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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我想回家

    夏小秋在大牢里守了两日,见宋然终于睡安稳了,才暂时离开,去外面透透风。

    有个影卫匆匆过来,附至他耳畔,说了句什么。听完他的话,夏小秋眉眼一沉:“什么?”伸手扯住他的衣襟,“你再说一遍!”

    不等那影卫重复完,他便重重将其甩开,朝王卓办公的厅堂行去。

    途中遇到一个衣袂飘飘的青年,正是贺兰珏,他自岔路口行来,与夏小秋并肩:“夏大人也去看戏吗?正好,结个伴。”

    夏小秋恶狠狠问他:“姓贺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贺兰珏为他的称呼扯了扯嘴角,念他年纪小,不跟他一般见识。

    “也就比你早那么一些。”

    “龙蟠呢?”

    “唔,也是今日刚明白状况。”

    夏小秋怒火中烧,很想将他揪起来打一顿,但他尽量克制,咬牙切齿道:“合着你们就蒙我一个人是吗?”

    “大人这不是怕夏大人坏事嘛,干脆就瞒着了。你若知道,宋姑娘这么无辜,还能让她受昨日那份委屈?若你露馅了,大人好端端的计划,便全都要泡汤了。”

    夏小秋的拳头紧紧握着,想起躺在牢房中那个纤瘦柔弱的姑娘,只觉得心里堵得厉害,又想到自己朝夕相处的那个人,竟然是这一系列事件的罪魁祸首,更是觉得整个世界都要崩塌。

    他努力让自己只考虑最要紧的事,沉声问贺兰珏:“他可上钩了?”

    贺兰珏摇头,低叹道:“大人打算提前收网。”睨着他,道,“你当只有你心疼宋姑娘吗?”

    夏小秋突然停下来,神色晦暗不定,贺兰珏回眸看他:“怎么?”

    他转身就往回走,没走两步又突然冲过来,命令的语气:“钥匙给我!”

    贺兰珏望着他的掌心,明白了过来。自腰间取下一串钥匙,不等找到夏小秋要的那一把,便被他一把夺过。望着他疾步离去的背影,贺兰珏不禁摇了摇头。

    “啪、啪、啪。”

    沈寒溪拍了三下掌,起身道:“好一个问心无愧。王副使说得不错,官场上,大家各为其主,谁也不比谁高尚。那些卑鄙下作的手段,本官也都使过,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成王败寇,王副使既然落败,那便应当表现得更像一条丧家之犬才合适。否则本官即使把你大卸八块,心头也将一直有口恶气出不去,你说是不是?”

    因身高的差别,王卓需要略微仰一下头才能望着他,饶是如此,他也并没有被对方的气场给压倒。

    他微微笑了:“大人以为,我会不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吗?”他说着,将旁边桌案上倒扣的茶杯翻开,提起茶壶徐徐倒了一杯热茶,淡淡地交待,“我年少的时候,十分倾慕一个人。彼时,我的家乡饥荒严重,路边枯骨成堆,县里的贪官却仍旧酒池肉林,日日宴饮为欢,不将人间疾苦看在眼里。我的母亲,为了能让几个孩子活下去,差点割掉自己大腿上的肉。好在没多久,朝廷便派了一位赈灾使前来赈灾。”

    那个赈灾使,便是顾蔺生。

    第一次见到他,王卓还是十五岁的少年。那人不着官衣,只一袭玉色罗袍,素带素履,却气质天成,让人一目难忘。

    到任的第一日,他便以极大的魄力杀了中饱私囊的县官,安抚了动荡的民心,又免了当年的全部赋税,采用纳粟赎罪、输纳钱谷授官赐爵等方式筹措赈灾的钱粮,他甚至亲自前往殷富人家,屈尊降贵地请他们赈济灾民,并对带头救灾的人家予以优赏……

    顾蔺生只在县里停留了十日,便前去其他的府县赈灾,可是十日,足够在一个少年的心中,播下一颗仰慕的种子。

    那些年,还是少年的王卓没命地读书,只为有朝一日,能够追上那个人的脚步。

    可是,他拼命追逐的人,却死在了沈寒溪手中。

    他知道,新帝夺位后,顾蔺生倒台是迟早的事。

    那时的他已在官场摸爬滚打好几年,若是没有这样的觉悟,便枉做了这么多年的官。只是他无法原谅,背叛了顾蔺生的人,竟是沈寒溪——那个当年跟在顾蔺生身边的少年,那个曾让他多么羡慕的少年。

    于是,他暗暗决定,要让那个少年,也尝到同样的滋味。

    所以,他刻意接近他,努力受到他的赏识,多年来兢兢业业地为他挡掉各种明枪暗箭,帮助他建立了一个势力遍布整个大靖的廷卫司。

    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亲手毁掉这一切。

    可是,他太低估了沈寒溪。

    世上最难得较量大概就是如此,他智计无双,他也势均力敌。

    这个廷卫司,从一开始,就牢牢地控制在沈寒溪的手中,不曾因他这个副使的加入,而有任何的改变。

    这么多年,沈寒溪是给了他无上的信任和权利,可他给的信任和权利,都在他自己的控制范围内。所以,王卓发现,他想要杀掉这个人,竟然都只能借助外力。龙蟠、贺兰珏、夏小秋……这些人出身不同,性情各异,追逐的东西也各不相同,对他的忠诚却不容任何人瓦解。

    他承认,沈寒溪的身上有独特的魅力,可以让人心服口服地追随于他。他自己又何尝没有被他动摇的时候?

    王卓回神过来,将刚刚斟的茶递给他:“大人这么些年树敌不少,身边也不乏阳奉阴违之辈,有些人,表面上恨不得与大人穿同一条裤子,背地里却早捅了大人无数刀。有一些人好猜,可是有一些人,大人一定绞尽脑汁也想不到。”

    沈寒溪望着他递过来的茶,伸出修长的手指,接住了。

    影卫伸出一只手阻拦,沉声道:“大人,小心有毒。”

    沈寒溪挑眉:“王副使才不会这么傻。”说着,目光落到王卓的脸上,“他若想毒死本官,便不会跟本官谈条件。”

    王卓神色自若地点了下头,道:“大人英明。这些年,大人不是一直都在寻找顾蔺生的余党吗?今日一旦杀了我,大人便休想再得到这些人的半点线索。我一死,许多人都将高枕无忧,大人若再想揪出他们的小辫子,那可就难如登天了。”

    这些年,他一直与这些人保持着密信往来,为了便是在这最后一刻,还能有一个与沈寒溪谈条件的筹码。

    沈寒溪将茶水饮了一小口,慢吞吞道:“王副使事到如今,还在隐瞒。”目光凌厉起来,渐渐凝成一把冷冰冰的刀,“你想让本官相信,你效忠的是一个死人,是当本官傻?”

    他的指尖一颤,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道:“无论如何,我都言尽于此。如何处置我,就看大人的了。”

    沈寒溪将他看了半晌,忽而松口:“说吧,你想以你适才提到的那些条件,换什么。”

    “简单。”他抬眸,望住眼前的男子,“换一个痛快的死法。”又添道,“为我的母亲,弟弟和小妹。”

    他早已做好赴死的准备,只是苦了他的家里人,也要同他一起遭罪。

    他太明白廷卫司的手段,为了逼他开口,他们定会拿他的家人相威胁。一旦进了廷卫司,便只剩这世上最残酷的死法。他也没有天真到奢望沈寒溪能放过他的家人,即便沈寒溪放过他们,那些被他出卖的官员,也定然会报复。

    横竖都是死,他就只能,为家人争取一个有尊严的死法。

    不死在廷卫司的大狱,便是最后的尊严。

    沈寒溪还未回答,厅门处便响起男子的声音:“可惜啊,王副使已经没有资格谈条件了。”

    他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贺兰珏施施然行来,边行边念出一串姓名,在沈寒溪身畔停下脚步时,他的口中,一共念了九个名字。

    王卓从头到脚,都感到一阵透骨的凉,以至于久久没有反应。许久,他才浑身颤抖起来。像是为了遏止颤抖,他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半张脸,透过指间,可以看到他微微张大的眼眸,和面部痉挛的肌肉。

    “王副使是不是很震惊,这些名字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分明把那些密信藏在了密室里,一旦有人进入密室,便会被毒气毒死。”贺兰珏抄袖看着他,叹息的语调,“这就怨你忘了一件事了。有一个人,什么样的密室没有见过?对于他而言,又有什么样的物件,是他取不到的?”

    王卓往后退了一步,突然有个名字浮上心头:“风十三……”

    他的胸口起伏了片刻,口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那笑在厅堂中回荡,却有无尽的酸楚和凄凉。

    有两名锦衣郎上前,将他瘫倒的身子给架住了。

    贺兰珏一副知会他的口吻:“龙蟠此时已经带人去查办密信上的那些人了,王副使,随我走一趟吧。”

    沈寒溪望着他被架走,抚着手上扳指,久久没有说话。

    宋然听到金属碰撞的声音,自浅睡中睁开眼睛,她抬眸望去,只见夏小秋正在那里开锁。他的动作有些急,越急就越是打不开,他一气之下,一拳头砸在了玄铁的锁头上。

    “夏大人,你慢些。”

    听到女子轻柔沙哑的声音,他的手微微一颤,莫名觉得有些心虚:“宋、宋姑娘,你醒了。”

    她嗯了一声,见他这反应,便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谁?”

    听到她发问,夏小秋闷声应道:“王卓。”终于将铁锁给打开了,推门进去,道,“我来廷卫司的时候,他已经在大人身边了。他是我在廷卫司中,除了大人以外,最喜欢,也佩服的一个人。”他蹲在宋然身边,将她头顶的茅草摘去,“我没读过书,不认得字,他公务繁忙,还不忘教我写字。我的名字,都是他教我写的。”

    他神色淡,没有当初知道内贼是宋然时的义愤填膺,而带着一种心死如灰的镇定。大约,这个打击对他来说太大,大到他找不到一种适当的情绪来面对。这样的夏小秋,她不曾见过。

    他叙叙地说了很久,都是与王卓之间的那些往事,她忍不住抬起手来,落到他的头顶,轻轻地为他顺了顺毛。

    他回过神来,道:“宋姑娘,你赌赢了,我是来请你出去的。”说着,解下自己的外袍,搭在她的肩上,将她小心翼翼地搀扶了起来。

    宋然虚弱地咳了两声,又问道:“王副使供出其他人来了吗?”

    夏小秋摇头,道:“那是贺兰珏的事,宋姑娘不必操心。”

    她默默地在夏小秋的搀扶下,一步步缓慢地踏出牢房,外面天色已迟,暗沉的天幕上只散落着几点星子。不远处树影婆娑,仿佛有风声掠过枝头,但仔细听又听不到了。

    她突然有些累,轻轻道:“夏大人,我想回家。”

    夏小秋的手臂一颤:“宋姑娘还是在这里休息一晚,待我请示了大人,再送你回去。”

    她忽而开口:“……哑巴?”

    一个青年抢上前来,重重推开夏小秋,将她搀扶到自己身边。望着她此时状况,眉眼微沉,却没有多问,只道:“钟伯让我来接你回家。”

    她将手指往衣袖中藏了藏,道:“好。”

    夏小秋却挡在他们面前:“不能走。”看到朝这里行过来的人影,忙唤道,“大人!”

    沈寒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宋姑娘,本官可还没说过,你可以回家。”

    藏在袖中的手指火辣辣得疼,也许是十指连心,宋然只觉得心口也在隐隐作痛。

    她抬眸看着他:“大人,我的嫌疑难道还没洗清吗?”

    沈寒溪看着她的眼神,突然有种感觉,今日输得哪里是王卓,分明是他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本官适才得到消息,墨家的二公子已率一队轻骑入京,不想被带回去,便乖乖留在本官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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