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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五章 想要什么?

    通城大火数日未熄,浓烟更是连小孤山都能看到。通城大火直接导致的结果便是通城数万百姓也失去了家园,整个县城,更是被烧结成了龟裂的废墟。

    一直到十日之后,一场大雨才浇灭了所有的余火。

    大雨中,人们才看到,原来雨,也可以是黑色的,带着草灰的味道的。

    十日,消息早已经传到了京城了。

    黄却没有敢隐瞒任何细节,本以为,如今暴躁易怒的李池会暴跳如雷,拿剑宗开刀。结果,李池只是坐在御书房的椅子上发呆。

    同日,准备接受皇帝训斥的苏道三,被晾在了一边,皇帝只是不耐烦的打发苏道三先回家了。

    离开御书房的路上,苏道三和施云阶走在了一起。

    苏道三摸不着头脑的问道:“云公,这陛下是怎么了?通城被毁,和剑宗脱不了关系,为何陛下听了消息一言不发。”

    施云阶的脸色不是太好看,他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宫门甬道小声说道:“陛下知晓你我的能耐,真要对付剑宗,还得天书。”

    苏道三眼皮子一抖,他最怕的,便是天书的那些人重新登上舞台,无论是年轻一辈的杨觉瞿辉,还是年老一辈的陈元厚,焦大军,都视他犹如仇寇。如今他正是被冷落的时候,若真是皇帝重新启用天书的人,那等待他的结果,还永说么?

    “如何是好?”

    苏道三的眼神担忧,施云阶也是眉头紧蹙,如何能让天书继续隐遁于市,成了施云阶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想法。皇帝的踟蹰肯定是想起了问题,眼下,要么他们很好的解决掉剑宗放火的事。要么解决剑宗,物质上的损失可以慢慢想办法,但天书一定不能重新登上政治舞台。

    两个点,解决剑宗,施云阶直接排除了,而另一个,似乎光靠他和苏道三的力量还不足以解决问题。

    苏道三看着一直不说话的施云阶,急切的问道:“云公。云公到底有什么想法,你我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你倒是给个说法。”

    施云阶眯缝着眼说道:“那就要看黄却什么态度。还有,剑宗想要什么。”施云阶说完话,用手背敲了敲苏道三的胸口,便上了马车。

    苏道三皱着眉头,剑宗想要什么,或者黄却的态度,他如何知晓?

    走到马车前,米大力已经摆好了上车的凳子,苏道三看了一眼米大力说道:“去城南,看看咱们的常青兄弟。”

    城南的院子里,迟常青一直等着,这两天,苏道三已经回京了,来见他询问京中的见闻和情报是必然的。他打发了一高一矮两名壮汉外出了,在他身边的,只是两个招募而来什么都不知道的打手。迟常青的心很细,犹如当年王锐打仗时的心细寡言。

    他装模作样的整理着京城的耳目搜集来的消息,脑子里,却在思考着苏道三会以什么样的姿态和他说话。盛气凌人,还是颐指气使,或是称兄道弟,这些,或多或少的都能看出苏道三在皇宫遇上了什么,和大致的境遇。

    不出所料,迟常青还在屋子里便远远的听到了苏道三的声音

    “常青兄弟?在这院子住的可还习惯?”

    一听声音,迟常青便知道,苏道三恐怕在皇宫没遇上什么好事。不敢怠慢,立刻开了门,迎头便是一揖到地:“侯爷。”

    苏道三一把拉起了迟常青的手,眼神也没了往日对丑陋面庞的厌恶,亲昵的说道:“常青兄弟,这是何故。月余未见,甚是想念,来。进屋说话。”

    一进屋子,苏道三四下打量了一番,看着桌上摆着的一叠叠厚厚的纸张,便随手拿起看了起来,不时的还点评一二。

    米大力朝迟常青眨了眨眼,眼神里是对兄弟如今备受器重的肯定。

    “侯爷,不知有何吩咐。这些,都是这月余,京城我能查探到的,大大小小的事。”

    苏道三点点头道:“辛苦了,你很不容易啊!”

    “侯爷过奖。”

    苏道三头都没抬起来,只是随口说道:“这个陆斗崖,我记得他曾经是周哲一手提拔上来的,如今却和田师古关系匪浅,他倒是找了个上家。”

    都是自己干的好事,他迟常青能不知道么?揣着明白装糊涂更是说道:“好像不单如此。”

    “哦?里面还有什么内情?”

    迟常青一副谨慎的态度说道:“朝堂的事,我不太懂。不是说当朝首辅什么都能管的么?陆斗崖如果只走田师古的门路,不一定能干得了兵部侍郎吧?”说完顿了一下,再迟疑开口:“在下,也只是猜想,做不得真。”

    迟常青心底的打算,便是在苏道三和施云阶之间制造裂痕,至于能做到什么程度,就要看今日播下的这颗种子能不能在苏道三的心里生更发芽。

    苏道三点点头:“嗯!不管对不对,你做的不错。就是要学会分析,学会思考。”说完还转头对米大力说道:“常青兄弟这好脑瓜子,你就要多学学。”

    米大力赶忙点头:“明白了,侯爷。”

    “侯爷谬赞!”迟长青再次作揖。

    苏道三这一刻,对善于思考的迟常青是由衷的赞叹,从一阶江湖混混,到如今他苏道三的耳目头子,渐渐成长起来,可谓,未来可期。苏道三当然不会只口花花,他也是和周哲学到了,他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盒子,随后打开,鸡蛋大小的天然灵石的光晕顿时笼罩了整个屋子。

    “天然灵石!”米大力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苏道三心里充满了优越感,再看看迟常青的表情,心底里从皇宫被冷落的阴霾一扫而空。他笑道

    “对!就是天然灵石,价值连城的天然灵石,如今,这一颗,可作价三十万两粮票。而且如今,物价渐涨,他更会水涨船高。大盛,要说真正保值的东西,不是粮食,也不是粮票,而是实打实的这个。如今,我虽然在京城,但有些事,需要你去办!”

    迟常青一听,便明白,皇帝不差饿兵,苏道三又是打感情牌,又是付出这灵石,自然是有事让他做的。

    “侯爷,有什么事,单凭吩咐。”

    苏道三对米大力摆了摆手,后者知趣的离开了屋子,随后,几乎是贴着迟常青说道:“我要你去找剑宗的白执事,问问,剑宗究竟想要什么。记住,别暴露你的身份,先接触着。有事情,直接来府上找我。另外,多留意内卫衙门和天书的动向。”

    迟常青一愣:“那灵石,是要送给白执事的见面礼么?”

    苏道三摆摆手:“那是给你和下面兄弟们的,如今朝廷又要加印粮票,再给你粮票,看着日子的变少,这些东西,可以抵用花销。至于怎么做,你看着办,我只要结果。怎么样,常青兄弟?能办么?”

    “小人必当肝脑涂地,以报侯爷之恩。”

    迟常青又要行礼,似乎总有行不完的礼,可越是这样,苏道三越高兴,说明属下还是知道尊卑有别的。

    说完了正事,苏道三临走前,更是当着迟常青米大力的面说道

    “齐三,人还不错,一表人才,虽然书没读几个,但是很得夫人的心。我苏府的管家,因为一些意外已经去了,我准备听从夫人的建议,让齐三暂代管家的位置。你们几个,可要好好努力。”

    这个消息来得突兀,米大力显然没想到,迟常青猜到了一些,可没曾想,齐三比他想象中爬的要快。不单爬上了苏夫人的床,还准备更进一步爬到苏府管家的位置上。果然,人心中的那颗种子一旦生更发芽,最后长成什么怪物,谁都不好说。

    “多谢侯爷栽培。”米大力替齐三谢过。

    看着马车离去,迟常青转回了房间,那颗灵石被他随手丢在了桌上,成了镇纸。他摇了摇头

    “一颗鸡蛋大的灵石,瞧把你嘚瑟的。苏道三,你还是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他想着,灵石从来不是什么硬通货,而是争取更大利益的消耗品。至少周哲便是这么看的,他苏道三的格局,永远只能停留在家长里短和油盐之利上。

    转眼,没过多久,迟常青便弄明白了为何苏道三要让他问那么一句话,因为只要捅上朝堂的事情,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苏道三一句和他说,估计是存了考验的心思。

    迟常青嗤之以鼻,但是对于剑宗,在通城放的这把火,他看到了机遇。不是说他能在京城谋个更好待遇的机遇,而是让刘茂盛等魔龙骑在河西站稳脚跟的机遇。现在朝廷的大军就屯驻在凤城府,摩拳擦掌等着再战河西,若是把朝廷的这口气,给压住了,那未来,多的是操作的空间。

    都说一而衰,再而竭。大军出征,如果不及时,等到魔龙骑把河西经营成铁桶一片,别说十万大军,二十万也白搭,他太明白那群昔日兄弟的手段和潜力了。

    “剑宗想要什么呢?”迟常青琢磨着,随后,径直去到了城东的驻地一条街。他不怕被内卫看到,不怕内卫从他身上查出苏道三,因为他不在乎输赢。

    白执事看着眼前形貌丑陋的迟常青很是好奇,一般拜访他的,或者是某家的勋戚,想送几个不成器的偏房儿子去剑宗,或者某家的执事有正儿八经的事,可面前人,身后跟着的,连侯府的亲兵家将都比不上,分明像个江湖帮派小混混。

    “对面可是白执事。”迟常青朗声开口,阻拦的两名剑宗弟子死死的用剑柄顶着他的胸口也没有制止。

    白执事此刻,刚从外面回来,不禁好奇的看着这个在门口等他的人:“阁下是?”

    “在下,苏侯门下,迟常青。”

    白执事山下打量着来人,总觉得身条有几份熟悉,但也没多想,倒是对于这个门下的气度,颇为看好:“哦?苏道三苏侯爷?我好像与苏侯并无什么交集。阁下有事?”

    “自然是有事,莫非,剑宗行事已经光明磊落到了万事天下皆可知的地步了么?”迟常青看着周围各家执事府邸,看向他的眼神,笑着向白执事说。

    白执事也没在意这话里的刺,一挥手屏退了迟常青身前的剑宗弟子:“请,屋内说话。”

    驻地的小会客厅内,白执事没有失了什么礼数,哪怕对面人看起来,只是勋戚的门下。

    “阁下到底有何事要问?”

    迟常青看着有些不耐烦的白执事说道:“我家侯爷想知道,剑宗要什么。京城的诸位大臣也想知道,剑宗要什么。”

    白执事冷哼一声,喝了口茶:“不明白你说什么。”

    迟常青没有掩盖直言不讳道:“他们将代表剑宗弟子身份的佩饰丢在了通城,而且,是通城的内卫百户亲眼见到五人御剑飞走的。五名皆是年轻貌美的女子,为首一人似乎叫。。蓝芍。。还是。。。白灵。。”

    这话一出,白执事眯缝着眼睛再次打量面前的迟长青,还是那副模样,他总觉的面前人似曾相识,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但看见迟常青脸色的疤痕,更觉得像是欲盖弥彰。

    “你还知道什么?那兴许是别人栽赃嫁祸呢?”

    “栽赃嫁祸?”这回轮到迟常青不紧不慢了:“剑宗核心弟子的象征,那枚剑形的坠饰难道白山水反出后送人了?还是如今剑宗的战团不顶用被人抢去了?”

    “你!”白执事的眼神瞬间带着杀气:“你怎么知道?”

    “这些事,一问便知,只是现在大人们都顾忌着面子罢了。毕竟真说出来,剑宗的脸面也不好看。做就做了,但随便说,剑宗可能丢的起这人?”迟常青的话让白执事拿捏不定。

    “你们想要什么?”白执事觉得这事,似乎有可以操作的余地,而对于面前的人更是多了几份好奇,谈话的方式很像一个他不想提起名字的人,周哲。但看年龄和身高,又绝对不是。

    迟常青笑道:“这话问的好,大人们也不知道要什么,但想知道剑宗想要什么。大人们只想着自己的富贵荣华,一次性把通城的粮草焚烧了,就已经得罪了勋戚,当朝的首辅和内侍黄公了。剑宗虽强,但大盛若真咽不下这口气,凤城府的十万大军转头开进剑宗,会是什么结果呢?想必,凌霄阁也不会坐视不管吧!”

    如出一辙,白执事几乎肯定,面前的这人肯定和周哲有关系,但具体是哪种,他拿捏不定。

    他冷哼一声笑道:“危言耸听。”

    迟常青自信满满继续说到:“我只是说实话罢了。朝廷失了面子,大人们失了里子,这窝里开个会,说不定陛下真的脑子一热就动手了。莫非,剑宗还存了什么杀招?”迟常青眉头一皱掐着手指装模作样的说道:“嘿嘿!无根河的下游,可是几十年没发过大水了,去年的汛期就有迹象,今年,莫非还真有?”

    白执事陡然变色,白重九已经把无根河下游准备决堤的事告诉他了,让他准备应对大盛京城的变化,万万没想到,三言两语竟然被此人道破。他们决堤,无非就是想让山东道的口子开的更大一些,让他们手上囤积的粮食卖出去,顺便,买下山东的土地以作为培养边缘实力和保障粮食安全。

    “你究竟是何人?”白执事此刻的眼神已经带着杀机,已经很久没有人能算计到如此地步了。

    “在下,迟常青。苏侯门下执事。特为苏侯前来询问。”迟常青拱手一礼,看似这礼拜的很正,此刻,却丝毫没有恭敬。

    白执事不再说话,而是在斟酌,难道真的和这个苏门执事说剑宗的目的?可事情已经败露,不说,闹到最后,万一朝中的那些人脑子一热,真把大军开道剑宗的地界,那可就丢了大人了。数年前,周哲再嚣张,也不过是言语弹压。

    白执事还没想到怎么应对,却是迟常青款款道来:“如今天下,大盛和凌霄阁买卖做的顺风顺水。乾坤门安于一隅,而悬空山在河南道开荒拓土。只是剑宗,南有凌霄,北有小孤山。我记得山东道之前大乱时,剑宗便想过插手,如今,莫非还是看中了那一亩三分地?放个大水,卖点粮食好买地?”

    “你?”白执事已经无语了,面前的人光凭借着动机,就把他们的手段猜了个****不离十,已经令他心惊。

    迟常青不依不饶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就是土地,钱粮。不若,你们与大人们一起商量商量?我也只是带个话。”

    白执事脑子已经短路了,他不知道面前这个人究竟想什么,似乎除了在他面前把他内心藏得东西全部挖出来,没有标明他个人一丁点的意思。大河若是决堤,对方若是拼命阻止,必然是周哲的人无疑,或者一路人。但对方,只是淡淡把大河决堤不决堤的事的目的给说完了。没有一丁点的对灾难的惧怕,着实不像和周哲是一路人。

    “兴许,我看错了吧!”

    看着迟常青留下的背影,白执事自言自语。迟常青给他留了他自己的地址,是城南的一处民居以及苏家酒楼,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不对的,他等着白执事的消息,似乎那么淡定。

    “不行,这事,得让宗主决定。”白执事最后,还是下了命令,让人快马加鞭把迟常青和朝中的情况说了一遍。这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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