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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弯腰捡钱罢了

    白云间,见青山,青山高有几万里?

    九万丈,七万丈,丈丈青山有仙人。

    呆阿福看着天边那高耸入云,几乎将天地连接起来的大山,第一次是这般被震惊住了,当他见到青武山的第一刻,他便相信在那顶天立地的青柱之上,是住有仙人的。

    他还相信,也许自己经脉寸断真的能在那仙山之上治好。

    走出竹林间,上了大路,各色各样的人也多了起来。

    多数人都是独自背着兵器,骑着马匹朝着那大山匆匆而去,少部分人,也就是陈秋生方秋意这等富家子弟,便驾着这马车慢悠悠地往那大山而去。

    不过,大部分走单骑的人瞧见了马车,都不敢靠得太前,多半都躲得远远的;少部分人,则是毫不掩盖眼中的不屑,却也自己走自己的路,不主动招惹是非;再少部分人,则是一脸崇拜地看着这些马车,甚至还有跟在这些马车后面,望尘而拜的;最后一小撮人,见了这等马车便吐口水,破口大骂,然后同车内的富家子弟一言不合便打起来的,总而言之,就是什么人都有。

    呆阿福一路看了过来,倒也算是见识了人间百态。

    “诶!贤弟,想什么呢?还在生大哥的气呢?”

    身旁的马童用猪肘子捅了捅呆阿福,语气诚恳地道歉道:

    “刚才大哥不是捡了便宜嘛!实在是太高兴了!这一高兴,就把你给忘了!哎呀!你大哥就这么个毛病!真是对不住!对不住!哈哈!大哥我检讨!”

    呆阿福不乐意地收回了被捅的手,往旁边挪了一挪,显然是不愿意搭理马童。

    狗日的我要是信了才是真傻子!

    “哎呀!贤弟!当大哥的都这么低声下气地求你原谅了!这么的好不好!我这儿有一壶珍藏的佳酿,可是藏了十几年的好酒!大哥送你!当做赔礼!怎么样?”

    马童说着,朝着屁股下的木箱子一翻,还真从里面掏出一瓶酒来!

    呆阿福撇了撇嘴,十分嫌弃地白了一眼马童,显然是不相信铁公鸡身上能拔下毛来。

    不过当马童都把酒杯都摆好,并且满上了,那股浓郁的酒香都钻入了自己的鼻子,呆阿福这才相信了他所说的话。

    直到呆阿福被马童强拉着喝下一杯酒,那醇香浓厚却不刺激的喉咙的清冽涌入五脏六腑,呆阿福都还有些精神恍惚,半信半疑,狗日的马童是不是在酒里下药了?还是太阳打从东边出来了?(至于为什么是东自个儿想去)

    不过真让呆阿福没想到的是,马童的酒确实不错,清润而不辛辣,如春雨后竹间青沥,丝丝浸入肺间,竟是将自己方才跑得过急,有些撕裂的肺部疼痛都缓和了不少。

    见呆阿福喝下一杯,不待其放下酒杯,马童连忙再次帮其满上。

    “贤弟,走得匆忙,这儿又是荒郊野岭,找不到好的佐酒菜,若只是寡饮,恐怕是要辜负了这般美酒,那大哥便与你说说这路上行人的门道,加几分滋味,如何?”

    呆阿福端着酒杯啜了一口,脸色稍有缓和,点了点头,毕竟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嘛!自己也不是那深闺女子,心只有芝麻大小。

    马童见呆阿福点头大喜,自己直接对着酒瓶吹了起来,指着那走单骑的人说道:

    “这五湖四海啊,各地有各地的风俗,风俗文化不同,那服饰便也不同,最近时节已经快至谷雨,而此人却身着棉袄厚衣,修行之人一般体蕴纯净之气,一般严寒是毫不畏惧的,说明什么?说明此人出发之地必然是那极寒之地,再看此人背后兵器,虽然用白布包裹了起来,但仍不难看出是一把宽阔大剑,只综合以上两点,便不难猜晓此人出处。”

    “哦?那照大哥说,此人应是出自哪门哪派啊?”

    呆阿福从马童手里拿过酒瓶,为自己再倒一杯。

    “自然是那身处北方尽头,唯一立于极寒之地的天下第一剑宗——北辰剑宗!”

    几乎是心念一动,那背着大剑穿着棉袄的人回头看向呆阿福这边,出乎意料,那位立于马上的,竟然是一个模样俊俏,气质却如同寒山冰霜的青年人。

    马童毫不在意地对其举起手中酒杯,与之笑了笑。

    不料那年轻人并不鸟他,只是踢了踢身下瘦马,独自走了。

    被人忽视,马童却也不在意,只是再次指了指旁边一身着奇异服饰的姑娘:

    “你看这,这是东临城那便特有的服饰,东临城东临碣海,气候十分潮湿,那边的建筑也多为吊脚楼,所谓吊脚,便是。。。。。。。”

    呆阿福听得有些发愣,他实在没有想到看似不靠谱的马童竟然去过这么多的地方,并且还知晓这么多他所不知道的事!原来除了绑架和坑蒙拐骗,天南地北,古今中外,他竟然知道这么多!

    “好香的酒!清冽而不失润和,是谁?”

    突然,一个粗狂的声音响起,马童听了连忙站起身来吆喝:

    “在这儿在这儿!”

    呆阿福有些懵逼,接着便看见一虬髯大汉骑着一匹肥马来到了马车跟前。

    “马夫!你这酒好香!多少钱?我要了!”

    那汉子看起来似乎十分忙于赶路,腰间的水囊也干瘪了来不及补充,满头的汗,让酒红色的脸看起来十分油光。

    呆阿福确实没想到,这等人也能去参加青武山试炼,修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杀猪呢!

    算了,自己不也还是个小叫花?谁也别嫌弃谁。

    “诶!兄台好眼力!我这酒水乃是以青武山灵泉水做引子,再以那仙山上的青粳米做的酒糟,同时辅以北辰极冰,南火焰花,西紫苑草,东海青莲提升其口感滋味,不仅解渴,还有药用功效,按理说此等郎酒,我是不轻易卖的,但我见与你有缘,十两银子便卖给你吧!”

    那大汉似乎不愿耽搁时间,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直接扔给了马童。

    马童收了银子, 顿时从自己屁股下的格子里掏出了一瓶酒,朝着那大汉扔去。

    “多谢!”

    那大汉接过酒瓶,揭开便饮,几口喝完,便打马匆匆消失在目瞪口呆的呆阿福眼中。

    我靠!这也行???这钱也太好赚了吧!

    呆阿福不理解,他们行的这条大道,左边是竹林,右边便是那从青武山上雪水流下来汇聚的青武河,那大汉就算忙着赶路,也不用在乎这点儿时间吧?

    狗日的马童!果然是无利不起早!说什么珍藏十几年的佳酿,原来只是批量生产的便宜货!

    呆阿福虽然这般想着,却也没说什么,闷头喝酒,但心里十分别扭,这手里面的酒,他怎么突然就不香了呢?

    眼看着马童的卖酒生意越来越好,买酒的人也越来越多,看着那朵朵真金白银都进了马童的口袋,呆阿福最后索性是一口酒都喝不下了。

    这一条路几乎都是被香气所吸引而来的赶路人,个个儿抢着,抬着价格买马童的生意。

    要不是最后车厢里传来了什么东西被砸碎的声音,估计马童这韭菜得割得盆满钵满!

    “抱歉!抱歉啊!实在是没有带多少酒,都卖光了!都卖光了!祝大家早日上山!哈哈哈!谢谢!谢谢!”

    马童笑着抱拳对那些没买到酒的人不好意思地赔礼道,表示这羊毛没薅完确实非常抱歉,自己下次一定多带一些来!

    一听到没酒了,那些赶路人便失去了方才热情,各自散开,干着口舌继续赶路了。

    呆阿福往回看了看,发现那些酒卖出去后,马车的车辙印显然是浅了不少!他方才数了数,除去自己喝了两瓶,马童一共卖出去了接近两百瓶。

    前一百瓶每瓶卖的十两,后一百瓶卖的二十两,合起来的话。。。。。。我靠!

    呆阿福有些头脑发晕,那是一个他想都不敢想的数字!三千两白银!这羊毛薅大发了!

    什么叫做生财有道!这才叫做生财有道!反观自己以前的小打小闹,甚至为了一钱银两竟然与这般大哥过不去,实在是不应该!

    一想到此处,呆阿福便十分后悔,甚至后悔得都要哭了出来。

    “怎么了贤弟?”

    马童注意到呆阿福的表情怪异,包不住脸上的喜悦问道。

    “大哥!你是我的亲大哥啊!小弟有眼不识泰山!我错了啊!你我情同兄弟,是小弟我心思太小,如那深闺女子只有芝麻大小,不懂得大哥之苦心!细细想来!甚悔噫!!!”

    呆阿福眼中噙着泪花,一把抱住马童的大腿哭嚷道。

    “哎!贤弟何至于此啊?你这般作态让大哥情何以堪啊!咱们兄弟二人之间没有隔夜仇,来!来!来!大哥也有错!干完这杯酒,祝咱们兄弟二人重归于好!”

    马童说着为那呆阿福斟上一杯接,自己也举起酒杯。

    呆阿福接过酒碗,同马童手中酒杯碰的清脆,擦干了眼角泪花,豪情万丈地同马童说道:

    “大哥!小弟我敬你!”

    酒喝到这份上,马童也同样涨红了脸与之对酌,吼得大声: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干!”

    两人再次碰完酒杯,各自仰头一饮而尽。

    呆阿福与马童两人这般热火朝天的对饮,自然是引来了无数路人的侧目。

    但两人皆不在意,只是喝酒,还有称兄道弟,当真是豪爽!不知道的人,还真将这二人当做那走江湖的亲兄弟了!

    只有坐在车厢里的陈秋生知道,外面坐着的两人都不是什么好货色,那马童卖的酒他也知道,白云山半山腰的小酒铺就有,除去酒瓶,一斤酒只要十文钱,但架不住白云山泉的清冽,酿出来的酒也甘甜,是白云山车夫都爱喝的廉价酒。

    陈秋生对这系列下等人喝的酒,是自然瞧不上的,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方才那酒的香气确实浓厚甘醇。

    至于呆阿福,所作所为倒是在他意料之中。

    就在呆阿福同那马童把酒言欢之时,突然有一人从那竹林之中冲了出来,正好落在两人马车之前,惊得紫宗马阵阵嘶鸣。

    呆阿福看那人穿着夜行衣,头戴一顶竹笠,持一黑色玄铁长剑,脸上还蒙着黑斤,让人看不清模样。

    就在呆阿福与马童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一身穿青色锦缎,手提长剑的青年男子也从那竹林之中冲出,并且对着那黑衣人就是两道无比凌厉的剑气自顶劈下。

    那黑衣男子脚下一点,整个人朝后面退去躲过那两道剑气,但紧接着他头顶便有一黑影压了下来,他只得将长剑挡在身前,硬抗了那青衣男子自高临下的一剑。

    但青衣男子得势不饶人,抓住那黑衣人胸前的空档,狠狠地朝着那人胸口踢了一脚。

    “砰!”

    黑衣人受了那青衣男子十足力道地一脚,直接被踹进了青武河里。

    对着落了水的黑衣人,青衣男子凌空飞到水面之上,手中长剑剑气激荡,对着水下就是十几剑橫劈,竟是直接击得那河水飞溅得足足有十几米高!

    “又是一个丹元境,看其剑气长度,应该已经辟谷了!”

    此番大动静自然惊扰了坐在车厢里的两坐大神,方秋意同陈秋生看着那青衣男子讨论道。

    丹元三境,结丹,辟谷,洗髓。

    之前的苗小烟虽然已经是丹元境,但还未辟谷,所以还是要依靠少量的五谷杂粮来保证身体有力气,这也是为何呆阿福吃多了饼要挨打的原因。

    若是苗小烟已经辟谷,那呆阿福吃多少饼都没关系,因为辟谷境的修行者已经脱离了凡人之伍,只需每天打坐吸取天地间的清气便能维持生命,并且还有人认为,人若想要成仙,就得一点一点除去身上的浊气,而人身最大浊气来源便是那五谷杂粮,因此若要洞悉天地,必须先辟去五谷,方能得道。

    呆阿福没想那么多,毕竟自己能不能到武经境都还不好说,索性不管,走一步看一步。

    那飞在空中的青衣男子对着青色的河水劈下了足足一百多剑!直到方才那黑衣人落水的地方几乎被染成了红色,这才心满意足地收了剑气,凭空一个腾跃落在岸上。

    他神色冷漠,瞥了呆阿福一眼,便如之前那红裙女子一般懒得再撇第二眼,不过让呆阿福惊讶的是,那青衣男子竟然在收剑入鞘后,朝着自己这边示意似地点了点头,随后再次腾跃而起,消失在竹林间。

    呆阿福有些拿捏不准,他看了看方秋意和陈秋生,两人神色皆是冷漠,显然是不认识那青衣男子的,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马童嘴角微弯,将手搭在了呆阿福的肩膀上,随意地问道:

    “怎么,怕了?”

    呆阿福将马童的手拿开,端起满是因刚才青衣男子剑气炸开的尘土的酒杯,毫不在意地喝了下去,然后看了看对方,摇头道:

    “你是我大哥,我怕啥?”

    “哈哈哈哈!你小子!”

    马童听完爽朗大笑,也拿起自己的酒杯,仰头灌下,直呼豪爽!

    “方才那黑衣人是怎么回事?”

    呆阿福摸了摸自己鼻子,趁着酒问道。

    “我猜测啊,多半是那富家子弟的竞争对手派出的刺客,不想让自己的对手上那青武山。你想啊,像这种富家子弟,一般出行都是带有高手作为保护的,平时想刺杀几乎不可能,而若是到了青武山,仙人眼下,杀人就更不可能了,所以只能是在这路上动手。”

    马童喝下一口酒,对呆阿福解释道。

    “有成功的吗?”

    “那肯定啊,咯!就这河里,底下不知道沉了多少人的尸骨。”

    马童指了指那颜色青黛的青武河,呆阿福响想了想那画面,便觉得头皮有些发麻,索性猛灌了两口酒,以此壮胆。

    现在他总算知道为什么那大汉宁愿渴着也不喝这河里的水了!

    “大哥,小弟还有一事不明,还请指点迷津。”

    “你说。”

    “为何这些人都这般匆忙?我的意思是说。。。。。。太过了!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呆阿福一时有些语塞,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感觉,走了一天路,这点儿是他最奇怪的一点,几乎他遇到的每一位修行者,为了赶路都太过于匆忙了些!

    “呵呵,大道之争,等你到了青武山就明白了!”

    马童对此并没有解释,只是一笑后便继续灌酒。

    “那为何我们这般懈怠?”

    对!比起那些人来说,陈秋生和方秋意实在是走得太慢了!这才是呆阿福主要疑惑的地方!

    “因为我们车上已经有一位山上人了,可以走后门,所以不用去争,那大道自然就会来到我们脚下,我们只需要弯弯腰就行了。”

    马童看了看还在磕枣子的方秋意,对着呆阿福示意道。

    这句话一出,直接叫呆阿福闭嘴再也不问任何问题了,他奶奶的!这还怎么聊下去!

    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啊!

    呆阿福在心里骂了一句,将自己碗中的最后一口酒喝完,便以不胜酒力为托词,将身上破棉袄一卷,独自靠在车边睡了。

    对此马童只是笑了笑,喝了口酒,扬起鞭子喊道:

    “清明谷雨,立夏小满!狗日的天!狗日的天嘞!”

    夜幕已至,烟波浩渺笼罩寒河水面,月色清冽,同青纱盖在天地之间。

    路上行人匆匆,各自打马前行,呆阿福一行人很快便也消失在葱茏黑影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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