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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情非得已(五)

    “你是在想,她指认云辰之事?”宁王替祁湛问出心头疑惑。

    “孙儿的确想不明白。”祁湛答面有疑色。

    “所以我才说此女聪明,又识时务,懂算计。”宁王微眯着双目,看向空荡荡的永寿宫大门:“她能周旋在燕楚两国太子之间,又能惹得聂星痕发兵攻楚,定不是个简单人物。你根本降不住她,以后不要再联络了。”

    祁湛闻言只得苦笑:“即便孙儿有心,以后也是无力了。”

    宁王笑了两声,算是给祁湛留了个面子,没有再往下说。

    而此刻祁湛最想知道的事情,就是微浓心中所想,于是便也直白问道:“孙儿愚昧,竟不知她为何要指认云辰?”

    “她想让孤杀了云辰。”

    宁王走回御座之上,分析道:“依照她与楚太子的旧谊,倘若云辰真是楚太子,她必会想法子替云辰瞒下去。孤追问她时,她也大可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让孤自行去猜。”

    “但她没有。”这便是祁湛的疑惑之处。

    “正因云辰不是楚太子,又在利用楚王室遮掩身份,她才会心有不忿。”宁王看向祁湛,笑道:“她指认了云辰,无论孤信不信,都必定会对云辰起疑,她的目的便达到了。试想亡国太子死而复生,改头换面潜藏宁国,怎么听不都是别有居心?孤难道会坐视不理?”

    “您是说,她在污蔑云辰?想假借您的手为楚太子讨还公道?”祁湛理解了宁王的猜测,可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微浓是个聪明人,又是主动提出要见宁王,难道能这么快就交了底?被宁王猜到她的用心?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他这位王祖父是否太低估微浓的心思了?

    “微浓会不会是猜到了您的想法,才会故意反将一计?其实真正目的是保护云辰?”祁湛也说出心底猜测。

    “那她可就要冒大风险了。她这么说,倘若孤真的相信了呢?岂不是要害了云辰?她倒不如给个含糊的答案,教孤自己去猜。”宁王一副笃定的表情。

    祁湛不敢反驳宁王,但也对这份轻判不敢苟同。听了宁王这番分析,他自己也被绕进去了,不知道微浓究竟是什么心思,云辰又究竟是不是楚璃。他只知道彼此闹到这一步,微浓是绝无可能再对他如实相告了。

    “她越是指认云辰,孤越是不会相信。否则岂不是要中了她的计,被一个女娃娃玩弄在鼓掌之上?”宁王顺手捻起案上一本奏折,恰是沈觉所奏。他将奏折丢给祁湛,低声说道:“孤反而更相信沈觉的揣测,云辰是借用楚王室来铺平仕途。”

    “可是……淳于叶是当朝宰相,他若认了这个祖父,岂不是更有助于仕途?为何反要陷害他呢?”祁湛越想越不明白。

    “那你还是不了解他的为人。”宁王叹了口气:“他在姜国隐忍多年,定然想为其母讨一个公道。认了淳于叶,他就是个庶出子弟,日后难道还能当了族长不成?淳于氏那么多族人,光是族里内斗就要耗费他多少精力,焉能有他出头之日?倒不如大义灭亲,反而更得世人赞赏,也能让孤对他另眼相看。”

    “您既然知道云辰此人野心勃勃,又为何还要重要他?您难道不怕……”祁湛到底还是有所顾忌,没再继续说下去。

    “怕什么?身居高位者,哪有无欲无求之人?孤不怕他有所图,就怕他无所图!”宁王拍了拍祁湛的肩膀:“身为君王要知人善用,云辰之才难得一见,用得好是国之栋梁,用不好就是千古佞臣。你若没有掌控他的信心,趁早说出来。”

    “孙儿不是此意……”祁湛想起了那日微浓对他说过的话,便试探道:“孙儿是怕他有谋反之心。”

    “谋反?”宁王像是听了个笑话:“我宁国根基数百年,国力正值强盛,岂是他一个人能动摇的?”

    祁湛只好不再多言。

    “他连亲祖父都能迫害,可见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不过真要比起心狠,”宁王笑看祁湛,“谁能比得过杀手?”

    “孙儿受教。”祁湛会意,立即恭谨回道。

    宁王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一次孤可算是给足了你面子,两个女人都放了。等送走废后暮氏,也是时候将你的身份公诸于世了。”

    这一招真是“给个巴掌再喂个甜枣”!只可惜祁湛得了这枣,却觉得味道并不如想象中甜美,便有些恹恹地道:“一切但凭王祖父安排。”

    宁王也知道他是对微浓的翻脸耿耿于怀,遂也耐心劝道:“翻脸就翻脸了,你又不是真的喜欢她。她是什么样的女人?如此祸水避都避不及,你还巴望什么?”

    “她不是那种女人。”祁湛忍不住替微浓说项:“很多事情,她也是身不由己。”

    “就凭她是聂星痕的女人,你就得死心!”宁王下了死命令。

    听闻此言,祁湛猛然想起前年去刺杀聂星逸之事,当时正是聂星痕辗转找到了宁王这里,才联络上了他。他有些不解:“既然您忌惮聂星痕,当初又为何要帮他夺权呢?他可比聂星逸难对付多了。”

    “有些事你不明白。等日后时机成熟,孤自会告诉你。”宁王隐晦说道,思虑片刻,又叮嘱一句:“聂星痕这个人,你暂时不要去惹他。政事、女人都不要惹。”

    说到底,宁王还是怕他和微浓再有联系。祁湛心底了然,苦笑一声:“孙儿明白,您是为孙儿的名声着想。”

    “嗯,你年纪也不小了,立为王储之后,也一并娶了亲吧!”宁王至此才流露出几分真情实感,目露一丝伤怀之色:“记得早些开枝散叶,多培养几个成器的孩子,不要步孤的后尘。”

    “孙儿谨遵教诲。”祁湛口中虽如此说,心里却不知到底该是悲是喜。他好像真的打败魏侯了,但好像一辈子也就如此了。

    “至于你那个师妹,既然对你痴心一片,不防也收进宫里来。做姬妾也好,女侍卫也罢,凭你意愿吧!”宁王指着祁湛的胸口,又特意强调:“但有一点,别教她把一身的江湖匪气带进宫里来。”

    *****

    自昨夜之事发生后,云府门前一直人来人往,不断地有官兵搜查、盘问。而府里的奴仆们则埋头拾掇行装,看样子是真得要搬迁了。

    微浓在云府门外等了两天,接连吃了两天闭门羹。直至第三日晚,她才找到云辰的去处,还是祁湛派人给的口信儿。

    原来云辰钓出两名“敌国女细作”之后,任务业已完成,便将淳于叶私通燕军一案,尽数移交给了大理寺审问。这几日云府乱糟糟的,他也懒得回去,便一直窝在妓院晚香楼里,过着温香软玉的日子。

    宁王只让微浓在黎都逗留三日,明日便是她返程之期。她也晓得今晚是最后的机会,当即便换了身男装,直奔晚香楼而去。因她出手阔绰,神色冷然,又言明只找云辰,老鸨还以为她是哪个倾心离侯的大家闺秀,倒也没敢怠慢,在问过云辰之意后,将她引进了一间香闺之中。

    微浓推开屋门的一刹那,只见云辰一袭白衣斜斜卧在靠榻上,而一名风尘女子就酥胸半裸地躺在他腿上,正往他口中喂食葡萄。云辰吃得不亦乐乎,面上还带着狎亵风流的笑意,看似好不快活。

    微浓心头抽痛,却也没有乱发脾气,只是平静地道:“我想与你谈谈。”

    云辰懒懒抬眸瞥了她一眼,清润的面庞似笑非笑,竟带着一丝不同以往的邪魅:“姑娘好手段,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

    微浓不接话,只牢牢盯着他。

    云辰这才随意一挥手,那风尘女子也极有眼色,什么都没问,盈盈笑着退出门外。

    云辰似乎正值薄醉,右臂支着额头,再不说一句话,只是默默望着她。

    彼此目光交汇的一刹那,她的一切心事都无处可藏了!这种感觉实在太熟悉了,就像是她七年前第一次见到楚璃!

    但她不能说太多,他一直拒绝承认真实身份,必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而她只要知道他还安好无恙,便已足够欣慰了。

    微浓边想边慢慢走向前去,一直走到云辰面前,温声道:“眼下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还不肯实话实说吗?”

    云辰揉了揉眉心:“姑娘自从认识我开始,便一直在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恕我看不大明白。”

    “那剑呢?你为何要夺走我的剑?”微浓犹疑片刻,始终没敢将“惊鸿”二字说出口。

    云辰只得放下右臂,好笑地问:“你用剑袭击我,我若不夺剑,难道还要束手就擒?”

    微浓只得将手伸出来:“那你把剑还给我。”

    “姑娘可真有意思,”云辰眸光笑意潋潋,“你见过官兵捉捕刺客之后,还将凶器还给刺客的吗?”

    他就这般笑着看向微浓,那笑中有戏谑,有嘲讽,还有一丝莫名的深沉,似在向微浓传递着什么讯息。

    微浓恍然明白过来,愣了一愣,立刻装作崩溃地质问:“那你为何一直假扮楚璃?为何要骗我?”

    她故意说得很大声,目光却一直流连在云辰的右臂之上,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他。

    云辰不防她口中一套,手上一套,一时未及反应,竟真的被她捉住了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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