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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末世挣扎 第一百七十三章 望晚亭中

    贾忠全有了一个新的爱好,那就是在傍晚的望晚亭中,对弈饮茶。这主要是因为,仁安景色最美处在望龙山,而望龙山最美处,便在这望晚亭上,因为在这亭子中,往上可以看见,橙红色的霞光;往下,则可以看见谱写着如画般的山水的五色湖。

    五色湖,顾名思义,就是在不同时节,湖面将会变换不同的颜色,春天是浅绿色、夏天是翠绿色,秋天是浅黄色、冬天则是白色,还有就是湖中心,那千年不变的深蓝色。而现在,正是四色湖一年之中,最美的时节——翠绿与深蓝相呼应,且又谱上了晚霞特有的橙红。

    “啪”、“啪”、“啪”一只只棋子在棋盘上拿起又落下,一个个不同的图案,在棋盘上一闪而过。有人说,通过围棋,可以探究天地的规律,宇宙运行的密码,此话,或许不假,因为这棋盘上不断变化的图案,不就像极了这块古老的大陆上,那一次次的海枯石烂、一轮轮的沧海桑田吗?

    “有人说,圣人,以天地为棋盘,以众生为棋子。”贾忠全夹起一粒黑棋,微微一侧,那黑棋的中心,便映出了那望晚亭外的霞光,“而你、我、他们,不正是这一粒粒棋子吗?”

    “被圣人捏在手里,谱写文明的史诗。你觉得这话,对吗?”

    “学生以为,曾经是,但现在,不是。”魏溢林夹起一粒白子,“先生让我们有了思想,让我们明白,我们不是圣人的棋子,而是一个个与他平等的人。”

    贾忠全上下打量了魏溢林两秒钟,嘴角一弯,他虽然在笑,但这笑容,却不能让人感觉到亲善之意:“千年以前,有这么一个人,他不忍当朝的暴戾无道,与志同道合者一并,揭竿而起,十年饮血,终于建立了一个崭新的朝廷,他本以为,这个朝廷,能够实现‘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室、黄发有所养、垂髫有所教’。这时,新皇应允他,只要他能够西南蛮,便马放南山,还苍生一个太平盛世。”

    “这个人来到西南蛮,发现当地人不仅迷信,而且长期处于不尊老幼、不敬君父的原始社会之中,于是便以‘仁义礼智信忠孝悌’为核心教义,创建了雪莲教。经过数十年的努力,蛮夷皆服,风气大为改善,但这时,帝王却下诏,将其秘密逮捕,罪名是曲解典籍、蛊惑人心,目无君父。属大逆不道,九族难赦。”

    “但皇帝没有下令取缔雪莲教,而是对其教义有所修改,将忠孝排在头位,删去了智、义,将‘仁’抬到寰宇般的高度,又有意无意地淡化了‘信’。”

    “从此以后,这雪莲教的教主,便都是京里人了。”

    贾忠全虽一直在说,但棋却一刻不停,“啪”地一声,这一着,甚是狠辣,直接捅进了白棋的腹地:“你的心,乱了。”

    魏溢林“嗯”地应了声,将白子随意一放:“投子认输。”

    “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认输的人。”贾忠全玩弄着手上的黑棋,双眼的余光,一刻不离,面露疲色的魏溢林。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贾忠全轻轻地抓起手边的陶瓷茶杯,轻轻地转了一圈,似乎是在欣赏杯壁的油画,“古时,剑客对决,决定胜负的,往往并不是实力,而是心境。”

    “是。”

    贾忠全轻轻地吹了吹杯中的茶水,这白汽上升的速度,似乎又快了些。

    “黄子祥死了。”贾忠全轻轻地放下茶杯,“怎么,连你也认为,他是我杀的?”

    魏溢林的身子,就像被雷劈中一般,猛地一震,他虽然及时堵住了惊叫,但却堵不住,那惊慌之色,在脸上迅速蔓延。黄子祥,就是黄处长,在授衔后的第三天夜里,便在宿舍中上吊自杀了,待他被人发现时,尸体,早已冰凉。而令人不解的是,他的房间中,也没有发现遗书。

    黄子祥是何等人物?说好听点,他是贾忠全的下属,但说难听点,他可以随时传唤贾忠全去谈话!因为他虽然比贾忠全低一级,但他却是直接向徐局长负责的!有权监视整个赤西南专员公署,及现在的仁安戒严司令部所有人的一言一行。所以说,比起已经被《戒严法》束缚着的何杰,黄子祥,才是贾忠全真真正正的掣肘。

    贾忠全忽然放声大笑,他这举动,立刻引来了十米开外的卫兵的注意,但他们刚回过头,贾忠全手一挥,便又让他们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贾忠全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十一年了,你我虽有师生之谊,但实际上呢?我看你,每一次到我面前来,都是如履薄冰啊!生怕我剁了你似的。”

    “我可有说错?”

    贾忠全的眼睛,就如那高原上的雪豹似的,阴森、狠辣,又如一台X光机,将魏溢林的内心,剖切得清清楚楚,没有半点隐蔽的空间,或者,这就是老特情人员吧,毕竟,这姜始终是老的辣的。

    僵持数秒后,魏溢林终于放弃了抵抗:“是。老师,您说得一点没错。”

    “那你想过,造成你这种感觉的现象,应该存在吗?”贾忠全紧追不舍道,“或者说,你就真的认为,我单凭自己的好恶,就能决定任一下属的生死?”

    “是。”魏溢林颤颤巍巍地说道,毕竟在一台X光机面前,任何掩饰,都是徒劳无功的,与其这样,还不如坦白。

    贾忠全长叹一声,摇了摇头,那双豹目中的光芒,也一点点地黯淡下去,似乎是在叹息什么,又似乎是在憎恨什么。他的情绪很快便反应在肢体动作上,因为他的左拳,正不停地张开,又握紧,握紧又张开。再次开口时,他已经平复了情绪,只是这声音,也冰凉了许些:“这不怪你。我在以前徐局长,前些天见那两个大员时,也这样。”

    “毕竟,我们生活在一个拥有五千年历史的国家中,许多东西,早已根深蒂固。就是你不想按它的走,你的上级,也会扯着你这么走,你的下属,更会推着你这么走。”

    “孔圣伟大,是因为他提倡‘有教无类’,倡导‘仁’,前者,让知识不再被少数人垄断,后者,让生活在困境中的底层,看到了光。”贾忠全轻轻地捡起一粒白棋,“他的理论就像这白子,博爱、无私。与之相比,商君的学说,就如这黑棋,残酷、无情。动则株连,静则断足。前者华而不实,后者太过暴虐,故需各取所长。”

    贾忠全将左右手的棋子捏在一齐,用一只手抓着:“汉武外儒内法,成就天汉威名,元帝不懂,外儒内亦儒,结果天汉从此而衰。王莽更甚,直接就要建这个乌托邦,结果新朝十五载而亡。”

    “后人吸取了教训,并将新儒学进一步发展,这才有以后的盛世。”贾忠全放下了两粒棋子,“但接受一味药材的好处,就得忍受它的毒性。这毒性,就是对权力的惧怕,乃至最后,都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就像你们都怀疑,黄子祥是我杀的,但却没有人敢说,敢查一样。长此以往,落后,实属必然。”

    “先执政的伟大之处,就在这里,他设置了独立于自己的护民官。虽然这与先生著作中的设想,仍相距甚远,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本来嘛,要按这条路一直走下去,我们早晚也能得到平等、自由。”贾忠全轻轻地抬起头,看着那漫天的红霞,“但现在,唉,《戒严法》的实施,不仅让罗代执政拿到了更大的权力,也让纪柱石、我,乃至你们,都尝到了甜头。”

    “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除非流血,不然是无法关上的。”

    “黄子祥看得明白,他无法接受这一切,所以自杀了。”贾忠全将视线,从天空,挪回到听得入迷的魏溢林身上,“这就是你们要的答案,不信,只管去查。”

    “我信。”魏溢林点点头,但那眼神,却甚是值得玩味,确实,就如贾忠全所言,不信,又能如何?贾忠全一句话,便能制服住这望龙山上的所有的人,尽管,他们,都比贾忠全强健,都比他更懂如何杀人。

    贾忠全也是意味深长地一笑,伸手拿起另一只,原本摆在圆桌地上,刚才没有用过的热水壶,冲了壶茶,然后慢慢地倒入魏溢林面前的茶杯当中,但却没有给自己倒。而是将茶壶,放回桌面上:“喝吧。”

    魏溢林愣了愣,呆呆地看着这杯热气腾腾的普洱茶,过了好一会,才双手抓住茶杯,将其从桌子上拿起,吹了好几口后,才将茶杯轻轻地往唇边一碰。

    “我陪你喝。”贾忠全说着,也给自己斟了杯,旋即一饮而尽,并且特意调转杯口,以示杯中的茶,已经一滴不剩:还是不信。

    “我要真像你所想的那样,就不会跟你这么多话。”贾忠全说着“啪”的一声,将茶杯放回茶碟上,“自杀只是逃避,而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至于方法在哪,自己去寻,记住,只有自己寻到的,才是真的,别人给的,都要打个问号。”

    魏溢林颤巍巍地点点头:“是,学生谨记。”

    “走了。”贾忠全重新戴上大檐帽,在卫兵的簇拥下,慢慢地消失在步行道上,那望晚亭中,只留下魏溢林一人,孤零零地坐着。

    “呼”魏溢林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扯开了制服最上面的那两颗纽扣,贾忠全刚刚的话,既是锦里藏针,又是冷中带暖,实在是令他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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