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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他手中提着一个象征着少女心的淡粉色双肩包,正是温凉的书包。

    温凉松了一口气,跟着傅止傻呵呵的笑着说:“那赶紧走吧。”

    说完后她跑着越过傅止,率先坐上了车。

    傅止跟在温凉身后上去,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消散。

    “阿止,你快毕业了是吗?”

    车子开上林荫大道,往前平稳的前进,温凉坐在车里,正在捣鼓自己的书包,头也不抬的问。

    傅止点点头,又想到女孩低着头根本就看不到,失笑地说:“嗯,再过一个月,就毕业了。”

    傅止和温凉,他们之间差了两岁,也差了两届,今年傅止已经高三,如今五月,六月毕业季很快就来了。

    而温凉低了傅止两届,正在高一挣扎,不时跟傅止抱怨两声,或是表达一下自己对傅止的羡慕,羡慕傅止很快就可以脱离苦海,远离应试高考,奔向美好光明的大学时光。

    “啊,找到了。”温凉惊喜道,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本练习册,转身递给傅止,双眼发着光,盯着傅止说:“这个是今天要教的,我还没做,要是不交的话,我们班主任的昊老头,一定会骂我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中的练习册打开,一双星星眼,盯着傅止看,暗示着傅止做些什么。

    傅止摇了摇头,不想再为虎作伥,按捺着心中的悸动,语气坚决道:“阿凉,练习册要自己完成,我不能再帮你了。”

    温凉一听到傅止这么说,瞬间鼓起腮帮子,佯装生气道:“阿止,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再想想。”

    “乖啦,你如果不做练习册,不巩固知识点,很快就会忘记自己学过的东西了,忘了的话,就等于什么东西都没学,知道吗?”傅止循循善诱,颇为苦口婆心。

    “道理我都懂,可是我不会做呀,这可是数学呢,我连一次方程式都没学会呢,怎么解二次方程式,二元一次不等式,函数和解三角形,就更不用说了。”

    温凉一副我都明白,可是我就是不会,你要帮我做的理直气壮。

    傅止摇头表示拒绝,虽然觉得小女孩讲歪理讲的一派认真的模样很是可爱,他还是要坚定立场,不能动摇。

    “阿凉乖啦,数学不难,只要阿凉弄懂了方程,懂得运用,就什么题都会做了。”

    温凉不想她都这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傅止还是不为所动,一点都不似平时那样,她一说,傅止就会忍不住帮她。

    现在她都磨了这么久了,傅止还是拒绝,平时都可以,如今怎么就不行了呢,男人心海底针啊。

    “你帮不帮我?”温凉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傅止,摆出一副你不帮我,我就生气的威胁小表情。

    傅止只是眼前的小女孩仿佛一个傲娇的小猫,很是可爱,他淡定自若的笑笑,坚定立场说一声。

    “乖。”

    温凉很是丧气的低嚎一声,垂下头,安静了一会儿。

    傅止看着温凉这般模样,还以为她总算是接受了,不成想,他这个想法还没落下,身边本来垂头丧气的女孩,已经抬起头来。

    下一秒,女孩倾身靠近,伸出手,抓住了傅止的手臂,脸上是故作可怜的柔软,双眸亮晶晶的凝望着傅止的眼睛,在傅止略显惊慌的注视下,开口撒娇道:“阿止哥哥,你帮帮我嘛,这昨夜第二节课就要交了,我做不完的。”

    傅止的心,在这一刻,被重重的击中,跳动的速度陡然增快,越来越快,喉间发涩,拒绝的话,已然艰难的说不出口。

    女孩正笑着看他,美好无暇,他分明可以看到女孩笑容之中,那种势在必得的笃定,明晃晃的像一种无声的挑衅,他却还是只能叹了口气,答应道:“真拿你没办法,这是最后一次啊。”

    “欧耶。”

    温凉发出胜利的欢呼,马上把练习册放到傅止的手上,从笔袋中翻出一直黑色的签字笔,递给傅止:“阿止,给你。”

    目的达到,改口倒是挺快。

    傅止心中暗暗道,无奈的认命,接过笔,眼睛落在练习册的题目上,开始帮温凉做作业。

    对于温凉,傅止永远没办法故作坚定,无论什么事,只要温凉想,傅止只有缴械投降的份,舍不得温凉失望,只要温凉开心,他就愿意。

    如果说温凉是一颗太阳,那傅止就是围绕这太阳转动的行星,不能偏离自己的轨道,仰望追随,向阳而生,永恒且忠诚。

    车内陷入了安静,傅止在帮温凉做练习册,温凉就坐在傅止的身边,盯着傅止看,看着看着就傻笑起来。

    憋了许久,只说出一句:“阿止,你帮我做作业的样子好帅啊,字也好好看。”

    傅止百忙之中抬头看她,很是明白温凉的套路道:“不要夸我,想为下次要我帮你做作业做铺垫,等我毕业了,指定是不会帮你了。”

    “我哪有。”温凉正色道,露出一副你冤枉我的委屈表情。

    可惜,傅止已经重新低下头去,根本就没看到。

    看着傅止,又想起傅止的话,温凉接着道:“阿止,你想过考哪所大学吗?”

    “还没有呢,不过,应该是去c大吧。”傅止正在草稿纸上验算答案,分心回答的时候写错了一个数字,划掉又重写了一遍。

    “为什去c大,虽然c大很好,可比起c大,国内有几所顶尖学府,都是更好的选择,抛开国内,国外顶级名校,也是数不胜数,都该是比c大好。阿止,你成绩这么好,不想去更好的学校吗?”温凉难得认真,完全是奔着替傅止未来的操心的想法说道。

    傅止已经把那道提的答案算出来,将答案填进空格里,翻过书页,去看另一页的题目。

    他想都没想道:“我放心不下你啊。”

    一个转弯,窗外的阳光从车窗外倾泻进来,落了少年一身金色的光辉,他低着头,执笔速写,纸上不断跳跃出新的数字。

    他太认真了,以至于没看到身边的女孩在他说出那句话后,晶亮的眸底写满了无法言说的动容,更无从关注到女孩心尖都在叫嚣着颤抖,耳尖发烫。

    温凉伸手摸了摸发烫的耳尖,转过头去,不敢看傅止,声音有些不自然低声说:“那可说好了,你不许走了。”

    也许是温凉的声音太小,导致傅止没听清楚,他微微抬头看向温凉,问道:“你说什么?”

    温凉一副做贼心虚的使劲摇头,撒谎道:“没没,我就是问你毕业的时候想要什么礼物?”

    “礼物?”傅止显然是对温凉的回答抱有怀疑,不过,看着温凉刻意闪躲的心虚神色,笑了笑,没有拆穿。

    “嗯,就是礼物,你说吧,想要什么?”

    傅止没有急着回答,很是认真的想了想,目光笔直且安静,凝视着温凉,似有千言万语,无从说起。

    最后却只说出一句。

    “你会知道的。”

    温凉懵懂的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催促着傅止快写题,不再打扰他。

    而正如傅止所说,她很快就知道了傅止想要的毕业礼物是什么。在傅止参加完毕业典礼的当天,刚刚成年的傅止,向温凉第一次承诺了婚姻。

    在那之后的几年里,温凉和傅止都打从心底认定了对方就是陪着自己走完一生的人,他们无比坚信,结婚二字只与彼此挂钩。

    只是天意弄人,后来兵荒马乱,他们终于成了彼此,最不可能的那个人。

    仇恨摧毁了所有的过往。

    温凉终于找回了一丝力气,转过身来,直视傅止,神色冷清道:“傅先生,你告诉我这个,难道是想要我恭喜你吗?”

    冷漠疏离的态度,分外明显。

    傅止神色黯淡,心脏有些窒息,他看向温凉,深眸如万里枯井,沉静深邃,使人看不透,自然也无人察觉他此刻的绝望和挣扎。

    他摇头说:“不,阿凉,我只是想告诉你。”

    温凉冷笑一声,脸色平静,冷声道:“大可不必。”

    “这对我很重要。”傅止并没有被温凉的冷漠打倒,执着的表明自己的心迹。

    他站在那里,目光投过来,安静且悲伤。

    “如果傅先生说完了,我就先走了。”

    温凉转回身去,拉开车门。

    傅止也不知是何时过来的,他将温凉打开的车门重新关上,语气恳切:“阿凉,给我三分钟好吗?”

    “就三分钟,以后我,自当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他们的距离有些近,温凉甚至能闻到男人身上淡淡的烟草气味,感受到男人温热的气息,她赶紧后退几步,和傅止拉开一下距离,姿态竟有些狼狈。

    经历是不会骗人的,尽管温凉对傅止,已无感情,可有些东西,还是忌讳。

    “阿凉,我结婚后,打算离开这里,去国外生活。”傅止将温凉的闪躲看到眼里,压下心中的苦涩,开始说出自己真正的目的。

    温凉望向傅止,似有疑问,疑问傅止,这些话,为什么要同她讲。她冷笑道:“傅先生,你想干什么,想去哪里,都和我无光,你这些话,大可不必和我讲。”

    是啊,不重要,不用讲,她已经管不上,也不在乎了。

    “离开以后,我会将我手上所有的资产都转入你名下,包括傅氏的股份。”傅止总算说出了自己的最终目的,说出这些话,他松了口气,就像获得了救赎。

    “你疯了。”

    温凉情绪失控,几乎是在低低的嘶吼。

    傅止这话,是想将他拥有的所有的东西,都给她。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可是傅止,曾将想将她们温家赶尽杀绝的傅止,是以铁血手段,夺取温家所有资产的傅止,是绝情至极,逼死温父的傅止。

    明明是用尽所有力气去掠夺,去争抢,把所有收入囊中的傅止。

    为什么,一夕之间,傅止又什么都不要了。

    傅止没有改口,只是笃定道:“阿凉,这是我送你的结婚礼物。”

    他笑了,似有若无的温柔,恍惚之间,温凉好似看到了记忆里那个温柔的少年,总是这般笑着,想把世界上最好的,都双手捧到她面前。

    “傅止,你简直不可理喻。”温凉心情复杂,几乎咬牙切齿道。

    不想再与傅止多说,她忍不住伸出手,将挡在车门前的傅止推开,迅速开门上车。

    这一次,直到车子发动离开,傅止都没有再出手拦她。

    透过后视镜,温凉看到,男人的身影不断的变远变小,他一身黑灰色的西装立于寒冬腊月的狂风中,看上去竟有些许的单薄,不太真实。

    收回目光,看向前方的时候,温凉的视线有些模糊。

    “妈咪,你怎么了?傅止叔叔说什么让你不开心了吗?”顾景年坐在后面,明显感觉得到温凉状态有些不好,看上去不太开心。

    他虽然不知道温凉和傅止之间发生了什么,说了什么。方才坐在车里,透过车窗,他还是可以看到,温凉和傅止之间不寻常的对峙。

    温凉没有回答顾景年,她就像是没有听到顾景年的话,坐在前面,打着方向盘,转入回家的方向。

    顾景年担心不已,低声叫她:“妈咪,你怎么了?”

    他害怕温凉不开心。

    “没事。阿年,你别担心,妈咪在开车,要专注点,阿年乖乖的,有什么,我们回去再说吧。”温凉总算回答道。

    “哦,好吧,妈咪。”顾景年乖乖的闭嘴,神色却没有半点的轻松。

    接下来,回去的路上,车上安静了一路。

    第二次去看艾森的时候,温凉买了一套玩具。

    是平日里,顾景年很喜欢玩的,她过去的路上恰好看到,没有过多的犹豫便买了,连同一些营养品一起带了过去。

    这一次来,病房里并不冷清,非但如此,还很是热闹,郑洁的声音尖锐,不留情面的朝着她面前的人低低的嘶吼:“你滚,带着你买来的东西给我滚,我们不需要你假仁假义来探病,只要你不出现,才是对艾森最好的。”

    一边说着,郑洁一边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礼品,往她身前的女子怀里塞。

    没有一点的风度,也丝毫不顾在孩子面前,这般张牙舞爪的谈吐举止,是否恰当。

    而被郑洁一点都不客气驱赶的人,则是文心。

    她站在那里,背对着温凉的背影,仿佛比上一次见她,又要单薄了一些。

    尽管看不到文心此刻的表情,温凉却是不难想象的,此刻文心应该是惊慌失措,已经憋红了眼睛,愣是一句不对的话都说不出来,被郑洁尖锐的话刺痛,心里很是难受吧。

    “郑小姐,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来看看艾森。”文心对着郑洁这把不客气的态度,居然还能保持礼节的回应。

    温凉站在门口,看着这个画面,想上去又没有,暂时退离了病房门口。

    文心会处理好,这种时候,她不插手便是最好的。

    本来就是来看艾森的,其他的事情,她不用掺和,也无需过多掺和。

    不一会,文心手中提着一些东西,那东西应该就是她带来探病的礼品,从病房里走了出来,落寞的频频回头了几次,才很是失魂落魄的往医院外面走去。

    她情绪低落,不关注四周的情况,就连坐在病房门口不远处的长椅上的温凉都没有看到。

    很快,郑洁也从病房里出来了,跟在文心的身后往外走,也不知还想干什么。

    因为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文心的身上,也没有看到温凉。

    温凉坐在那里,咽下已经打算开口打招呼的话。

    望着文心郑洁离开的方向好一会,才提着身边的东西,站起身来,往病房里走。

    病房里,艾森坐在病床上,正望着窗外发呆。

    温凉进来的脚步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转过头来,神色复杂的看向温凉的方向,等他看清来人是温凉后,表情恢复常日的漠然,收回视线,不再理会。

    刚才的那一场骚乱和争吵,对他好似没有过多的影响。

    温凉和他亲切的打招呼,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她也不介意,把手中东西放到了床头床头柜上,只拿起玩具向艾森展示道:“艾森,你看,这是阿姨给你买的玩具,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艾森淡漠的神色在看到温凉手中的玩具时,总算是松动了一下,一向暗淡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些称为希翼的东西。

    他对这个玩具表现出了难得兴趣,对温凉的态度,竟不似以往那帮冷漠,有些小心的疑问道:“给我的吗?”

    “当然啦。”温凉看到了艾森的希翼和兴趣,由衷的感到高兴,赶紧拆开游戏的包装盒,拿出玩具放到艾森的手边,开始向艾森介绍道:“你摁这个按键,这个还会变身的,变成超级英雄,还会有音乐;按这个按键的话,加上这个操控杆,还可以飞。你试试。”

    她如此这般无比熟悉这些操作的原因,都是因为在家里的时候,顾景年没少拉着她一起玩,想不到现在竟派上了用处。

    艾森有些犹豫,一直不敢有所动作,在温凉热切的目光中,过了好一会,才终于按下了那个变身的案件。

    激昂悦耳的英文歌曲霎时响了起来,玩具的形态在歌声中不断的变幻着模样,最后果真变成了一个威风凛凛的钢铁超人形象,站在那里,气宇轩昂。

    “哇。”艾森发出一声惊呼,满脸惊喜,身上总算出现了一丝孩子气,他望着温凉,有欣喜有感激,更有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

    温凉是由衷的替艾森感到高兴,她是最见不得孩子闷闷不乐,不快乐的样子。不仅仅是局限于顾景年,几乎是对所有的孩子,她都会多出许多的关注来。

    也许这和她的过去脱不了关系。

    正是因为如此,看到艾森阴郁暗淡不快乐的模样,温凉只想让他开心起来。

    “是吧。”温凉笑意温浅,接着把手中的操控杆递给艾森,接着鼓励道:“你再试试这个,这个更好玩哦。”

    艾森还是有些犹豫,不过这一次的犹豫,显然比一开始短促很多,也就说明,他对温凉,少了一些戒备。

    他拿过温凉手中的操控杆,按下玩具的控制键,音乐声再次响起,原本威风凛凛的钢铁超人,开始变幻形态,逐渐转变了模样,变成了一架飞机的形态。

    艾森迫不及待的操控着飞机,成功的将飞机操控着从床上飞了起来,逐渐上升,飞往了房间顶上。

    男孩的视线跟着飞机往上移动,抬起头来,一张脸欣喜又有些微微的惊讶,不时望向温凉的眸子居然闪烁着一种别样的情绪,晶亮晶亮的,充满喜悦,最近似有若无,好像染上了丝丝的笑意。

    温凉被艾森这样的变化影响到,心里变的暖暖的,朝着艾森投过来的视线,笑了笑。

    艾森看着她的笑容,有些生疏的扯了扯嘴角,笑的并不自然,可也足以让温凉动容。

    随着艾森的操作越来越熟悉,飞机在房间里的飞行越来越顺利,他玩的不亦乐乎,全身心投入,仰着头看着那辆飞机的时候,眸中仿若发着光。

    直到艾森玩了好一会,他才依依不舍的操纵着飞机下降。

    等飞机降到了床上,他伸出手去摸玩具的表面,有些意犹未尽。

    温凉有些疑惑,还没问。

    艾森已经自顾的解答了她的疑惑,小孩的声音有些惆怅道:“妈妈出去有一会了,我怕她要回来了,如果她回来看到了,会不高兴的。”

    这些话落尽温凉的耳朵里,她的心不禁往下沉了沉,心疼的问道:“你妈妈从来都不让你玩这些吗?”

    艾森抬头看了温凉一眼,又低下头去,摇了摇头。

    “我没有玩具。”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犹如千斤重鼎,一下子压下来,压的温凉一点都不轻松。

    她伸出手去,握住了艾森的手,后者竟没有躲开,只是一瞬的颤抖被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更加用力的握紧了手中那瘦小的手。

    斟酌着词句,柔声道:“艾森,我希望你明白,有一些事情,不是你该承受的,你要做的,只有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长大。如果在这个过程里,你遭受了什么伤害,让你难过让你受伤,不管伤害你的那个人是谁,都是那个人做错了,你可以求助,你可以逃开那些伤害。像刚才你看过的那个超人一样,勇敢的击退所有的黑暗。你明白吗?”

    艾森的手在温凉的话中逐渐的变得的冰冷起来,温凉感觉的到他的身体似乎都变的有些僵硬,低着头,不说话。

    过了一会,他终于抬起头来,看向温凉,眸中竟有些湿润,无助和挣扎。

    他张了张口,还未说话,门口处传来了郑洁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质问的女声打断了所有的即将宣之于众的秘密,艾森避如蛇蝎的从温凉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闪躲着温凉的目光,整个人往后缩了缩。

    温凉心疼不已,站直了身子,转头去看已经走到她身边的郑洁,淡淡的解释道:“我来看看艾森。”

    郑洁的神色有一种不知所以的紧张和忌惮,警惕又带着怨毒的看着温凉,丝毫不客气道:“我上次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不需要你假惺惺的来看他,我拒绝你的探视,你赶紧给我离开。”

    郑洁是艾森的监护人,确实有拒绝探视的权利,温凉理亏,无话可说。

    干脆就不说话了。

    就在这时候,郑洁看到了床上的玩具,她抓起那个玩具,情绪激动的质问:“这是什么?”

    不等温凉回答,郑洁已经恶狠狠的将那个玩具摔碎在病房的地板上,支离破碎的声响,落尽了病房每个人的耳朵里。

    温凉的视线不安的看向艾森,后者的缩瑟着身子,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眼睛里盈着浓重的水汽,还有恐惧。

    “我们不需要你带来的东西,还有这些,你给我带上,给我滚。”郑洁拿起床头柜上的东西强塞进温凉怀里,仿佛刚才做了那样的事情,没有一点所谓,意识不到一点的不对,理直气壮的让人觉得可恶。

    “郑小姐。”温凉接下郑洁塞过来的东西,神色恶寒,语气也染上了愠怒:“你不觉得你方才的行为很是不正确吗?这对于孩子来说,会留下很不愉快的记忆,你身为人母,对我再有什么不快,也不该用这么极端的办法处理问题。”

    “不劳温小姐费心,我的孩子,我自有教育的办法,还不用温小姐在这里指手画脚。艾森会懂的,拿别人的东西就是不行,我摔坏的那个玩具,我会按照原价赔偿你,不让你有一点的损失。”郑洁掷地有声的说道,对温凉,对艾森,都是一种绝对的宣告。

    不容置疑,没有余地。

    离开病房的时候,温凉是有一些恍惚的,这恍惚并不是因为郑洁的恶言相向和不尊重,而是因为艾森。

    怕是这辈子,温凉都难以忘怀,艾森抱着辈子坐在床上,眼眶发红的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玩具,眸底都是支离破碎,分崩离析的绝望,他站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坠落,跌的粉身碎骨的危险。

    温凉想靠近他,想朝他伸出手,帮他脱离险境,给他阳光给他雨露。可艾森没有伸出手,他躲在自以为尚且算是安全的小小圈子,看着温凉,无助绝望又彷徨。

    “温凉,你怎么在这里?”

    一个硬朗的男声传来打断了温凉的思绪,她抬起头看向发声地,一眼就看到站在离她不远处的沈铮。

    应该是来看艾森的。

    看到沈铮的那一刻,联想到刚才艾森的神情,温凉的心底下了一个决定。

    她望着沈铮,开口道:“沈队,我想和你谈一谈。”

    说着温凉率先转身往医院的庭院里走,沈铮瞧着温凉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也不好多说什么,跟在温凉的身后,往庭院外面走去。

    等到沈铮和温凉终于找到了谈话的地方站定,接下来的谈话简洁且残忍,温凉将自己的所查到的关于郑洁的所有信息,都告诉了沈铮,包括国外的那个男人,还有艾森的血缘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建议沈铮再做一次亲子鉴定。

    温凉在向沈铮阐述这些的时候,沈铮表现不甚是激动,甚至隐约有一种悲伤的冷静,就像他已经猜到了这些事情的端倪,现在温凉告诉他,只是确定了他心中的答案,他并没有那么的惊讶或者无法接受。

    可当温凉向沈铮提起艾森身上的伤 ,说道这些话:“我觉得艾森之所以会形成这样阴郁的性格,是因为长期处于被伤害被压迫甚至被殴打虐待的环境里。成长过程中,遭遇了严重的心理创伤,且是不间断的连续的,伴随着他成长的轨迹一直存在。因此可以合理怀疑,艾森极有可能是在一个极端的扭曲的环境里,被虐待长大的,而虐待他的人,极可能就是国外的那个曾和他们母子一起的生活的男人。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国外的那个男人因为贩卖毒品吸毒被捕入狱,已有半年之久,但是在这半年的时间里,艾森的情况却没有半点好转,这次入院,身上的那些新的伤口,从何而来。这样是不是可以推断为,虐待艾森的人,一直不仅仅是一个,而是两个。”

    “不可能。”沈铮斩钉截铁道。

    他的双手因为烦躁交握在一起,明显是在抗拒逃避和反驳温凉的想法,他想证明自己的观点,让温凉改观,很快就接着解释道:“不是的,温凉,艾森很依赖郑洁,他完全信任她,郑洁是艾森的妈妈,她一直都很爱护艾森,不会的。”

    “沈队,你既然这样说,这样想,为什么闪躲着不敢直视我,怕是打从心底,你也不敢确定自自己心底认定的那个答案,是不是正确的。”温凉一针见血的戳穿了沈铮心底的挣扎,叹了口气。

    尔后是短暂的沉默。

    直到沈铮的情绪看起来平静了一点,温凉才问:“我一直不知道郑洁放过文心的具体情况,明明兜了那么大的一个圈,这件事分明就是计划好的,蓄意陷害文心,郑洁也指控了文心,为什么会在当天下午就改口?主动说文心无罪,只是童言无忌,难道只是为了让你与文心分手?”

    其实温凉大抵猜的到,文心被放过,沈铮肯定从中做了不少的工作,沈铮和文心分手的事情,肯定也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至于郑洁,也有顾虑,想早点解决文心那件事情,她害怕查下去,会查出对她不利的东西。

    当下最重要的是找出郑洁陷害文心的证据,切入点温凉已经找到了,也已经在暗中尽力寻找过了,这么多天,希望有所收获。

    “算是我求她的,文心的事情上,文心很难找出什么证据洗清罪行,毕竟和孩子单独呆在一起那么久,孩子身上又有那种伤,指控文心,根本就是打的她措手不及。我明知道这个事情不简单,也知道孩子不会无缘无故做这些事情,可解决文心的事情,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就是让郑洁和艾森出面,我当时并不想这么做,是文心的母亲,她到医院里来了,求了郑洁,我头脑一热,便也这般做了。”沈铮懊悔又矛盾。

    他知道事情不简单,但鬼使神差之下,他想保住文心,私心深处,又在忌惮什么呢,忌惮的可是真相让他无法接受。

    “我和文心会分开,不全是因为这件事,我们之间存在着无法跨越的差距,年龄过去。文心的母亲说的对,女孩年轻的时候,大多认为爱情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故意模糊忽视爱情建造的基本基础,认为爱就可以改变一切。可爱情是有灰暗面的,人心易变,岁月变迁,都是爱情要承受的东西,我不想再害文心了。”

    沈铮退却了,在事实面前,在文心母亲坚决不同意不认同的时候,冷静了下来,仔细的想了很久,最终,向文心提出了分手。

    当初他们是顶着这些世俗的压力在一起的,可笑的是,分开的时候,也是被这压力打败了,无法再坚持继续。

    “感情的事情,冷暖自知吧。”温凉淡淡道,颇有一些感慨,话头一转,她接着道:“艾森的事情需要一个真相,沈队,希望你不要犹豫了,你害怕会伤害到艾森,可有时候,装聋作哑,对艾森才是最大的伤害,他需要真相,需要保护。”

    沈铮又想抽烟了,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里,然后又触电一般的放开,看着温凉,艰难的点了点头,心情沉重。

    温凉不再多说什么,和沈铮告别后,离开了医院。

    ……

    沈家三少在鼎盛酒店门口等到秦惜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的光景了。

    酒局结束,秦惜站在门口送别合作伙伴,熟悉的寒暄和客套,女子妆容精致,笑容无懈可击,扎堆在一群男人里,举止优雅,对所有的问题都应付如流。

    三少坐在车里透过车窗往外看秦惜,直到秦惜送走了所有的客人,也准备离开的时候,他才下车去,走向了秦惜。

    三少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秦惜是颇为意外的,她没想到他会来,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

    因此,秦惜站在原地,神色淡然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等着他先开口,道明来意。

    “走吧,一起找个地方坐一坐。”沈家三少望着秦惜,开腔道。

    是邀请又不像邀请,因为他的话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似是秦惜除了接受,没有其他的选择。而邀请,是看意愿的。

    秦惜有些累,连轴转了两天,就睡了五个小时,现在好不容易将生意谈了下来,今晚又喝了那么多的酒,此刻她唯一的想法只有,回去好好的睡一觉。

    养好精神,继续明天的工作,实在没有什么心思再和三少纠缠。

    她如实道:“今天就算了吧,我很累了,想回去休息。”

    这般说着,秦惜的司机已开着出,出现在秦惜的面前,她径直的越过三少,往车边靠近,伸出手想打开车门。

    可她还没来的及将手放车门上,三少就抓住了她的手腕,不由分把她往一个方向带,什么话都不说,背对着她走在前面。

    秦惜莫名其妙,心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怒气,她语气不悦道:“你想干嘛,带我去哪里?”

    这个男人,究竟想干什么?!!

    自那天秦惜拒绝沈家三少后,他们已经三天没有见过面,更没有任何的联系,彼此回归到各自的生活里,风平浪静。

    秦惜还以为,争强好胜,自由放荡如三少,经过那天她那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留余地的拒绝后,他怕是这辈子都不愿再在她的身上浪费一点时间了,双方只能落下一个老死不相往来的交情。

    现如今突然找来,秦惜不知其究竟想要干什么。

    难道还说是因为想要和她在一起,可别了,对方是沈家三少,爱情真心,她哪能信。

    “我送你回去。”三少在他的车前站定,放开了秦惜,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回头看秦惜道。

    他的脸色不太好看,眉眼之间,有些压抑的愠怒,仿佛是遇上了什么让他极其不爽的事情,惹他不悦。

    而他的这些情绪,袒露在秦惜的面前时,秦惜顿觉莫名其妙,她自觉没有惹着他,他何须做出这幅模样,摆脸色也要有个度。

    这样想着,秦惜心中不觉也有些不快,拒绝道:“不用麻烦了,我消受不起,就这样吧。”

    说着秦惜已经转身,想往回走,去坐自己的车回去。

    身后先是传来突然嘣的一声,是车门被重重关上的声音,吓得秦惜一个激将,她的脚步一滞,三少已经走了过来,在她身边站定,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道:“行,我消受的起,麻烦你把我送回去。”

    留下这一句,三少先秦惜一步,走到了停在酒店门口的秦惜的车子边上,在站在车旁等着的司机有些惶恐,不知所措的表情里,打开车门,兀自的坐进了车子的后座。

    司机站在那里,望着秦惜,不知作何反应,正等着秦惜的指示。

    至于秦惜,对于三少的举动,她心口一阵郁结,有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想要质问三少,情绪一度有些失控,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逐渐平复了心情。

    走到车边的时候,秦惜已恢复了往常的淡然和平静,她对着候在那里的司机道:“路上绕个道,先送三少回去。”

    “是。”司机毕恭毕敬的回答,正准备绕到车子的另一边给秦惜打开后座的门。

    秦惜已经先他一步,打开了副驾驶座的门,坐进了车里去。

    其中的意思明明白白,显然是不想跟三少坐在一起。

    当下这样的情况,饶是司机再迟钝,也察觉到了秦惜与三少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他在心里偷偷的抹了一把汗,强打精神的告诉自己做好本分工作就可以了,其他的轮不到他操心,然后才回到了驾驶座上,启动车子。

    车子开出鼎盛,驶上了开往沈家方向的环城公路。

    秦惜自上车后,就闭目养神,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而后座的三少,整个笼罩在阴沉的光线里,看不清楚此刻的表情,一路上也在沉默。

    车内气氛低至零下,安静的可怕。司机胆颤心惊,此刻只想着尽快结束这一切。

    这种沉默和安静,一直持续到车子平稳的停在了沈家门口,司机开腔提醒:“小姐,三少,到了。”

    才算结束。

    秦惜在司机的话里睁开了眼睛,透过车窗看向外面那座蛰伏在黑夜里的豪华府宅,记忆一下子就回到了三天前,她从这里离开的时候。

    这座宅子并不是沈家老宅,勉强来说,应该只算是沈家别院。

    因为三少性子野,喜招朋引友,喜爱热闹,时常搞一个派对,是常有的事情。为了眼不见心不烦,沈云深在沈家三少成年的时候,便把这别院过到了沈家三少的名下,把三少从老宅中赶了出来,在这安家。

    话虽这么说,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是沈云深对于三少的偏爱,不过是借着由头给三少独立门户,给其自由罢了。由此外人提起三少居住的这所宅子,都叫小沈府。

    “到了,你下车吧。”秦惜收回视线,没有什么情绪的下逐客令。

    可她说完后,后座的人没有回答,也没有动作,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定定的坐在那里,好一会后,才开腔道:“你先下去。”

    这话不是对秦惜说的,而是对驾驶座上的司机说的。

    司机自然也知道,他有些为难的坐在那里,不敢有所动作,等着秦惜开口。

    他受雇于秦惜,在任何情况下,都必须依照秦惜的指示办事。

    又是一阵短暂的安静之后,秦惜总算是道:“你先下去吧。”

    司机如获大赦,赶紧下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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