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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 第八十七章 诛心诛肺 01

    苏夫人手捧茶杯望着月光沉想片刻,说道:“苏大侠与我成亲后不久,他说不喜杭州城里的繁华,总忘不了沂山民风淳厚。他无论说去哪里,我都是肯的,这就到沂山来了。

    “从那时起,他就着手记事。倒也不是逐日都记,记得也都很简略,自己还笑说这是攀附风雅,是要招人笑话的。”

    徐晚村道:“那怎么会?我习药有得,也爱涂抺几笔。这原本是写给自己查看的,不是为了要拿出去骗人,别人想看,我还不乐意给他看呢。那些大好佬写的骗人鬼话,才是真的狗屁都不如。”

    苏夫人道:“这些日记有个名目叫作《北来录》,我取笑说,既有《北来录》,将来不免就要有《回南录》。可见沂山也未见得就是他苏显白最钟爱的一处地方,他还是未能全然不留恋杭州。”

    楚青流道:“苏大侠怎么说?”

    苏夫人笑道:“他说义血堂毕竟是他的出身之地,师恩不能不报。凭他师弟曲鼎镶的脾性行事,义血堂日后必有大变,真到了那一日,又怎能不回杭州?可惜的是,杭州未有大变,他人先已不在,这也就用不着回杭州了。”

    楚青流道:“夫人,万事只好看开些,你也不必太难过了。”

    苏夫人道:“这也是上天不忍见他苏显白为难,早早招回了他。”

    便在这时门外一声轻咳,苏夷月、车聘走了进来。苏夷月看了苏夫人一眼,自己找了一把椅子坐了。车聘也要坐下,纪清含道:“车少侠,眼下正是多事的时侯,还烦请你出去调配人手,帮同史婆婆照看防护。咱们商议过后,有了准信,定会说给你知道。”

    车聘公然被拒,却并不生气,反而连连自认糊涂,当即转身退出。他才走出厅门,老仆跟进来道:“夫人,外边来了个姑娘,说自己叫瞿灵玓,想求见夫人。”

    苏夷月当即站起,说道:“她怎么来了?她还敢来?我出去见她。”楚青流道:“不用了,我去见师妹。”

    苏夫人道:“月儿,你代我迎接瞿姑娘,请瞿姑娘到厅里来坐。上门即为客,须得以礼接待。”

    苏夷月楚青流出厅将瞿灵玓接入,瞿灵玓快走两步,向苏夫人恭敬行礼,说道:“夫人,顾祥龙回去后说了那册话本的事,我听了很是不安,便赶到半山寺去,想要查问。听梅姑娘说,夫人已回了草院,我着急要见你,顾不得时候已晚,想来就来了。夫人,你这几个月来受苦了。”

    苏夷月道:“你做了那样多无耻的事,还想花言巧语来骗人?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瞿灵玓道:“苏夫人,那个话本说部,可不是我弄的,也不是我叫人弄的。”

    苏夫人道:“那个册子我见过,也没说我什么坏话。我这个处境,想不让人说闲话,只怕也难,这事不用说了,坐下吧。”

    瞿灵玓笑道:“师兄,我见到梅姑娘了,她要打我,多亏有魏大侠阻住了。她骂了我一顿,你放心,我可没敢还口。”这才坐下,似乎两人全然没有过那一番无谓争执。

    苏夫人道:“直到他离世,这本《北来录》记了有二十一二年。虽说简略,有时半月不记一笔,有时却也会一气写上数百个字,合到一起也就颇为不少,为了便于查找,便分开装订。我到衡山去,这部书也带到衡山去了,不久就交到老恩师手里去了。”

    苏夷月道:“你怎么不跟我说?祖师婆婆怎也不跟我说?”

    苏夫人道:“你爹爹的这本《北来录》,以你的见识,读了有害无益。若跟你说了又不让你读,你会答应么?这才不说给你知道。”

    “书中说的,全都是习武心得。咱们北来时,带了义血堂的一本秘书,这书我也看过,极是难懂。耗费不少心力,似乎弄明白了一句,觉得再也不会错了,第二天醒来,却知道还是错了。我不想空耗岁月,便不在这上头用功夫,专意修炼咱们的赤子心经内功。”

    纪清含道:“月儿,你听明白了么,在这一点上,你娘就比你爹爹明白,知道轻重取舍。”

    苏夫人道:“师姊,不是这样的。这个道理,苏显白岂能不明白?区别在于,他是知难而进,我是绕道而走罢了。”

    纪清含道:“说好听的叫知难而进,说不好听的,那就是自命不凡。”

    楚青流道:“请问夫人,这部书可是叫《少林逸经》么?”

    苏夫人道:“自然就是那本书,小龙谷包家拿出来传抄的那本书。”

    楚青流急问:“这部书现在何处?”

    苏夫人道:“苏大侠离世后,我交给义血堂的人带回杭州去了。”

    徐晚村道:“这样也好,不过也是可惜。”

    纪清含道:“徐先生说话自相矛盾,叫人不明白。能不能再说得明白些?”

    徐晚村向楚青流道:“你给大伙说说。”

    楚青流道:“这书的来历太过稀奇,一时也说不清楚,我只说它的流传。这书叫《少林逸经》,又叫《西域归来武断》,原先义血堂有一部,小龙谷包家有一部,徐先生药室有一部,别处还有没有,就不得而知了,以徐先生的这一部最为易读。”

    徐晚村道:“可惜还是叫我一怒之下给毁了。”

    楚青流看了看瞿灵玓,说道:“当日乱人盟南下夺书,夺的就是这本书。曲鼎镶从中弄鬼,劝包家父子拿假书来供江湖同道抄录,名为釜底抽薪,实则是想祸害武林。”

    “这事幸好被包家少庄主包洪荒包二哥揭破,拿真本出来供人抄录,这就犯了曲鼎镶的忌讳,义血堂就大举出击,一路在白草坡围截乱人盟,引人耳目,一路去包家毁了这个真本。包家人心怀坦荡,并不说这是多大的损失,也就没有太过声张。”

    苏夷月道:“楚青流,我可是义血堂杭州分舵副舵主,你如此诋毁义血堂,到底有何图谋?”

    楚青流道:“这事多有人知,并不是我在诋毁。你耐心听我说完,好么?这本书,包二哥确曾读懂不少,包二哥不会武功,但读书别有天赋。他读过这本书,得功不小。”随即转述了包洪荒扯断铁链、抱一人背一人从四丈高崖落下单凭一把弱剑得保二人不死、贺兰山与没藏飒乙对掌的事。

    徐晚村道:“楚二,咱们加紧办完眼前的事,早点动身去小龙谷,我想见见这个包洪荒。”

    楚青流道:“就算是包二哥,若不将真本假本放到一起比对,据他自己说,只凭记忆,他也分不清哪个是真本,哪个是假本。这本书,真本就已难读,假本就更不可读,就算你天资再高,也是枉然。”

    苏夫人微微吃惊,说道:“你是说,沂山草院这个本子,有可能是假书?是有人特意造出来陷害苏大侠的?”

    徐晚村道:“就算不是有心陷害,也是想让苏显白徒耗光阴,武功不能再有进展。”

    苏夫人道:“柳盛老堂主在世的时候,显白就已看过这本书,柳老堂主拿出来的本子,必定不会是假本。后来就算有人想用假本来骗显白,也没那么容易。”

    徐晚村道:“真本也好,假本也罢,这书既已交回义血堂,就不会再四处害人了。我说可惜,是说这书若还在手中,或许能从中找出有人想暗害苏大侠的凭据。要知道,就算苏大侠在柳盛手里见过真本,别人再弄个假本出来,单凭记忆,苏大侠也分辨不出来,这可是下手害人的良机。”

    苏夷月道:“你们刚才还说,小龙谷的真本叫义血堂毁了,你自己的真本也毁了,还说要是没有真本来对照,就再也分不出真本假本。就算沂山这一本还在手里,又怎能看出来它是真的还是假的?”

    徐晚村道:“没有真本用来比照,就分辨不出真假,那只是对一个人而言。那个真本,包洪荒读过多年,我也看过几遍,楚青流也看过多日,还强行习练过。咱们三个凑到一起,想找出做假的痕迹,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找出造假确证,只是为咱们自己心里明白,不是想借此来定谁的罪。”

    瞿灵玓道:“小龙谷真假两个本子,我手里都还有一些。虽说都不是全本,也各有近三成之一,用来比对苏大侠手里那本,应该够用了。当日包家拿书出来抄,我也派了不少书手去抄,他们事先都有约定,分工各自抄写,抄到的比别人也就多些。这真假两个残本,都只能看个新奇,并无多少用处,我全都放在西北了。若是要用,我让他们快马送过来。”

    纪清含道:“沂山这一本早就交回义血堂了,还比对什么?徐先生,既然真本也很难看懂,楚少侠又是怎样练的?我不是信不过,只是好奇。”

    徐晚村道:“他那不是练,是去找死,他蛮干硬来,用银针阻断穴道,又去照书上胡说的法门去调息,硬是崩坏了自己的筋脉跟丹田,幸好我在跟前,他才得以不死。这个法子,别人是试不得、学不来的,更何况我那个真本也早没了,就算想蛮干,也已经无从下手。义血堂那本,不管怎样真,也不会真过我毁掉的那个本子。楚二,你武功是高是低我不知道,你这蛮练的法子却是普天之下独此一家,别无分号了。”

    苏夷月道:“崩断经脉人还能活么?”

    她此时才知道楚青流能接下她四十余年掌力,秘奥全在于崩断经脉四字,不由得心下生羡。她哪里知道,楚青流一身内力,除崩断经脉修习少林逸经,另还有春机修合功也出力不少。

    纪清含道:“月儿,这等事,人家肯说到这等地步已算很难得了,你还要追问,真是不懂事。”

    徐晚村看看苏夷月道:“不再说得详细些,正是为了不让这法子再去害人。你想想看,梅三是眼见过这个法门的,这位瞿姑娘也是知道这个法门的,为何全都有没照着去做?你经脉并未崩断,本领也不比楚青流差多少,可见崩断经脉什么的,也不是什么好法门。除此这外,也不是就没有别的法门。”

    楚青流道:“曲鼎镶在小龙谷曾说过,苏大侠已读懂一些,还都转授给了义血堂的人,让他们受益不小,有这事么?”

    苏夫人道:“这话也不全都是假的。杭州每隔半年都有人到沂山来,名为请教,实在与逼问也差不多少。苏显白这个人,太念旧情,不论我怎样劝说,还是一心要读通这本怪书。这时想来,我就该烧了那本书,他们再送来,我就再烧,可惜的是,这种事,我这个人是做不出来的。”

    徐晚村道:“夫人说的是,为人太讲情面,便容易为人所图,所谓君子可欺之以方。”

    苏夫人道:“《北来录》的事,我觉得不该隐匿不说,说了,就要说那本《少林逸经》。”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放到桌上,说道:“江湖传言,显白是中毒而死,这些话我也听到过。这是显白死前五年的《北来录》,我一直带在身边,时时翻看,想从中找出一点蛛丝马迹来。”

    徐晚村赶紧伸手止住苏夫人,问道:“夫人可揣摩出什么来没有?只说有还是没有,不要细说。”

    苏夫人道:“还是有的。”

    徐晚村看看苏夷月,说道:“夫人先不要说出来,请取笔墨来,你将心中疑点写下来,我也将昨日踏看所得写下来,两相对照,也算有个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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