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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 舍我其谁

    依照楚青流的本意,到了西夏国,先去兴庆城张元府上,向他讨几个老成家人领路,用党项话向山民打听那处山谷所在的方位,必能事倍功半。

    刘奇蟾却大不以为然,兴庆城是去了,去的却不是张元的太师府,乃是西夏的皇宫。吃喝过后,二人掳了大包金银入贺兰山,全用金子银子开道,竟也找到了那处山谷。油藏飒乙曾数次入谷祭拜,排场阔大,这事多有人知,也不难打听。

    二人寻到地头,见那座山崖果真大半都已震散坍塌,全然不见有黄长波所说的那些半身人像。只余不多几副狐羊牛驴画,不论怎样去看,都不象是武功图记。刘奇蟾却道:“不怕,那些岩画全都刻在硬石上,就算震坍了,总不会震到粉粉碎碎,更不会因此飞到天上去,总还有残迹可寻,咱们雇足人手开挖就是。”雇了百多名精壮的力伕开挖。北地深山人烟稀少,纵然手上金银充足,也难寻觅出更多人手,能有百多人齐挖,已然很是不易了。

    挖了二十多天,还真挖出七片残画来,画上全是人的两足,并无身躯,一如黄长波所说。但这些石画全都是单幅,两两间全无牵涉,不象没藏飒乙所见的乃是大片整幅,也就难于凭照揣摩。楚青流道:“怎么办?”

    刘奇蟾道:“还能怎么办?再挖下去就是了,能挖出七片,就能再挖出十七片二十七片,只要能挖出****成七八成岩画,我就也能就此开创出一套武功,跟没藏飒乙再斗一场。你若不放心瞿灵玓包洪荒,尽可以去杭州找他们,我不强留你在这里,这挖土的活计,多你一人不多,少你一人也不算少。你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只会坏事。”

    孰料接下来五天里,再也挖不出一点半点成形的岩画。楚青流道:“刘道长,咱们再挖三天,三天里再挖不出人像碎片来,咱们就得离了这里去杭州,好么?你放心,哪怕挖出一只断脚、一节断腿都算是画。|”

    刘奇蟾道:“三天太短了些,咱们再挖三月。三个月里若再挖不出一只断脚,一节断腿,我就死了心,跟你去杭州。”

    楚青流道:“此地天寒,北风一刮起,地下便要冻结,下不去锨镐,如何再挖?”

    刘奇蟾道:“你不能挖,我偏就能挖,我用柴火去烧,用滚水去泼,也要挖光这处山谷。你不愿在这里陪我,尽可以去杭州,我啥时拦过你?去杭州,去杭州又有什么用途?降了没藏飒乙么?也真是不知好歹。”

    楚青流再等三天,终于忍耐不住,半夜里乘机下手,点了刘奇蟾穴道,包起那几片残画出山。刘奇蟾如何能咽下这口气,只要两眼还能睁开,口中不在吃饭饮水,全都在破口大骂,累了歇,歇了骂。楚青流全然不理,任他辱骂,只管挟了他走路,还不忘按时辰补指,防他反抗逃脱。

    过了夏宋边境,行出没不远,尚未行到陕州,便听到道路传言,都在讲说包洪荒桂红莜之事,讲说小龙谷包家与光州蔺一方的事。父老师长为教训门人子弟而讲说,西北武人为夸耀没藏飒乙的武功而讲说,几至于道路喧哗,人人皆知。怎地蔺一方不降又不走,桂红莜无故重伤不起以至于成了拖累,包洪荒心伤之下几至于疯颠这些大关节倒还能说得不错。

    刘奇蟾听了这些变故,方才住口不骂。楚青流解开刘奇蟾穴道,两人相对无语,良久,刘奇蟾道:“这事却不能怪我。我怎能想到那个吴昊会甩手去了汴梁?又怎能想到桂红莜会无缘无故就躺下了?又怎能想到苦水那样不经打?要怪,你就怪魏斫人、苏夫人两个不懂事,他们自家说要去海船上看守人犯,转脸就放那四个狗贼上岸,有这样做事的么?”

    楚青流道:“要说错,你也有错,我也有错,大伙全都有错,你我之外,吴昊吴先生,苏夫人,我大哥,全都有错。但追问谁对谁错还有用么?”

    刘奇蟾道:“不论错与不错,我都不去什么杭州,我回山里再去挖土。我的脾性你是知道的, 想做什么事,就必得做成,做到底,你再要拦我,别怪老道我翻脸无情。”

    楚青流道:“贺兰山是夏国的根本重地,也是崆峒派的一处根本,你大张旗鼓去挖岩画,必定瞒不过去。你只剩不多一点内力,若惊动了他们,你如何收场?”

    刘奇蟾道:“该怎样收场,那就怎样收场。难不成有你陪着我就能收场了?楚少侠还真是好本领,好能耐。你不说这话,我还能跟你去杭州,你这样说了,我还非回贺兰山不可,就看离了你我还成不成。你敢拦我试试。”

    说到做到,转身西行去了。

    楚青流眼见再也劝不得拦不得,只得一人南下杭州。一路上冲州过府,仓惶行路,过光州时,也不曾去蔺一方宅上探看。到了小龙谷,离村尚远,竟有些情怯。

    到门上报了名,庄客也未先行通报,将楚青流径直领向包洪荒生前所居那处小院。楚青流见院门外立着一名中年女道士,很是不解,正要询问,庄客道:“就在前天,瞿姑娘离开后不久,衡山妙乙观冒清雨观主就到了,带了诸位道长来,说要尽力保护咱们一家老小的平安。冒观主远来是客,我得先作通报。”女道士似也认得楚青流,听了介绍转身通报,不多时,冒清雨便迎到院门上,二人进院落座说话。略略伤感几句,便说及正事。

    冒清雨道:“刘道长回头再去挖取岩画,也不能说没有道理。他说的不错,去了杭州又能如何?文师姊上岸后去了杭州,不也没跟没藏飒乙正面动手,不也去了衡山?文师姊说,若苏大侠吴庄主都还在世,再加上她,任有两人联起手,收拾没藏飒乙这种不世出的人,当也不算为难。眼下只剩她一个在,对阵没藏飒乙,可就力不从心。”她与苏夫人同门多年,还照旧呼以师姊,不称苏夫人。楚青流点点头。

    冒清雨道:“我到时,瞿姑娘才离开不多几个时辰,想要追,原也追得上。但追上了,同到杭州又能如何?我也就没追。眼下魏大侠人在杭州,他们可以互为援手,就算救不出包庄主父子,自身想来也不至于有失。楚少侠,就算魏大侠,徐先生还有瞿姑娘全都身陷险境,你也得先耐心听我多说几句。”

    楚青流道:“杭州要紧,这里也一般要紧。包家只剩下满门妇孺,可说全无对抗之力,咱们不要说还是朋友,就算是不相识的人家,仅出于侠义之心,也不能放手不管。”

    冒清雨道:“不论能否保全这一家人,咱们总得尽力去做。文师姊在杭州时,命苏姑娘取来苏大侠批注过的那本《少林逸经》,对照苏大侠的《北来录》一起研读,妄图找到速成的法门。沂山那本逸经,苏大侠离世后被送到了杭州,一来其中夹有苏大侠手注,时有真知灼见,可说价值无可估量。二来牵连也太大,曲鼎镶竟没有毁去,他离世后,就落到了苏姑娘手上。”

    “师姊研讨多日,添了些许白发,也未能寻出切实法门,这才去了衡山,想跟家师讨教,一同揣摩。在此有一事,先要说给楚少侠知道,家师内功深湛,但曾传了一半内力给苏姑娘,眼下不过还有三十余年的内力,实在无力对抗没藏飒乙,并不是她老人家要想坐山观虎斗,或是看不出没藏飒乙的狼子野心。”

    楚青流道:“此事苏夫人在沂山就已说过。就算无视道长内力全在,她不出来对抗没藏飒乙,也是情由可原。你们是出家人,实在不便多惹事非,妙乙观数百年道统,总不能毁在你们手里。”

    冒清雨道:“没藏飒乙若得了志,哪里还有什么出家在家?全都是一个样。家师与师姊研讨近半个月,却也未能觅出什么速成的法门,家师大悔,说当时不该将四十余年内力全都传给了苏姑娘。无奈之下,我去峨嵋山大慈禅观见了去情师太,师太说,家师内力传给了苏姑娘,她还有数十年内力可传。跟我一起去了衡山,从家师手里习得了传转内功内力的法门。”

    楚青流赞道:“去情师太虽是出家人,这番救世心肠,强过不知多少在家人。”

    冒清雨笑笑,说道:“两位老人家也真有意思,家师传了师太传功法门,师太却也传了家师那套护院刀法。都是有年岁的人了,两人还是年轻时脾性,谁也不肯占便宜,不肯让对方吃亏。”

    楚青流道:“活到如此年岁,还能不失年轻时的脾性,实在是件好事。到咱们老了,真不知是否也能有这种幸运。”

    冒清雨道:“有了年岁经历,还想不失青年心性,也是一件难事。”

    身处伤心之地,说着牵动江湖的大事,两人竟能说起闲话,真不知是否是全无心肠。

    冒清雨道:“传己身内力给别人,此事大干天忌,本就凶险异常。当日家师传功给苏姑娘,是将苏姑娘有限内力全都融化驱除后,再将自己内力输入,相对来说,还算万全些。但此次并不能再照样施为,无视师太若是化净受功之人内力再传功,纵然将自己一身内力传得半点不剩,总也不能高出她原有的内力,必得另寻法门。”

    楚青流道:“这可就难了。”

    冒清雨道:“难得多了。但两位终究不是凡俗之人,会同文师姊,当真用心去做,还真寻出了法门。但内力毕竟只能转传一次,传了就没了,这门功夫也就没法先行验证修补,只能想到哪里做到哪里,尽量把疑难先都猜想到。说是有了可行的法门,其实也只是觉得可行,终究是否可行,还要试过才能知道。”

    楚青流道:“刘奇蟾道长也这样说。冒观主,你接任观主那天,刘道长也曾去衡山道贺,不过却化了妆,就算以后再见到他,你也未必就能识得。这个刘道长当年也曾在妙乙观出家,还是无视道长的师兄。”略略说了刘奇蟾昔年的事。

    冒清雨静静听完,说道:“这等事,家师从不曾说过,不是你说起,我真不知还有这样一位师伯在。刘师伯或许真的也有万全的传功法门,但去情师太要行的法门,又要难上许多,也凶险许多,成则传出一代高手,去跟没藏飒乙拼死战斗,败则两人性命全失。”

    看看楚青流,说道:“家师跟去情师太还有文师姊三人同心合意,全都说,此次传功再不能传给苏姑娘。”

    楚青流道:“此次传功太凶险,苏大侠文女侠只此一个女儿,若于她有点滴伤害,实在对不住苏大侠。”

    冒清雨道:“不传功给苏姑娘,却不是因此之故。苏姑娘身有四十余年内力,但显然运使并不得法,还显稚嫩,就算凭空再得到去情师太终生内力,只怕也难与没藏飒乙抗衡。此外,苏姑娘乘乱做了义血堂的副总堂主,此举大违家师的本意,说触怒也不为过。我说这话,别人未必会信,楚少侠必是信的。”

    楚青流道:“我信。”

    冒清雨道:“义血堂是苏大侠的出身之地,也未曾朽烂到不可收拾,曲鼎镶总堂主离世后,本该借机整顿,未始就不能再有益于人世。但不论是否整顿,都绝不该是苏姑娘眼下这个弄法,她眼下行事,几近于不择手段。”

    楚青流道:“杨震时诸人宁可降了没藏飒乙,也不在义血堂听命,此事也不能说全是苏姑娘的错。”

    冒清雨道:“怎还不是她的错?杨震时诸人既不肯听命,苏姑娘就该不做这个副总堂主,而是追随义血诸剑,合力对抗崆峒派。”

    楚青流道:“苏姑娘做了副总堂主,能够不降没藏飒乙,总也是一件功绩。咱们不可过于求全。”

    冒清雨道:“也正因为如此,家师才没出手惩治她,眼下这个当口,实在也不好再妄生事端,却也再也不能专内力给她。既不能传功给苏姑娘,这功传给何样人,委实太费思量。老实说,选这个受功之人,也不比寻觅传功的法门轻松多少。这人一要有品行,二要有武功,三还要有心志,能跟没藏飒乙周旋到底。要不怕死,又不能糊里糊涂,鲁莽去送死,否则这功力不是白传了?那不是误了大事么?思想多日,却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来。你也知道,传功本就太过凶险,成功后,还要拼死去跟没藏飒乙为难,这种人,不是说当真就一个都没有,但纵然有也不多,楚少侠识得这样的人么?”

    楚青流道:“观主怎地忘了,苏夫人就是极好的受功人。人品武功全都无可挑剔。”

    冒清雨微微摇头,说道:“让苏大侠的遗孀冒此大险,说不过去吧?去情师太怎会答应?传功给苏夫人不妥。”

    楚青流道:“我结义大哥魏斫人嫉恶如仇,一人搅翻整个江湖,也是很好的受功之人。”

    冒清雨道:“魏大侠嫉恶如仇不错,但江湖上处处都是仇家,传功给他,似乎也不很妥当。更何况魏大侠也未必想要去情师太的内力,这种事,必得两厢情愿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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