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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她被谋杀在一年前那个冰冷冷的夜晚

    陈图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他的气息,忽然变得重了起来。

    在他沉寂的几秒里,我再次从牙缝里艰难挤出一句:“别用你抱过林思爱的手,来触碰我!”

    却环得更紧,陈图像是颓然失去所有力量似的,将所有身体的重量匍匐在我的身上,他的语气暗涩,迸发出来,满是冷冰:“我亏欠林思爱的东西,用钱还不清,我又不能违背自己的内心用下半生偿还给她,只能还她一条命,我还清给她,再无瓜葛。”

    我只觉得牵强。

    我连细节都懒得去听,我懒得听他细细掰扯,他陈图怎么就亏欠了林思爱,他怎么就还不清,需要他在生死存亡关头,丢下他的结发妻子。

    我的眼泪奔腾:“这是我听过最有创意的解释。可是我不能接受你这样的解释。可能是我的眼界太小,在我看来,我肯定会毫不犹豫选择救自己爱的那个人。”

    陈图的气息却变得更重,他环在我的腰上的手,不断地在打颤,他像是挤牙膏般呢喃一句:“如果你活不下去,我又怎么可能独活….。”

    “独活”这两个字,怎么听着那么刺耳?

    我现在就是独活啊。我明明跟我的孩子一起跌入无穷的困境,到最后只有我独活下来,而他被人残忍地从我的身上扒出来,放进福尔马林中浸泡风干,做成标本!

    这一下,我的眼泪像是拉开了闸门似的,我所有的汗毛也竖起来,我不知道我哪里来的大力气,我最终狠狠是甩开陈图,他在措不及防中趔趄,踉踉跄跄几步都没有站稳,我整个人已经像个暴怒的豹子一样,弹跳起来扼住陈图的脖子,我一个用力将他狠摔着,我们双双倒在地上。

    陈图的后脑勺在着地时发出了沉闷的声响,他的脸因为撞击而痉挛,我却茫然不觉,骑在他的身上,手更用力扼住陈图的脖子,我像是疯了般语无伦次:“你真的那么想死啊,那你去死吧,我帮你,我来帮帮你,你去死了,就有人陪我那个可怜的孩子了。你死了,一定要去找找我们那个可怜的孩子,你跟他好好解释一下,为什么他当你的孩子能那么可怜,为什么他能活生生地被人为从我身上血淋淋地剥掉,为什么能被人残忍地浸泡在福尔马林里面,为什么能被人风干放进盒子里,你去好好安慰一下他陪伴一下他,告诉他不是他不乖,是他命不好,是他投错胎,是他不该是你陈图的孩子,不然他的结局不会那么可悲!那么想陪我去死,那你去死吧你!想要跟我和好是吧,那你拿点诚意出来啊,只要你死了,说不定我就能答应跟你和好了!”

    不知道是因为我扼得他脖子太紧,还是因为我这番话,陈图的瞳孔睁得越来越大,他的手握住我的手腕一阵,最终颓然地松开。

    我却还是不解恨,松开他的脖子后手没停住,一次又一次地往他的脸上摔去:“你为什么不救我!你为什么不救我!你为什么不救我!我喊了你三次,我用尽全力喊了你三次,我说陈图,陈图陈图,我用了当时我所有能迸发出来的力气去喊你啊,你为什么不救我!你为什么不能上前一步问我一声,你可以很嘲笑可以不屑问我一声啊,伍一你这个小疯子不是不怕死吗,你怎么这一次怕死了。或者我就有力气告诉你,让你救救我们的孩子。你为什么不上前一步!如果你做了,说不定我的孩子现在还活蹦乱跳的,你为什么不救我!我问你为什么不救我!”

    手再一次扬起,我还想落下,然而可能是我摇头的幅度太大,一阵接一阵的晕眩涌上来,我的眼前一黑,在天旋地转间,世界一片寂静。

    我做了一个无边无际的梦。

    在梦里面,一个小小孩儿,他长得一双璀璨明亮的眼睛,在不远处朝我招手,我走过去,他用天真无邪的眼眸直视我,说:“妈妈,你别哭了,我住在盒子里面,很暖和。妈妈不要再找我,妈妈再见。”

    说完,他就在我的面前,吃力地把自己关进了盒子里。

    我嚎啕大哭着冲上去,想要扒开那个盒子,可是我越焦灼越显得无力,我越无力越是焦灼,我不断地喊着:“出来,小孩子是不能住在盒子里面的啊,你出来啊。”

    只有一阵接一阵的孤独寂寥回应我。

    而那个庞大的盒子,在我的眼前慢慢缩小再缩小,缩到拳头那个大,褐色一片。

    我的眼睛发涩,需要拼命睁大,才能看到它的存在。

    所有的场景都不见了,映入眼帘的,只是一盏橘黄色的灯。

    我茫然地坐起来,再次用手撑住自己的腹部。

    洗手间那边,传来叮当不断的声音。

    视若罔顾,我从床上蹦起来,像是疯了一般跑到自己那个暗黑色的行李箱那里,打开,翻了翻,将那个褐色的盒子抱在怀里一阵,一个打跪,膝盖着地,眼泪再一次止不住的奔腾。

    把眼泪吞咽下去,我全然不顾唇已经被咬破,我再一次咬住,也不管不顾那些咸涩的血沁入嘴里,我恨恨说:“我一定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我一定要把那些人强加在我们身上的痛苦翻十倍翻一百倍还回去!”

    我的话音刚落,忽然被人在后背拽住胳膊拎起来,我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被纳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我的后脑勺,被按在胸膛上,灼热,却带给我满满的寒意。

    却已经无力与他对撕,我冷冽一句:“你不要再抱我了。”

    陈图的手却颤抖得厉害,他的手不断按在我的后脑勺上面揉动个不断:“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怀孕了,你为什么不说,你为什么不说!”

    层层递进,陈图的声音越到后面越是激昂越是不稳,最后变成颤动的字不成调,我想要逃开他的禁锢,却在一瞬间听到陈图的呜咽声。

    “我简直就他妈的一废物!我都做了什么傻逼事!”

    陈图这句话,掷地有声,落下,炸起,在我的脑海中缭绕逶迤成一片。

    他的手抖动得更厉害,像是要把我揉进怀里那般,他的语气满是呢喃:“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

    可是对不起,换不来时光流转。

    也换不回,早已经面目全非满目疮痍一地狼藉的曾经美好。

    我拼命推他,还是满嘴冷冽:“不是所有的对不起,都能换来没关系。陈图,你不要再抱我了,我们之间的所有种种,到此为止了。”

    声音呜咽依旧,陈图断断续续:“不,不可以到此为止,不能到此为止。我们说过要一起白头到老的,说过的话,要算话。我们要白头到老。”

    在眼泪奔腾中,我轻笑:“你以为我们之间还有白头到老的可能吗陈图?你该醒醒了,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呜咽更重,陈图字不成句,断断续续:“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怀孕了。”

    他还是要重提这个话题!

    我拼命压制住,才没有再次陷入暴走的境地,嘴角扬起,我想轻笑,眼泪入侵,满是苦涩:“我第一次想告诉你的时候,我在沙尾的街头吹着寒风,拿着那份早孕报告,懵来懵去,决定给你打电话。我给你打了三个,你最终用一条无比冷漠的信息打发我,你说你不想跟我吵架,我们少点联系,好啊,少点联系就少点联系,又不是以后都不联系了。第二次我想告诉你,是在医院。你抱着小智冲我怒吼,你因为我的沉默抬脚踹我的坐着的椅子,我都可以理解,不管是什么在生命面前,都是生命最大,我理解你对我所有的脾气,可是为什么当我的腹部绞痛不已,当我朝你伸出手去,我说我肚子痛,怀孕那两个字我还没有机会完完整整说出来,你转眼和林思爱肩并肩去听小智的诊断结果,好,我不怪你,因为在你看来,是我伍一这个毒妇,害得小智花生酱过敏,我真的不怪你。第三次,我收到你的信息,你约我去天麓谈离婚的事,我开车出去,在梅沙环山g6路段,被醉驾的人撞,被林思爱追尾,在生死命悬一线,我还是有机会告诉你的,于是我喊了你三次,你就跟我擦身而过,你却没有听到。于是,那个原本可以活蹦乱跳可以让我的生活得到别样圆满的小小生命,他变成了最鲜血淋漓的噩梦。”

    说完,我颓然推开已然无力的陈图,我的脸扬起来,妄图想要止住奔腾的眼泪,可是事实上我不但止不住时光的奔腾,我连着小小的眼泪,都无法禁锢在自己的身体内。

    “我怪你不救我,也怪你不救我让我失去了孩子,可是我也明白,我确确实实不能全部怪你,因为你毫不知情。但是你也无法撇清你自己。因为你有好几次的机会,能知道我怀孕了,我们中间隔着一个孩子。可是你自私,自负,你太傲气,而我也一样。如果说我们之间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外因确实很多,可是我们无法把自己摘干净的就是,我们都太好强,太骄傲,舍不得底下自己的头颅,也不会把自己的自尊双手奉上,任由对方践踏。我们之间那些所谓的深爱,不过是建立在同病相怜下的相互依赖,轻轻一个触碰,立刻溃不成军。我们何必再自欺欺人。”

    抽了抽鼻子,我再望向陈图,满是泪痕的脸上,咧开嘴扯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意:“你不必自责,认为是你间接害死我们的孩子。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们都有错。而我这一生犯过最大的错误就是爱上你。我已经知错,我已经知错能改,我已经迷途知返。那个天真蠢钝勇往直前,可以为你卸下铠甲的伍一,已经死了。她被谋生在一年前那个冰冷冷的夜晚,她努力挣扎过,可是最终败给现实,她死了,你就别再叨扰她,让她陪着那个无辜的孩子,长眠在那一个残酷的夜晚里。而你现在眼前的这个人,她依然叫伍一,她依然拥有伍一的那一身皮囊,可是她已经不是那个把你当成她的命,她的天,她的地,她所有的依靠所有的温暖的那个傻乎乎的笨姑娘了。所以陈图,你该醒醒了。我们都该醒醒了。从这一场噩梦中醒过来,并不是一件什么坏事。醒了,才能继续往前。我已经在往前走了,你也别呆在原地了。”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来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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