唯独这个哥哥是他永远过不去的坎,他的语气里多了几分自责和懊悔,“我的一切都是哥哥给的,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我……我选择了帮他。”

    “伯伯知道你要帮他吗?”在她的眼里,父亲是一个公私分明的君子,可也是一个徇私枉法的小人。也许这就是吴家人的宿命,自己何尝也不是为了吴家的声誉,为了父亲的颜面,为了查明伯伯的死因,不惜放弃美国的大好事业,回到枫吟市从零开始呢!更甚者,曾在小东和白枫之间有过犹豫,让两个男人为她争风吃醋,而不加以制止和调解,才害得小东被人陷害,锒铛入狱。如果说谁是小人,自己何尝不是天底下最大最可恶的小人。

    “不,他不知道,第二天,我在市**大楼的拐角处把白言民拦住,劈头盖脸地就问他我哥哥录音带的事情,一向狡猾的白言民没想到我会在大庭广众下公然拦他,竟慌慌张张地结巴起来说没有,可眼睛是不会骗人的,我看得出来,他有录音带。”吴作水叙说这些往事时,仿佛历历在目,可他的神色里满是鄙夷,“我没想到白言民是这样一个人,竟拿我亲人的事情威胁我,当年我还为自己去恐吓他儿子的事情而后悔,一心想要找个时间去赔罪,真是没想到啊!权利这个东西,真得能把一个人变得这样不择手段吗?”

    “权利就像只饥渴难耐的猛兽,不把它锁进牢笼里,我们都会被一个一个蚕食掉。”吴雨菲十二岁之后就生活在美国,对美国的三权分立制度如数家珍,也知道权利这东西的可怕之处,所以特别意味深长地说。

    “是啊,权利像猛兽,也像双刃剑,既会伤人也能害己。”吴作水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整个人都变得郁郁寡欢,沉重的叹气声此起彼伏,使他的回忆多了几分负罪感。

    “三天后,你伯伯突然就跳楼自杀了,他这是怕连累我而负罪自杀吗?但我不相信啊!没多久,北京那边就收到一盒录音带,是匿名寄的。我问过孙福明,他说本来要寄得,因为他和你伯伯的矛盾是公开了的,他的自杀太过于突然,反而更像是一场谋杀,许多人都怀疑是赵福明搞得鬼,可是他还没有寄出去,这盒录音带就曝光了,那么唯一可能的就只剩下白言民了。”

    “那个夏春楼的女服员呢?她难道就不会都复制几盒吗?”吴雨菲发现了可疑的地方,忍不住插嘴道。

    “我以前也想过这个问题,可一个女服员凭啥要这样干,要钱吗?她从孙福明手上拿得够多了,如果她还要贪钱,大不了再勒索我,可她没有任何告知,而且早已经远走他乡,音信全无,那她又图得什么?为什么还要再掺和进来?这都是于理不合的,所以我排除了这种可能,那么就剩下白言民了。他几乎毫不费力就把我从市长的位置上拉了下来。可惜,我们组织是最看不起这种拿亲族事情做文章的阴险小人的。我做不了市长,他也没有机会做,没过一年他就被组织调到枫吟市的地级市那边做一把手,实际上明升暗降,让他在平远市这破地方养老。可他毕竟是白言民啊,怎么会甘于平凡!在那几年,竟然把平远市管理得井井有条,经济发展更是快得不得了,最后,又搞了一个南湖开发区,竟因祸得福,又转回枫吟市做市长。威望比以前还高出不少。”吴作水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笑,似乎自嘲一般,继续说,“现在你跟我说白言民查到了当年背后搞鬼的人,这真得让我难以相信啊!我恨了他十六年,几乎每天都关注着这个地方,既想着枫吟市越来越好,又不想看到白言民有好日子过,每天都把自己弄得心力交瘁,郁郁寡欢。可现在竟然跟我说恨错了人,我怎么甘心啊?我就是拼着老命,拼着我最后一点自尊,我也要亲自过来查明真相,不管结局如何,我也要知道我到底该恨谁,哪怕报不了仇,我也不能活得不明不白。”

    吴作水越说越激动,接连咳了好几声,吴雨菲连忙把茶水递给他。从后面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脸上涌现出一股忧愁的思绪:都说女儿最像父亲,要不然为什么自己也会如此执着呢?

    “赵家?赵家!赵吕明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吴雨菲带着疑惑在心里反复诘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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