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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殃及鱼池

    伊人正在书舍阁间练字,被人忽的挡住视线,有那么一瞬地惊喜。

    萧予安站在她的案前,自然也没放过她眼里的惊喜,以及惊喜过后微不可查的失望。

    眼神有几分落寞,面上还是那副温和的样子,将她收在一旁的字捡起来看。

    随便写的字被人如此仔细的看,伊人还有几分不自在,默默地将书案收拾干净,“你怎的来了?可是有什么发现?”

    萧予安这才拿正眼看她,带有些疑惑,“十七没和你说?”

    伊人摇了摇头,说倒是说了,不过她觉得他们说的可能不是一件事,毕竟十七不可能在他耳边跟他说晚些有东西给他,这画面着实诡异。

    萧予安也不纠结,开口解释:“他说卯时会将户部侍郎单策带来书舍,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同你说。”

    十七确实是没来得及,不过他是忘了,他拿了银子去西街买了糖,又去厨房熬了一个时辰的糖浆,于是萧予安在书房对账本,他在房里做冰糖莲子,完全忘了这回事,还是安生进来跟他说萧公子已经走了,他才反应过来。

    一看时辰,还来得及,将做好的冰糖莲子装进兜里,匆匆忙忙拉着安生换了衣袍。

    单策从掌云间吃完面出来,就感觉周遭有些乱,身后的人不似平常亦步亦趋地紧跟着,被隔开了些距离。

    走至巷口,忽的撞上一人,还没来得及道歉肩膀就被人扣住拉进了巷口拐角处的房里。

    “呜呜”嘴巴被人捂着,他以为那些人要动手了,使劲挣扎。

    十七将他的手反手圈在身后,不让他挣扎,低声道:“我是萧世子派来的,你今天午时同他见过。”

    单策这才安静下来,摆了两下头示意他放开,自己靠近窗口同他一起看外面的情形。

    外面有一个穿的跟他一样衣袍的男子,蹲在小摊前挑选檐帽,身后两人匆匆跟来看见他蹲在那里,心里松了一口气。

    假单策将帽子带上,弯着脊背往家的方向走,身后的人还是保持那样的距离。

    “那人是谁?”

    “我家店小二,他会去你家,在你回去前他不会出门半步,你大可放心。”

    十七将身上的披风丢给他,带着他穿过几个小巷,匆匆往书舍走。

    伊人知道十七是个守时的人,断然没有理由就让人平白无故地等,焦急地在房里踱步。

    “你不要担心,十七是个有主意的,不会出问题。”

    “就是,我最是有主意的,不必担心!”十七趴在门框上,露出半个脑袋,一截马尾。

    一见来人,伊人顿时松了口气,一掌拍在他脑门上,语气中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嗔怪,“你怎的这么晚,也不差人来个信,让我们白白担心。”

    怎么能是白白担心呢?小娘子担心他,他心里不知有多欢喜。

    见人多,她也不好意思贫嘴,小娘子脸皮薄,准又是一顿羞,摸了摸脑门,将身后的单策带出来。

    单策一个文官,跟着他跑了一路,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带着警惕。

    伊人上前将人请上桌,开口道:“单大人不必担心,这位是萧侯爷家萧世子,带你来的那位公子是掌云间主人,十七公子,我是这书舍少掌事,唤我叶姑娘便好。”

    单策并不接她递过来的茶,伊人端着茶杯有有几分尴尬,正待收回手,手中的茶杯却被人隔空截了去。

    十七端着茶杯一饮而尽,仰着脑袋还要一杯,一双桃花眼填满了笑意,伊人失笑,又给他倒了一杯,重新添了一杯放在单策的面前。

    十七眉峰一挑,端着茶杯漫不经心地问:“单大人这般有骨气,还有勇气烧账本,怎的也不见你多有本事?”

    “你!”单策被他问得有些难堪,一张脸憋得通红。

    萧予安见时机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道:“单大人不必紧张,我等就是想了解那账本到底记的是什么,让你冒大不韪将其烧毁。”

    一前一后,一个讽刺一个温和,萧予安早在十七说出那句讽刺的话的时候就明白了,单策这人软硬不吃,那他们就软硬兼施好了。

    单策怎么说也比他们多活了十几年,他今36岁,在官上风雨走了几十年,什么手段没见过,不过是懒得计较罢。

    冷哼一声,端起面前的茶水抿了一口,“告诉你们也无妨。”

    “为何?”这么重要的事,值得人家派人监视他,他居然随随便便就说出来了,还无妨?

    单策睨了他一眼,这十七公子看起来倒是风流潇洒,实则是个黑心肠的,这群人里,就他心眼最多,不满道:“这话,你等我说完再问也不迟!”

    文人总有他们的傲气,十七了然地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那账本记的是户部所有事务的账本,还有京都官员秘密场场所所有暗账。京都水深,萧世子刚刚回京,不清楚,这是前几朝就积下来的水塘,如今怕是已经汇聚成海了。”

    “京都最大的赌场,是户部所管辖的,或者说他们真正的少东家就是户部尚书,大燕官气贪污风气早已经腐蚀入骨,赌场是他们洗银子的最大的途径,他们在地下也经营了见不得光的买卖。”

    “金雀殿?”

    单策没想到他们已经查到金雀殿了,不禁也严肃了几分,“那金雀殿是百官欢乐的场所,虽然大燕文武不合,但对于这些龌龊之事却是上下齐心。”

    “你现在可以问我刚刚的问题了。”

    十七被他无厘头的话打断了思路,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问了什么,于是端坐身子,像个课堂上被老师揪起来回答问题的顽皮学生,“为何告诉我们也无妨。”

    单策这才满意,摆正脸给他们解答:“你们都知道户部吏部一家亲,却是不知道怎么个亲近法。”

    “吏部掌管文官的任命,户部手握大燕的命脉,这官拿钱来买,这钱从贪官手里拿,官官相护,举家亲,可不就是一家亲吗!户部吏部但凡有点实权的官员哪个不是沾亲带故,也就宫里那位还安安稳稳地坐着,这大燕芯子早就换了。”

    “萧世子身份尊贵,可你以为这仅仅查的是贪官吗?错了!是户部吏部,更深的还有可能是礼部,是御史台,往上深究更是整个朝堂,你身份有多尊贵能够担得起这份责任,你以为皇上不知道吗?他知道,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一旦文官瓦解,大燕朝堂就分崩离析,朝堂上都是他们自己人,皇上又能信任谁?”

    “你说我为什么能大无畏地告诉你?因为他们有恃无恐,你们无能为力。”

    因为他们有恃无恐,我们无能为力。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重重地敲在他们心上,锥心的疼,但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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