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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 第七十七章 迫娶 02

    公琦除了在瞿灵玓、苏夷月面前甘心忍受过,对别人,向来跋扈,又怎肯在夜洪水面前服软?拨出剑来一摇,向夜洪水道:“你出剑吧。”

    桂红莜道:“师兄,非打不可么?”

    夜洪水道:“非打不可。我夜洪水的师妹,岂能任人调戏?”

    桂红莜道:“师兄,他不是调戏,只是夸我说话好听。”

    夜洪水道:“你哪里知道什么叫作调戏?我说是调戏,那就是调戏!”

    桂红莜道:“就算是调戏,我也欢喜让他调戏。你我结识也有十多年了,你几时象公少侠这样真心夸过我?”

    夜洪水道:“你欢喜人家,可人家并不稀罕你你,又有什么用?我看这个姓公的,面带桃花,家中不光有了妻,也必有了妾,是不会娶你的,你不是自寻烦恼么?我杀了他给你出气。”说着一剑刺出。

    这一剑,不单轻飘无力,准头也是太差,直象是酒醉之人使出的招法。公琦绝非庸手,面对此等招法,一时之间竟也失了方寸,夜洪水出剑多时,他才出剑拨挡。短短一瞬间,一招未交,公琦便舍已从人,丢了主动之势。

    夜洪水置公琦来剑于不顾,一剑又是刺向公琦身侧。这种打法几近胡闹,可公琦就是做不到视夜洪水乱剌的一剑为无物而与夜洪水对刺对攻,比一比到底是谁出剑更快,比一比究竟是胡刺胡戳得势,还是认真照章去打有用。

    这种打法,楚青流还是初次得见。看了三招,便已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夜洪水这路剑法,奥妙不在长剑乱刺,而在于步法身法特异。

    夜洪水一经打斗,便只有足尖或足跟一点着地,整个身子便如一根细苇,只需足底一动,整个人便乍转乍移,手中本来斜刺的长剑也就陡然转行, 由斜转正,刺向对手。

    这种打法,楚青流旁观者清,能看出门径来,却也很难在一时之间找出应对之法,更不要说立时就想出战胜夜洪水的法门。

    公琦苦挨过十余招,怯意渐去,亦或是被逼无奈,置夜洪水斜刺的一剑于不顾,脚步急移,一剑平刺夜洪水身侧,这一轮对刺,究竟谁占优,谁得势,楚青流还真看不出来。

    公琦这一手,看似是对攻拚命的无赖打法,是无奈之举,却要知道,对阵夜洪水这种怪人怪剑,就算想拚命,也要有点拚命的本钱。公琦终究是昆仑派掌门的独子,有亲传亲授的功夫,这一放手去斗,顿时局面大变。

    楚青流拨出剑,直冲战团。场中二人并无深仇大恨,若只因为几句闲话有了死伤,委实太不值得,必得拆解开来。

    场中两人脚步快移,手中剑势却并不使尽,饶有余势。终究还是夜洪水艺高一筹,整个人只以一点脚尖触地,从脚尖剑尖,连同细瘦身形在内,扭了何止五七扭,尽数避开要害,就算受伤,也必定不重,而公琦必受重创。

    楚青流刚一接近,夜洪水身形又是一变,将楚青流挡在身后,经此一变,楚青流若想救出公琦,唯有对夜洪水后背要害出手,饶是如此,能否救公琦出险还是未知之数。

    正在心中徒唤奈何,一粒泥丸从楚青流身侧飞过,直直打中夜洪水右膝弯。

    夜洪水整个身子全都放在这条右腿上,膝弯受击,再好的身法,也不能守住身架不变。这人也当真机灵,绝不硬挣硬挺,而是顺势身子一歪,滚到公琦身侧,长剑指住公琦左肋,说道:“公少侠不要动,我这一剑刺出,必能刺穿你的心肺,无可救治。”

    楚青流跟步上前长剑疾递,指住夜洪水后心,说道:“夜朋友不要胡来,这人杀不得。”

    夜洪水笑道:“杀得还是杀不得,你 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他若不是自己非要找死,我也能不杀他。”语气已微有活动。

    桂红莜行到夜洪水面前,说道:“师兄,公楚二位少侠,在你们男人眼中,我桂红莜当真就这么面目可憎,不讨人喜欢么?”这句幽怨之语,经她口中说出,还是不含半点怨愤,只有疑惑不解。

    夜洪水忙道:“师妹,你这是什么话?当然不是。你是天仙下凡,谁要敢说你面目丑陋,我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公琦也道:“桂姑娘,你若面目可憎,天下就没有可爱的女子了,我说的都是真话。”

    桂红莜向楚青流道:“楚少侠,你说呢?”

    楚青流道:“桂姑娘,你绝不是面目可憎的女子。至于喜欢不喜欢,那是因人而异,你师兄不喜欢你,别人未必就不喜欢你,你不要因此有了顾虑。”

    桂红莜叹气道:“那你呢,你喜欢我么?”

    楚青流大感别扭,只得说道:“你能不能说说,你为何要追你师兄?”

    桂红莜道:“我问你喜欢不喜欢我,又没叫你娶我,你怕什么?要是喜欢的人全都要娶回来,一个人这辈子那得娶多少个老婆?嫁多少个丈夫?我说的是么?”

    楚青流道:“姑娘说的很是。”觉得此女露面以来,唯有此话说得最为有理。

    桂红莜道:“那你喜欢我么?”

    楚青流点点,说道:“喜欢,我喜欢姑娘。”

    桂红莜道:“是真心话?”

    楚青流道:“自然是真心话。只要姑娘不弃,我很愿与你交个朋友。”事已至此,还是爽快点为好。

    桂红莜放过楚青流,向夜洪水道:“师兄,你是不喜欢我的了,这么多年来,你躲着我,不肯娶我,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你能说说么?你说,我究竟有哪里不好?”

    夜洪水撤回长剑,说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桂红莜道:“真话假话,反正我也分不出来,你只要说得有理,象是真的,我就信你。”

    楚青流也收剑,静等夜洪水解说为何多年来始终拒娶这个人才出众的师妹。

    夜洪水向楚青流公琦各一抱拳,说道:“今日让二位看笑话了,不过为了向师妹说清其中的原委,求得后半生清静,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师妹,你人才少有,在我眼中,就是天上的神女下凡,我夜洪水呢,面貌丑陋,只有三分人形,这还都在其次。”

    “我这个人,自幼无行,贪花好酒,吃喝嫖赌无所不为。在我来说,世间最好的所在,乃是娼院,世上最好的物事,乃是窑姐儿。婚姻一事,我压根就没想过,世上既有了妓院这等佳妙的所在,还要娶老婆,不是傻了么?”

    桂红莜幽幽说道:“你爱去的那些院子,我不全都买下来了么?”

    夜洪水摇头道:“你开的娼院,我怎好去嫖?就是去了,也是百般的不自在,这一点,你们女人是不会懂的。”

    桂红莜扑闪两眼向公、楚二人道:“二位少侠,是这样么?”

    公琦抢先答道:“不错,正是这样。”楚青流也道:“差不太多。”

    桂红莜道:“可师父临终前说了,这一生,你得好好照看我,我也得好好照看你,这话不错吧?”

    夜洪水道:“当然不错。可好好照看就非要结为夫妻么?”

    桂红莜道:“不结成夫妻,怎么好好照看?想要好好照看,那就得结成夫妻。”

    夜洪水道:“既然这样,师父为何不明说结成夫妻,而要说好好照看?可见师父的本意也只是好好照看,不是结成夫妻。”

    桂红莜道:“那是师父他老人家想到我是个女子,年纪还小,面皮儿薄,不愿说破了,叫我面子上下不来。”

    夜洪水哀叹一声,说道:“两人结成夫妻,这事得要你情我愿。我这等无行的丑鬼,若娶了你这天仙一样的人,脊梁骨不得让人戳断么?我心中如何能安?这不是折我的阳寿么?就算死了,我也得下十八层地狱。师妹,你这不是害我么?”

    桂红莜道:“我不在乎,你也不丑,也不算无行,我全都不怕,全不嫌弃,你怕的什么?”

    夜洪水恨道:“我若是自杀了,那就对不起师父的教诲,也辜负了他老人家命咱们好好照看的遗训。我没那么大胆狂妄,也没那么无情。我不自杀,却也要绝了你的念想。”

    将长剑插入裆间,说道:“师妹,你再要逼我,我就一剑扫去这件孽物。师妹,你看着办吧。”

    长剑深入腿间,紧贴那个娇弱物件,夜洪水只需手腕一抖,便是水流花落,去不再来。这等情势下,就算有刘奇蟾、没藏飒乙这等高手在此,必也无计可施。楚青流叫道:“夜朋友不要做蠢事!桂姑娘,你就答应你师兄了吧。”

    桂红莜退后两步,说道:“师兄,我问你一句话,你若能说得明白,我就不再要嫁你,再无反悔。”

    夜洪水道:“师妹请说。”

    桂红莜是道:“师兄,你是否是让人逼迫,服食了什么药物,性情因而大变,这才会想出自残这个蠢主意?”

    夜洪水道:“我没有服食什么毒药,我清明得很。”

    桂红莜道:“我苦缠了你八年多,在往常,你只是躲着我,求我,却从不跟我解说为何不肯娶我,更从未逼迫过我,今天是怎么了?这事太奇怪。”

    夜洪水道:“我也没怎么了,只是昨晚上,我无意间听了人家的一句闲话,就此明白了。”

    桂红莜道:“昨晚你不是住在槐香院么,难不成院子里还有高僧登台说法?”

    夜洪水道:“楚朋友,昨晚上,你带那个秋桐回房不多久,天一擦黑,我就到你房外听墙脚去了。这在咱们嫖院,本是常有的事,最是好玩,你可不要生我的气。”

    楚青流苦笑道:“我不生气。”

    夜洪水道:“我藏在你窗外,你一意跟秋桐说笑,猜迷赌酒,可就没留意到窗外有人。我到了不久,窗外又来了一个人,这人一身黑衣,脸孔也蒙住了,却一望而知是个女人,这人向我摇摇手示意不可出声,便伏在窗外与我一同往里偷看。”

    楚青流叹气道:“夜洪水,你可太不够朋友了。换作是我,必定会设法引来那人,至少也要弄点动静出来。”

    夜洪水道:“秋桐姑娘那个谜语实在佳妙,‘美人抱在怀,拂抺出好声’,实在是应景得很哪,可惜你老弟太也不懂风情。”

    桂红莜道:“师兄,这个谜语猜的是啥?”此女心也真大,自己师兄裆间还横着一柄剑,她竟还有心思去说猜谜的事。

    夜洪水道:“师妹,秋桐姑娘出的谜语共有四句话,是这样的,‘闲时壁上独自坐,忙时美人抱在怀,一拂一抺出好声,此物原是西域来’,猜房中的一样乐器。”

    桂红莜想了想,说道:“我猜不出来,师兄,你告诉我吧。”

    夜洪水道:“是琵琶,还算有点意思吧?”

    桂红莜道:“很妙,师兄,你再往下说吧。”听其语气,她实在未能领悟到此谜妙在何处。

    夜洪水道:“楚朋友,你喝到烂醉,秋桐扶你上床躺下,自己又回到桌边独饮,却就是不肯同你,同你,呵呵!我等得心焦,实在不肯再受这份罪,去听这么没趣的房,可那个蒙面女子不肯退,我也就不好退下,我不很放心。”

    “等了许多时候,秋桐喝干了酒,到床边去揭你的帐子,这时候,那个蒙面女子说了一句话,这句话,对我而言,不下于当头棒喝。”

    桂红莜不信道:“当头棒喝?”

    夜洪水道:“那女子说:‘秋桐,你要是不想死,就不要去碰那个帐子,你跟这个楚客人,就只有喝酒猜谜的缘分,别的就只能是痴想了。’”

    “我听了这话,登时如遭雷击,立时呆了。那女子退走多时,我才退下。”

    桂红莜道:“师兄,那个秋桐姑娘,她去碰那个帐子了么?”

    夜洪水道:“没有。”

    桂红莜舒了一口气,说道:“蒙面女子随口一句打破的话,就能有这样大的功力?”

    夜洪水道:“我听了这几句话,便下了与师妹你决绝的心。师妹,你我之间,就只有同门学艺这一点点的缘分,这几年你追我逃的缘分,于此我已心满意足,再多的,实在不敢再去想。我从前不走极端,是怕你伤心,而今我不怕了,也不想再耽搁了你,我若能早下狠心,你早都嫁人生子了。师妹,话我都说清了,你还不答应我么?”

    楚青流道:“我都听明白了。桂姑娘,你就答应了吧,你不答应,你师兄可就成废人了。”

    公琦也道:“桂姑娘,男女之间,也不是必得成为夫妻才算是相好。你与夜朋友的情义,已经远超世上许多所谓夫妻了。”也许是情势所激,他也能说出有情理的话来。

    桂红莜道:“师兄,我要答应了你,不再迫你娶我,你还会象从前那样待我么?”

    夜洪水道:“那是求之不得,我何必不再象从前那样待你?咱们听师父的话,相互照看,过完这一生。”

    桂红莜道:“师兄,那我就不再迫你娶我,我说到做到。”

    夜洪水大喜,抽出腿间长剑来,随手远远抛出,说道:“很好。师妹,咱们回武夷山吧。”

    桂红莜仰起笑脸,摇头道:“不,我还不想走。师兄,我想跟着这位楚少侠,去找那个蒙面女子,我得当面谢谢她。”

    夜洪水道:“好,你说怎样,那就怎样,咱们这就去找那个蒙面女子。”向楚青流、公琦道:“今日之事,多谢二位成全。楚朋友,我师兄妹还要跟着你,好找到那个蒙面女子当面道谢,不会不方便吧?”

    楚青流苦笑道:“你们爱跟着,那就跟着好了,没有什么不方便。”说着迈步下山。走出十余步,一回头,见公琦也跟了上来。楚青流还未开口,夜洪水已问道:“姓公的,你出言调戏我师妹,我看在你是楚朋友的同门,才留了你一条性命,你还跟上来了,也太不知好歹了吧?”

    公琦淡然道:“我与楚师弟还有正事要做,并不是跟着你。”

    桂红莜笑道:“师兄,你也不必吓唬他,他跟着咱们,不过是想多听我说几句话,也没什么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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