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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2你别再为了顾及我的感受而拼命掩饰好吗?

    咬着我的话尾音,艾维的声调稍微提高一些:“我想请问一下,你是否认识一个来自英国的叫皮特.卡特的年轻小伙子?”

    我怔住几秒,随即坦率道:“虽然我不知道,我印象中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你认为的那个,但我确实有认识这么一个人,他是我之前的客户,.”

    语气中的熟络,明显平添了几分,艾维语中带笑:“甜心,我是皮特的母亲。”

    真的是万万没想到啊,我惊诧了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这么巧?”

    笑声更浓,通过电波传过来,艾维说:“甜心,我们这么有缘分,客气的话就不说了,我直接一点。你的那个情况,我请教过我的一个血液科的校友,他分析,现在虽然没有血清能彻底清除掉你血液里的变异性分子,但可以做一次深度的血液环流手术,这样可以稀释血液中的变异分子。这个过程非常的煎熬,也会很痛苦,它的成功率只有30%,却要承担50%手术中的不可控风险。甜心,我的建议,你可以开化一些,去领养一个孩子,不要再纠结这个事情。你是皮特的朋友,他一直对你保有高度的夸奖,我希望你可以理智对待这个问题,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我的关注点,只放在成功率上,我欣喜若狂地请求艾维医生给我搭线,可是她看在我和皮特相识一场的份上,她不遗余力地想说服我别做傻事,总之这个电话打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最后是我败在她一条条罗列的医学病理下。

    内心很是失落,但我却不得不安慰我自己,我是真的该彻底放下执念,彻底断掉想要孩子的念头。

    这样毫无希望的日子继续前行着,我重新遁入忙碌奔腾中,直到有一天,小段生娃了。

    她是在星期六凌晨三点出头分娩的,挺顺利的,她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刘纯控制不住初为人父的喜悦,一大早就给陈图发来喜讯。

    虽然我和陈图,此生不能再为人父母,可接到这样的消息,还是为小段和刘纯高兴,我们也没有像在老家那么多的避讳,麻利的收拾好自己,又跑到附近的超市,买了一堆的母婴用品和一堆的营养品,就前往新洲村那边的医院。

    虽然刘纯和小段现在背负着房贷,手头也不算是特别宽裕,但刘纯怕小段在多人间的病房休息不好,他跑了关系给小段弄了个单间,虽然小,但挺安静的。

    刘纯由始至终带着欢脱的笑脸,他一看到我们,也不用小段提醒,就跑出去给我们买饮料了。

    示意陈图把带来的东西放一部分到柜子里,我拉过一把椅子靠坐在小段身边,先是瞅了她一眼,再瞅她环在臂弯里面的娃娃,我其实很为小段高兴的,可我的心特别特别的酸,鼻子也像是被泼了柠檬汁似的。

    怀揣着这样繁复的心情,我压低声音说:“小段,他睡着了吗?”

    小段浅浅地嗯了一声,她的嘴角含着母性的笑意:“刚刚刘纯给他弄点奶,他喝了一大半,砸吧砸吧的眼睛溜溜的很可爱。他睡着了,就会睡得很沉,伍一你不用捏着嗓子说话的。”

    越过我,小段冷不丁将目光移到陈图的身上:“陈图,我有个私密的事,要跟伍一沟通一下,你能先回避一下不?”

    耸了耸肩,陈图倒是上道,他笑笑:“好,我出去走廊吹吹风。”

    等到陈图把门关上,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小段将目光移到我的脸上,她说:“伍一,你后面肯定也会有自己可爱的娃娃的。你先调养调养身体,放轻松一些,就好了。”

    我上次做人流的事小段是知道的,她大概是觉得是我身体不太好,才不能要。

    我倒不是想对小段藏着掖着什么,我只是觉得我要告诉她真相,只会增加她的烦恼,而她现在可能也不能这么心无旁骛地安慰我,她可能会在我的面前不知所措。

    于是,即使我的内心在下着一场瓢泼大雨,我却昧着良心笑靥如花:“我知道了,超级辣妈。”

    稍微翻了翻身体,小段压根藏匿不住她那些幸福感:“那是,等娃娃大一点,我得好好打扮打扮,争取带娃出去玩儿,别人都以为我是娃他姐姐。反正啊伍一,我觉得生娃得趁早。”

    我埋下脸去,给小段掖了掖被子的一角:“嗯,知道的。”

    好在小段没再继续这个让我酸涩到了极点的话题,她徒然把声音压低一些:“伍一,其实我有个事想拜托你一下。”

    我顺嘴应:“啥事说呗,别给我客气。”

    瞥了门口一眼,小段撇了撇嘴:“刘纯他不懂买护垫,他买过来的护垫太硬,硌得我不舒服,我又不好给他说,省得打击他的积极性,你能去帮我买棉面的不?”

    我腾一声站起来:“那有啥的,我马上去哈。”

    刚从病房踏脚出来,陈图就看到了我,他大步流星来到我面前:“伍一你去哪里呢?你是要去买东西吧?我去吧。”

    我拢了拢头发:“我到旁边母婴超市给小段买点东西,那是比较私密的玩意,你去买不方便,你到里面去坐坐。”

    挺识趣的,陈图不再坚持,他随即推门进去跟小段有一搭没一搭地侃大山。

    我从医院出来,进了旁边看起来最气派的一家母婴店,找了个看起来挺有经验的店员问了问,最后给小段买了三个不同牌子的护垫。

    虽然不重,但它们的面积大,我刚刚从电梯里面出来,它们差点从我的手中滑落,我只得换手来提,一来二去走得跟蜗牛似的。

    即将贴近房门时,我蓦然听到小段的声音:“陈图,看来你挺会抱娃啊,上手挺快。刘纯那家伙,我教了他好几次,他都不会抱,笨手笨脚的。”

    我莫名的顿了顿脚步,随即把步子放得更轻,慢腾腾地贴过去,在侧边朝病房里面投去半束目光。

    只见陈图站得笔直,他的双手环成摇篮状,抱住小段的孩子,轻轻地摇动着,他嘴角含着温馨得让我恍惚的笑意,他的目光柔和得像是能掐出水来。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揪了一下,垂下来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力气全失,提着的护垫悄然落地,发出轻微的闷响。

    但靠站在门边的刘纯听到了,他乐呵呵说:“伍一回来了。”

    就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陈图的身体微微一僵,他疾步上前,把孩子交回了小段的手上。

    如果我不曾看到他这样的动作,或者我会好受很多。

    他这样极力去掩饰自己对孩子的喜爱,只会让我觉得更遗憾。

    强撑住内心挥之不去的苦涩,我若无其事地弯腰捡起那些护垫,再挂上喜悦的笑容,推开了门。

    把护垫给小段放好后,我装作完全没有看到陈图那么开心地抱过孩子那样,让小段教我怎么抱,我学会之后抱着摇了一阵,又强颜欢笑着问陈图要不要抱,但陈图却一直说他不懂抱,免了。

    最后,陈图给了小孩9999块的红包。

    等我们从医院里面出来,已经是下午三点,早上看着挺晴朗的天气,忽然变了面目,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我和陈图没有提前约好,却不约而同地保持着沉默。

    在这样的寂静煎熬中,我终于忍不住挣脱这些梏桎,但我却不知道犯什么抽,一张嘴就不懂聊天似的:“陈图,你刚刚干嘛不抱抱孩子啊,好可爱的,软绵绵的。”

    又溜了五十米,在红灯前停下,陈图转脸,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他一脸的平静,说:“我不喜欢小孩子,也不懂抱。你抱就好了,嘿嘿。伍一,还是我们好啊,轻松。我刚刚听刘纯说,他已经连续三四天没合眼了,后面还有得他们折腾的。”

    我像是咽下了一把黄连。

    我真的很想说:“陈图其实我看到你抱小孩了,你嘴角的笑容和你眼里的柔光都在告诉我,你比我更喜欢孩子,你别再为了顾及我的感受而拼命掩饰好吗?”

    可是想说,和能说,永远有着一条鸿沟的距离。

    关于孩子的话题,只会把我们现在好不容易构建起来的快乐,轻而易举地摧毁,给我带来切割的钝痛,也给陈图带来无端的煎熬。

    心里苦得跟被苦瓜汁全线侵泡着似的,我却不动声色,附和着:“你刚刚出门那阵,小段也没少给我吐槽,说她怀念单身生活。”

    我和陈图就像一个敬业的戏子,拼命地藏匿难过演绎快乐,可是难过很难藏得住,而快乐也很能一直被演绎,总之我们后面聊了很多,那氛围似乎挺轻松,却都无法抑制我们彼此眼神里面不时流露出来的空洞和落寞。

    我们心照不宣,却彼此成全。

    后面陈图带我去水库那边吃了刷鱼片,我们又给躲鱼猫打包了挺多,一路欢歌回到家里,又凑在一起盯着躲鱼猫把那些鱼片吃得精光。

    这样的生活,其实挺美。

    可是我不知道,等我和陈图的年纪越来越大,两人日夜相对得越来越多,那些激情慢慢消退,我们是不是还有今天这样的行动,两人埋头看猫吃饭,也能看得这么开心,这么和谐。

    可是当我拿了衣服去洗澡,关上浴室的门,打开花洒,将自己置身在那些有着浅淡温度的水流下,我的眼睛可能进了水吧,眼睛进了水那肯定难受对吧,我还没有揉,眼泪就迸出来,汇入水流不知所踪。

    我洗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一个澡,我似乎想将所有的悲伤都化成眼泪排出体外,可是我的身体里面好像有一台悲伤制造机,不管我怎么用力,它都依然顽固如初。

    一个强烈得根本斩不断的念头,犹如杂草在我的脑海疯长。

    我要再找艾维医生,说服她,让她帮我搭线,去做病毒稀释手术。

    考虑到她提到的风险,按我对陈图的理解,就算只有0.8%的风险,他都不会让我轻易去尝试,更何况是50%。

    思前想后,我咬咬牙,决定暂时先瞒着陈图。

    辗转着熬过了与陈图相伴的周末,星期一中午,我找了个没人的地,给艾维医生打了电话。

    刚开始她一听我有这样的想法,她不断地否定我,不断地拒绝,可是在我孜孜不倦的乞求下,她终是招架不住,约我到她下榻的酒店见面。

    以最快的速度驱车过去,我在君悦酒店的西餐厅,见到了艾维本人。

    之前我对她是皮特的妈妈,真的没多大的概念,但一见面,我就彻底清晰了。

    毕竟皮特,虽然谈不上跟她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但他们那五官却很是神似。

    这让我的心情放松不少,我很快与她握手,坐在她对面。

    没有丝毫的架子,也没有摆出一副我年纪比你大,我就是大王的款,艾维似乎更偏向与我像朋友般相处,跟在电话里面的言简意赅不一样,这一次她很细致给我说了手术全过程,她将所有的风险细化,列成表给我,一项一项地让我明确,我要做那些手术,所要经受的东西。

    就我这种好像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被她说得心里发悚,但想要拥有自己孩子的冲动,支配着我,也驱散了那些对未知的恐惧。

    见我被她这番轰炸,还要坚持,艾维告诉我,她那个校友,曾经是她们医学院的佼佼者,他现在在上海一家三甲医院坐诊,她可以帮我联系预约他三天后给我诊治,她希望我这边不要孤身一人去上海,我最好能有亲属陪同前往。如果亲属时间抽不开,那我也别孤身去,最好找个性格比较沉稳的朋友陪同。

    辞别了艾维医生,在回程的路上,我止不住的苦笑。

    现在,我身边的亲属,除了陈图,只有伍湛。

    要是陈图知道我这么瞎胡闹,他肯定会把我直接绑起来,不让我去上海。

    至于伍湛,他要知道,他可能表面上劝我不动就不劝了,后面还是会告诉陈图。

    纠结来纠结去,我决定麻烦一下邓七七。

    掏出手机,我翻到邓七七的手机号,给拨过去。

    铃声差不多响完了,电话才被接起来,但却是传来了一个男声。

    我差点从车座上蹦起来:“怎么是你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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