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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 第九十一章 半山会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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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瞿灵玓分派帮众将棺木全都移到僻静院落安放,快马去远近村镇采买食材,雇请厨工。霎时酒菜飘香,一扫两日来的颓气。

    粗略大备后,顾祥龙随瞿灵玓来到席前一一见过众人,向瞿广瀚道:“回禀盟主,半山寺不比总舵,诸事都得小心,属下不敢大意。请盟主命我到外头照应,免了我在席前侍候的差使。”

    瞿广瀚道:“今天没有盟主这一说,都是好朋友。你在这里既不自在,到别处也好。”顾祥龙领命退下。

    酒菜搬上来,果然每人都有三几样合口味的菜蔬。瞿灵玓向徐晚村道:“徐先生,师兄说你最爱吃活鱼,特为交待一定要有。他们已捞起几条,正在整治,做得了就送上来,你先吃点青笋,咱们不急。”

    徐晚村向瞿广瀚笑道:“瞿先生,你这个小姐很是精明强干呐,都是你教导得好。”

    瞿广瀚摇头道:“能干是说不上的,只是要强些罢了。她娘死的早,她不干谁干?这也都是逼出来的。”

    瞿灵玓道:“爹,原来你也知道我不容易,我向来还以为你啥都不知道呢。”

    瞿广瀚笑道:“知道,知道,全都知道。吴兄,你说我知道不知道?”

    吴抱奇道:“你光是心里知道没用,还得说给灵儿也知道,还要做出事情来,那才做数。光凭口里说,那是没用的。”

    闲话至此,魏硕仁还是一语未发,只顾饮酒。瞿灵玓大起胆子,说道:“魏大侠,屠凶祭灵这事算不算闲话?能不能说?”

    魏硕仁道:“瞿姑娘,开南镖局之外的事全都是闲事,当然能说。”

    瞿灵玓道:“很好,那我就大胆说说。在我看来,这事办得可不成个模样,说是虎头蛇尾也不为过。若就此糊弄过去,梅姑娘、师兄跟我年轻可以免脱干系,你们四位都是经过事的,可要被人嘲笑。”

    瞿广瀚道:“灵儿你是知道的,这事咱们自始至终都未管过,怪不到咱们头上。”

    瞿灵玓道:“那是从前未管过。过了今天,你再说没有管过,有人会信么?”

    徐晚村道:“我挖出‘七彩地莲’,说出‘流年速促丹’的来历,又从沂山草院的泥土中烧出精砒,更指出下毒主使之人的致命漏洞,循此途径,已不难追索凶手。我已尽了责,不怕有人笑。”

    魏硕仁道:“我看苏夫人娘儿两个的样儿,似乎不想再往下追究,咱们作为外人,实在不好再多事插手。”

    这时门外进来一名帮众,到了瞿灵玓身边,放好笔墨纸张,递上一粒蜡丸。瞿灵玓验看过丸上封印,捏破蜡壳,取出一指阔、四寸长一块白帛细条来。又从身边掏出半只手掌大小一本书,相互比对,边译对边往纸上抄写。抄毕,拿起纸走到瞿广瀚跟前递上。

    瞿广瀚飞快看完,摇了摇头,递给身边徐晚村道:“大伙也都看看。”

    众人挨次看过,传到楚清流手中,见纸上写的是:“中原瞿兄:出兵三十七日,战至渭州。死伤颇多,却未尝不能再进,岂料拓拨元昊忽生惧意,深夜传令退兵,小弟无能,难以挽回。”

    “竖子不足与谋,古今皆然。此役若只论战事,实是宋败夏胜,可喜可贺。既已退兵,以大势论,则是宋胜夏败。夏国弱小,只堪于近边抄掠、难成大事,经此一战,之弊尽显。中途退兵,更可见君臣东进之心已死。你我兄弟所图,只怕全然成空。近来背疮复起,走坐难安,想是我已遭天厌。弟元丁酉。”

    瞿广瀚见众人全都看完,说道:“烧了吧,咱们今天不说这事。”瞿灵玓打火烧毁布条字纸,撤去笔墨。

    魏硕仁道:“瞿先生,苏大侠这事,若是你想过问,会如何办?”

    瞿广瀚想都不想,说道:“简单,凡属可疑之人,一个一个全都拿来杀了,凶手必定就在其内。我事情太多,没工夫做水磨活计,唯有快刀斩乱麻。楚贤侄,你说呢?”或许是得了张元不利的鸽报,词气很冲。

    楚清流道:“如此做法,痛快是痛快,却名不正言不顺,似乎不合屠凶二字的真义。”

    瞿广瀚端起一杯酒喝了,向吴抱奇道:“吴兄,你徒儿他怪我滥杀。”

    吴抱奇道:“我听他说的是名不正言不顺,可既没提滥,也没提杀,你不要吓唬小孩子。”

    瞿广瀚道:“你不象我,这事你是摆脱不掉的。你跟了曲鼎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却半点头绪都没有,这实在说不过去。”

    吴抱奇尚未答话,见徐晚村先点了点头,不由叹气道:“我去年春天到杭州去,本以为只要抓了人来拷问,没有问不出来的。杀了十多个人,却没能问出什么有用的话来。不过徐先生既已指出下毒必得一毒药名家、一内功高手时常见面商讨,这事就不难查了,三日后,我就去杭州。”

    瞿灵玓道:“师父,你哪里都不用去,就跟爹爹一起好好闲散闲散,这事交给我就行了。就连我也不用去,咱们这次用银子办事。我必能给你查探出这四五年来曲鼎镶身边都到过哪些名医,有哪些使毒好手。咱们再一个个全都抓过来细细的问,那就省事多了。”

    魏硕仁笑道:“这几句闲话说完,咱们该好好喝酒了吧?”

    瞿广瀚先一个道:“这话说得极是,从这时起,只许说喝酒的事。谁若是说到别的事上,哪怕是说的三皇五帝,只要不能归结到酒上,就得罚酒一杯。吴兄,你生平喝的最痛快的是哪一场?”

    吴抱奇道:“也有过那么几场。在葱岭上头醉过,在崆峒山喝醉过,跟你们三个在兴庆城醉过一场,这几场也差不太多。”

    瞿广瀚道:“我喝得最痛快的,当属项王庙那一场。说起来也怪,就那么一点酒,三个人分喝,连个蜡头都没一个,摸着黑喝,还全都能喝到又哭又叫,也真是能耐。”

    魏硕仁道:“杀人前喝的酒,我通常都能喝到尽兴,二位以后不妨试试。”说着喝干一杯。

    徐晚村道:“我喝酒时,爱把自己关起来。铺开纸,研好墨,提笔写字,边喝边写,边写边喝,至于痛快还是不痛快,全得看手腕听不听使唤。不过今天用不着笔墨,咱试点新鲜的。”

    梅占雪道:“我喝得最痛快的一场,是跟大哥二哥结义的时候。”

    瞿灵玓道:“我喝的最多的一场,是在衡山碟子冲镇上,我喝到人事不知,说了不少胡话。师哥,你呢?可不许说谎,说谎我是能听出来的。”

    楚清流道:“就在十多天前,我跟夜洪水在沂山荒野里喝过两坛三十年陈的女儿红,醉到头痛。”说毕看着瞿灵玓,很是心虚。

    瞿灵玓笑道:“今天人多,就给你留点面子,就算是这一场好了。”

    梅占雪道:“瞿姑娘,你主意最多,你说今天这酒该怎么喝,才能喝到人人都尽兴痛快。”

    瞿灵玓道:“想人人都尽兴,我还真没那样大的能耐,咱们七个人里头,能有四五个人尽兴,也就能说得过了。我先说个主意,要是不成,大伙再另说。”

    “咱们习武的人,若是也弄什么对句联诗,未免不象,就算是学他们,也得有咱们自己的玩意。我看咱们不妨这样,每巡酒由两人出来做“酒对头”,这两人爱赌什么,爱斗什么,全由他们自己商量着来。余下五人也不能只看笑话,要选定一方跟上去,输了的一方全都得喝酒。席上七个人,任何两人都要见一回面,作一次酒对头。”

    梅占雪道:“你这个法子,看似是自己想出来的,其实不过是把难题推到了大伙手里。”

    瞿灵玓道:“你说的不错。这样好了,若有哪一组对头想不出来好玩的比斗法子,我就替他们出个题目,这样行了么?”

    魏硕仁道:“这法子好玩,就这么着。”

    瞿灵玓道:“不过有一条,各位可不许以己之长,击人之短。比如任谁都不许跟徐先生比内功心法,徐先生也不许跟人比医书、书艺。我与梅姑娘激活码上别的人,也不许出胭脂香粉上的题目。”

    魏硕仁道:“这是自然之理,用不着多说的。”竟有几分跃跃欲试。“我就从身边的人来,吴庄主,我先跟你做一个酒对头。你给我一粒鲨胆丸,我给你一粒黑神丹,咱们尝上一口,猜猜里头的药料,谁说的不对,那就是输了,你放心,鲨胆不算,我不说鲨胆。”

    吴抱奇点头应允,两人换了丹药试尝过,魏硕仁道:“有矮脚虎。”吴抱奇先点点头示意他说得对,再说道:“有苦蒿。”魏硕仁点头示意答得对。

    梅占雪道:“打成平手了,这该怎样办?”

    瞿灵玓道:“那就再往下说,终究能分出来输赢。”

    魏硕仁道:“有白枯草。”吴抱奇摇头道:“没有这味药,你输了。”所有跟定魏硕仁的输家全都喝酒。

    瞿广瀚吴抱奇做对头,比斗一接一句背诵那首《题项王庙》“秦王草昧”,先接不上的输。瞿广瀚曾在项王庙停留,吴抱奇却只是听人转述过这首词,但题目既是吴抱奇所出,也就说不上是不公。

    瞿灵玓楚清流比斗,瞿灵玓命下人拿来十七八枚铜钱,随手往桌上一抛,两人随即转身,比猜铜钱几枚正面,几枚反面,谁说的数目差得多谁输。

    魏硕仁徐晚村比斗,比猜席间青笋老嫩程度,当场唤厨工上堂做证。

    瞿广瀚徐晚村比斗,题目却是瞿灵玓所出,猜说适才张元那封鸽报的字数,最接近的一方为胜。这题目考较的实在是两人的记诵功力,并非瞎猜,也很公平。

    楚清流梅占雪比斗,梅占雪出题,梅猜楚背上长剑,楚猜梅怀中短剑尺寸分量。梅占雪说得几乎全对,楚清流却不能说得并不能算错,却终究不如梅占雪细准,服输喝酒。

    吴抱奇徐晚村比斗,先由楚清流在纸上写下徐晚村医室到望海庄的里程数,密不示人。再由两人各说出一个数来,看谁说的最为接近。吴没去过药室,徐也没去过望海庄,说对说错全凭运气。

    魏硕仁楚清流比斗,瞿灵玓先命二人转身背向席面,再说出题目,原来是比说席上菜肴品数。

    轮到瞿灵玓梅占雪比斗,梅占雪道:“瞿姑娘,题目可得由你来出,我是想不出来的,不过可不能再猜什么数目,太没意思。”

    瞿灵玓道:“好。你身边带香粉胭脂了么?”

    梅占雪道:“带了不多几样。”

    瞿灵玓道:“不要多,你拿出最好的那一样来,我也拿出一样来。我身边原本有两样香粉,可惜九曲云水让师兄弄丢了,只有贺兰冬沙还在。”

    每人各挑一点香粉放入小碟,命人拿到门外院中,远远相隔在两张凳子上放好,原来比的是谁的香粉更能招引野蜂。清明已过去二十多天,山间早有野蜂出没。

    徐晚村道:“瞿姑娘,这法子不能说是不公平,不过你胜得也太过轻易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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