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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3章

    倒是杜太医问了一句:“事情可办妥了?”

    安华皓点点头。

    杜太医看看日头,也不废话:“我看时间差不多了,也别耽搁了,快走吧!”

    一面又回头看陈巡抚:“陈巡抚且在这庄子里稍作休息?这庄子虽然不大,倒是还有几分野趣的。”

    陈巡抚摆摆手:“既然来了,哪里有不送上一程的道理!不用多说!”

    两人都是千年的老狐狸,这一来一去的,对对方的套路都十分清楚。

    杜太医也就不多说了,只让安华皓先带人上去。

    这上去的路,在庄子旁边一条,庄子后门也有一条路。

    因着离得庄子不远,没爬多久,就到了早就点好的穴位边。

    还是安华皓先挖了第一锹土,然后帮工们也就放下棺材,去挖土了。

    陈巡抚跟在后头,看那几个帮工累得满头大汗,干脆的一挥手,立刻就有几个护卫上前,将铁锹给接了过来。

    很快,一个又深又大的坑就挖好了。

    早就准备好的上好的楠木棺材也都在一旁打开等候多时了,帮工们支撑起黑色的布,将棺材给遮住,免得太阳直晒。

    棺材里已经铺设了四五层锦缎的棉被,四角也都塞了金银压着。

    安华皓和梅晓彤这才恭恭敬敬的上前,将先前那个小棺材打开,再将齐欢的尸骨取出。

    一般人家,迁尸骨,都是用个罐子装好,然后将罐子胡乱的放在棺材里,然后下葬了事。

    此刻,大家却看到安华皓取,梅晓彤接过来,在棺材里摆放好。

    没一会,一个人形的轮廓就摆好了,然后再盖上一床锦缎的棉被,再检查一下,没有遗漏,才将棺木合上。

    然后在墓下棺材的四角各放下一个金蟾,才将棺木给放了下去。

    再填上土,然后立好墓碑,再上香烧纸,摆上供桌,上面摆些水果糕点之类的祭品。

    一般来说,来观礼的亲友都会上一柱香,杜太医和齐夫人先上了香,却见陈巡抚居然也拈了一炷香给点燃了,还做了个揖礼。

    倒是让安华皓措手不及,忙和梅晓彤跪在坟边答礼。

    然后又是李婆子和杨宗保上前,也上了香。

    又念叨了两句,这迁坟才算完成了。

    如此折腾了这大半天,人都累得不行,人人都恨不得回家去躺着去。

    可陈巡抚还在,安华皓只得打叠起十二分的精神来陪着。

    梅晓彤和李婆子陪着齐夫人在后院。

    因着早有准备,丁婆子她们已经准备好了午饭,只是没预计到还有这么多护卫。

    还好齐夫人先前就派人去城里的酒

    楼定了几桌席面过来再加上这庄子里还有看守屋子的一家人也来帮忙,倒是蒸出几筐的馍馍来,配着那席面,请那些护卫们在庄子外摆上了几桌,又有杨宗保和杜太医府的管事来陪着,大家也没觉得怠慢。

    反倒这几日因着一直在那小院守护两位大人,吃得都是护卫们自己大锅里做出来的饭,只是囫囵填饱肚子而已。

    能用上这油水足足的席面,还有那馍馍管饱,一个个都心满意足,不说别的,看杨宗保的眼神都和气了许多。

    后院,李婆子正拉着齐夫人打听:“大妹子,咱们家这点子事情,咋把那贵人大老爷给惊动了?别不是有什么说道吧?”

    不说别的,这迁坟本就是一件让人避讳的事情,一般人家,不是极亲的,都会避开,免得沾了晦气。

    这好端端的,一个贵人大老爷,千尊万贵的人物,咋会想起来碰这晦气?

    虽然李婆子觉得自家女婿那也是极有前途的,可她也没失心疯到觉得自家女婿已经牛掰到了能让这么大的官都给面子的地步啊?

    俗话说的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乎拉巴的跑来,说不得就有啥事。

    齐夫人到现在其实也是一头雾水,她琢磨了半天,也没觉得自家老爷跟陈巡抚的关系已经铁到这份上了?拈自家老爷的徒弟的婆婆迁坟也不避讳了?

    说实话,按理来说,若是自家的其他徒弟,就是亲娘迁坟墓,他们做师父的也必要去。

    这不是因为今日被迁坟的是齐欢么?

    齐夫人也在想,莫非这陈巡抚跟以前的齐家有什么来往不成?再一想也不对啊,这坟里埋着的是齐欢,除了他们,还有宋弘外,应该没人知道啊?

    因此她也一脸愁容:“可不是,今儿个一大早,我跟老爷刚收拾好准备出门,这陈大人就上门来了。我家老爷只得请他进屋喝了杯茶,明说了今儿有事,实在抱歉,改日再请陈巡抚吃酒,那陈巡抚还非要跟着来。”

    “我们家老爷没办法了,都说了是迁坟的事情,还希望陈大人避讳一下,可陈大人反倒说什么他今日本就是想找我家老爷到郊外走走,既然如此,他也正好跟着。”

    “我家老爷劝了好半天,说什么忌讳之类的,可人家陈大人一点都不在意,我家老爷实在没办法了,只得带上了。”

    齐夫人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对那陈大人心里也有几分责怪,这不是添乱么?

    此刻的陈大人,不知道后院女眷对他腹诽不已,只在前院打了两个喷嚏。

    杜太医抬抬眼皮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安华皓默默地敬陪末座,也不

    作声。

    饭桌上就三个人,两个人不说话,安静的有些尴尬。

    不过陈巡抚是什么人?那也是能屈能伸界里的优秀选手,当年唾面自干的事情他也不是没干过,何况只是眼前这一点点小尴尬呢?

    不仅不以为意,还主动开口,先是夸赞了一番安华皓有孝心,又夸这庄子的位置好,尤其是那外面一片花圃好。

    甚至开口闭口都是贤侄,一副拿安华皓不当外人的架势。

    这下杜太医忍不住了:“我说陈大人,你有什么事你就明说,这么拐弯抹角的,别吓坏了孩子。”

    陈巡抚打个哈哈:“瞧杜老说的,我是真心欣赏贤侄的,年少有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这话更让人没法接了,杜太医心往下一沉,他试探着道:“陈大人,你这是?”

    陈巡抚此刻却故作高深,只含笑道:“杜老莫再问了,总之不是坏事就是了,来,吃饭吃饭!”

    反客为主的还让起杜太医来。

    杜太医一颗心悬着,还好几十年来,在宫里到底锻炼出来了,即使心中担忧,脸上也未露出半分不妥来。

    听陈巡抚这样说,也就识趣的不问了,转头就跟陈巡抚介绍:“来,尝尝咱们荆县特有的几样家常菜,我当时还在宫里,想着就是这一口,可不管怎么做都觉得味道不对。如今回来了,终于是吃到了,大人也尝尝——”

    两人一来一往的倒是让桌上的气氛热闹了些。

    吃了两口菜,陈巡抚才开口,一开口就问安华皓家中还有些什么人?怎么今儿个迁坟只有母亲一人?父亲呢?

    十分的随和家常。

    安华皓忍不住拿着筷子的手一僵,知道今天的戏肉来了。

    当下起身恭敬的回答:“回大人的话,学生家中如今除了妻子梅氏和岳母,再无他人了。不瞒大人,学生刚出生没多久,就被人送给了养母,一直以为自己就是养母的亲子。去年才知道,自己的身世,机缘巧合才知道了亲生母亲就埋骨在寺庙的后山。”

    “学生和妻子本打算早就将母亲的坟墓给迁出来,只是没寻到好地方,刚好前些日子寻到了这个庄子,才有今日之事。”

    对于陈巡抚问所谓的父亲,只字不提。

    陈巡抚一笑,又多看了安华皓一眼,却并不追问,只问些安华皓平日如何生活,如何读书,如何考学,又如何和如今的妻子定亲的话。

    事无巨细,那几乎是将安华皓这些年的过往,全部问到了。

    杜太医坐在一旁,脸上带着笑,后背衣服却都湿透了。

    可当着陈巡抚,他也不能提醒什么,只埋头吃菜。

    倒是安华皓,陈巡抚问什么,他也就简单的回答上一句,或者几个字。

    脸上并没有失态,比如难堪,比如委屈,比如逃避,或者愤怒。

    都没有,只是冷静的回答,并不多说一个字,也并没有试图掩饰自己那些年的窘迫和不堪。

    杜太医听着听着,手里的筷子也不动了,复杂的看了安华皓一眼,他只隐约听自家夫人说,听安华皓的那个岳母偶尔透露出来的意思,安华皓以前的那个养母很不着调,安华皓跟着吃了不少苦。

    可如今听安华皓这么一问一答,透露出来的,实在是,让人如鲠在喉,不知道说什么好。

    即使是杜太医这样的心性,想起造成这一切都卫国公宋弘,都忍不住想给他一剂药让他就地去世算了。

    堂堂一个卫国公,在朝堂上那般的能耐,家里养着那么多小老婆和孩子,为何就独这么折腾这个孩子?

    陈巡抚问到最后,面上虽然不显,可实际心中也有些惊讶,他昨儿个看到下面人送上来的关于安华皓的汇报,当时就跟朱浩然说,卫国公这事做得不妥。

    不说别的,说一千道一万,这安华皓是他的骨肉,要么你就狠心点,任由他流落山间,当一个山村愚汉,一辈子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过去,也就是了。

    要是还有几分念着血缘之情,为什么不选个殷实点的人家,多给些银子,等孩子大些了,在多照拂一二,也没问题。

    可这卫国公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说他念着那点子血脉情分吧,给安华皓找的这收养之家,简直就是泥潭,换做性子软一点,命差一点的,只怕早就折在这泥潭里了。

    你说他不念情分吧,又派人来给安华皓开蒙,教他读书识字,还让考科举。

    就这几日的了解,陈巡抚可看出来了,这安华皓并不是那种因着所谓的血脉亲情就能昏了头的孩子。

    相反,这个孩子冷静理智,看得清形式,懂进退,还上进,更甚者,会抓住机会。

    不说别的,如今不过还是一个秀才,安华皓就已经搭上了杜太医,还有他关系最好的那个顾子楷,那是顾家年轻一代里最出色的一个。

    还有历家,因着安华皓的妻子,也能搭上话。

    这样的年轻人,只要给他机会,恐怕就能一飞冲天了。

    最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十分的确定,这孩子对卫国公并无太多的父子之情。

    这样出色的年轻人,还是在这种泥潭里挣扎出来的,以他这种资质,若是在卫国公养大,只怕卫国公府的荣耀还能再延续一代。

    比起卫国公府如今的那几位公子,简直是云泥之别。

    也不知道卫国公是如何想的,锦衣玉食的养着那种废物儿子,将这样的好孩子却丢在外面自生自灭,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只不过,这话他也只能吞回肚子里,别人家的事,哪里容得外人插手。

    更何况,他和卫国公宋弘的关系只是普通,虽然大家都为当今办事,可这不也有细微的差别么?

    当今潜邸那一脉和半路投诚的可尿不到一壶去。

    因着这点子想法,陈巡抚公事公办的将该问的都问清楚了,才安抚的拍了拍安华皓的肩膀:“贤侄这些年倒是吃了不少苦,不过这苦尽甘来,说不得好日子就要来了!”

    这话说得蹊跷,似乎在提示在什么。

    只是大家都不敢深想。

    到底一顿饭吃得不是滋味,胡乱的用完,陈巡抚就告辞而去。

    只是临走之前,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安华皓,又冲杜太医拱拱手,就被簇拥着下山去了。

    两人站在院子门口,看着陈巡抚带着人消失在山路拐弯处,杜太医才开口:“你的身世瞒不住了!”

    安华皓点点头,声音很平静:“我知道!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杜太医叹了口气:“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我看陈巡抚这架势,不止是问你的身世,恐怕还有别的事情夹在里面,咱们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安华皓点点头,突然回身郑重的冲着杜太医行了一个礼:“若是我这身世牵扯太多,真有什么不对的,到时候我会跟晓彤合离,还请师父能保住晓彤和我岳母!”

    杜太医定定的看了安华皓一眼,好半天才点点头:“你放心吧!若真有事,我这老骨头,护住你媳妇和你岳母还是没问题的!”

    安华皓这才松了一口气。

    ※※※

    别院。

    今日的戒备似乎更森严一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还有流动的巡逻队伍,不时的在院子里穿梭。

    那口棺材就静静的躺在院子中央,棺盖都已经打开了,几个护卫正将那棺材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的从里面拣出来放在地上。

    陈巡抚和朱浩然,正坐在一旁的树荫下,看着那些护卫将东西都一字排开了,才踱步上前来。

    这些东西,刚从棺材里拿出来,还带着尸腐的味道,实在不好闻。

    陈巡抚当初也是经历过的,还罢了。

    朱浩然却有些受不住这些味道,用袖子挡住鼻子,凑近了看。

    这些东西着实不多,也就几床早就粘连在一起的铺盖,被太阳一晒,变得干脆,露出里面黑色的棉絮来。

    看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又看一旁单独放着的,几样金银的陪

    葬,也是粗糙的很,并不见精巧。

    这显见不是精心下葬的,反倒看起来是胡乱下葬的,里面连女人常用的梳妆类的陪嫁,还有衣物,金银饰物之类的都不见。

    看了半天,陈巡抚指着那几床铺盖:“都拆开,细细的查验一番。”

    护卫们又将那铺盖拆了,将那黑臭的棉絮给掏出来,仔细的查验,并没有找到什么。

    陈巡抚皱着眉头:“就这些了?”

    领头的护卫点点头:“禀告大人,就这些,棺材一起出来,就被属下们押送回来了。”

    “可是若齐欢的墓里都没有,那会在哪里?”陈巡抚低声自问,忍不住揉了揉额角。

    忽然看向那护卫:“安华皓他们捡尸骨的时候,你们可有都看清楚?除了尸骨还有别的东西被他们带走?”

    护卫招招手,两个看起来身形利落的护卫上前:“启禀大人,小的们一直盯着,那夫妻俩除了尸骨,别的什么也都带走。”

    这两人是出了名的眼睛贼,如果他们都没发现,那确实是没带走。

    更何况,他是亲眼看着那齐欢的尸骨被重新放入棺材里的。一路上也都有他的人看着,那小棺材的尸骨,从装进去,一直到被拿出来,中间没有人打开过。

    难道那东西真的不在齐欢这里?

    陈巡抚和朱浩然互相看了一眼,都面露愁色。

    挥挥手,示意护卫们将那些东西又给收棺材去,两人进了屋。

    “陈大人,这下可怎么办?没找到那重要物事,咱们怎么跟圣上交代?”朱浩然到底年轻些,想到这次任务没完成,恐怕圣上要大怒,就忍不住发愁。

    陈巡抚也愁啊,要是他们没找到齐欢的踪迹,也就罢了,偏偏找到了,齐欢却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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