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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六章 生命的野种

    一个,是远远不够的。

    只要条件允许,卡伦愿意陪他们把这个游戏一直玩下去,直到牌桌上除了自己,再也看不见其他人。

    娣茉特莉的脑袋在卡伦腰间晃了晃,卡伦伸手揪住她的耳朵,将其调整到自己腰侧。

    先前记得她做过自我介绍,夜神教夜幕守望者精英小队队长。

    嗯,听起来就有一种金箔在漫天飞舞的感觉。

    每个教会里,都会有些特定的职位,是专门给优秀年轻人历练用的,也就是快速赚取资历镀金。

    所以她的家世,肯定很不错。

    至于她的天赋,也毋庸置疑;毕竟,在年轻人这个年龄段里,能做到让卡伦认真交手,就是最好的证明。

    区别在于,她只需要专注这人生中最后一场战斗,而卡伦,不仅要时刻留意着对方的外援,还需要掐算好自己每一场战斗的消耗与损失。

    卡伦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雷霆神教香烟,弯腰,借着地面的灼热滚烫将烟点燃,吸了一大口,压制了一下自己灵魂深处饿瘾的躁动。

    利用饿瘾的能力来破除对方精神力攻势,是卡伦衡量之下的成本最低选择,他当然可以用很多其他方式去抵御那种精神攻势,但解决战斗的速度也会因此慢下来。

    “好了,好了,你安稳一点,实在不行,接下来有机会的话,我抓条猎物的灵魂喂给你吃。”

    也不知道是因为本就躁动够了想要停歇下来,还是卡伦的“承诺安慰”真的起到了作用,灵魂处的撕裂感在此时居然真的逐渐平息下来。

    “呵。”

    卡伦笑着又抽了一口烟,然后很浪费地将余下一大截的香烟弹到了地上。

    不用伸脚去踩,因为滚烫的沙面很快将其完全点燃。

    如果将身体比作一座房屋,那么灵魂,可以说是最私密也是最重要的主卧;

    现在,自己只是名义上的房屋主人,房本上写的是自己的名字,但主卧那个位置,自己是碰都没办法碰了。

    还好,饿瘾只是想吞噬自己,获得属于它自己的新生,它只是想在房产证上改名,并不是想要放火烧掉房子。

    卡伦开始感应那两股气息,其中一股原地不动,另一股倒是在移动,却不是逼近,而是远离。

    识趣的那个卡伦没打算去追,为了节省时间,他的身形化作了一片黑雾,向着原地不动的那位飘去。

    沙漠的地貌环境往往会很枯燥,在这个时候,人的目光会不自觉地去主动捕捉一些可以寄托的存在。

    就比如在那片流沙中央,站着一个身穿黑白两色神袍的光头年轻人。

    他的脚下踩着一根木棒,木棒两端不停地有嫩芽长出,开苞绽放,又迅速枯萎凋谢,周而复始。

    他是达利温罗,生命神教的信徒。

    生命神教历史悠久,严格意义上来说,该教存在时间,几乎是秩序神教的双倍,因为创建该教的生命之神,是永恒阵营的神祇。

    但是,在光明阵营与永恒阵营的神战中,生命神教的一位分支神叛逃至光明阵营,在光明战胜永恒后,这位叛逃的分支神自然而然地就取代了原本的主神,成为生命神教的新主神。

    在神教历史中,他们被称呼为大生命之神和小生命之神。

    这样形容的原因是,神教历史学家普遍认为,这两位生命之神并不是新取代旧,更不属于什么反抗,而是这一脉的两头押注。

    最重要的证据就是,小生命之神取代了大生命之神后,后者在生命神教神话叙述中的地位,依旧可以并立。

    也因此,光明之神在安拉冥德山的胜利晚宴中对战后势力范围进行分配时,对生命神教的旧有利益进行了剥夺与分割。

    生命神教虽然名义上属于战胜方,但它依旧失去了很多既得利益,遭受了很多打压。

    不仅是光明一系的主神很有默契地对其进行持续压迫和瓦解,在秩序之神称霸的那段岁月里,秩序之神曾因某件事亲自前往生命之园对生命之神进行问罪。

    那段的记载有些有趣,秩序神教这里记载的是秩序之神前去问罪,生命之神态度良好地承认了错误,接受秩序的处罚。

    生命神教神话叙述中的记录则是秩序之神应邀来生命之园做客,生命之神取出生命佳酿与秩序之神共饮,两位主神相谈甚欢。

    其他神教的神话叙述记载这件事时,则完全没打算留面子,记载的是那天生命之园里的地面塌陷了一大半,无数珍禽异种化为了齑粉,小生命之神被秩序之神揍得神躯几乎破碎,呼唤出了一直藏匿着沉睡的大生命之神。

    两位生命之神联手对决秩序之神,却依旧不是秩序之神的对手,最后不得不一同躲进了生命之树。

    原理神教对这方面的记载尤为详细,因为他们最喜欢记载其他神祇以“学生”的姿态询问自家原理之神的事迹,这样会显得自家主神很有文化。

    原理神教神话叙述中记载,秩序之神当日曾以神念询问原理之神,生命之树如何拔起,原理之神给予了方法,秩序之神看了之后觉得太过麻烦,用混乱之剑将生命之树劈斜后,直接离开。

    至于秩序神教为何没对这段精彩内容进行过多描述,是因为类似的描述太多,这使得后世的秩序神教为了美化,不得不对相关事迹进行一些修饰。

    尤其是本纪元中秩序神教和光明神组成两大阵营相抗衡的时期,你想拉拢其他神教站在伱这边,你的神话叙述里还详细记载自家主神当年如何羞辱对方主神,就有些不太好看。

    而且,本纪元中生命神教是站在光明阵营里的,光明神教消亡后,时任秩序神教大祭祀的布达拉斯亲自主持了对光明以及光明一系阵营的清算。

    生命神教在那个时期被剥夺了十多个圣地的绝对控制权,还被迫共享出了部分本教生命法则序列,现在很多神教中的教会医院以及药剂学的前端,都有生命神教的影子。

    可即便如此,现如今生命神教依旧维系着正统神教的地位,这足以可见,这座历经三个纪元的古老神教,它的底蕴,到底有多深厚。

    此时,达利温罗抬起头,看向前方飘来的黑影,他的目光有些复杂。

    他知道娣茉特莉的气息消失意味着什么,但他并未感到畏惧,一方面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另一面则是因为生命神教和秩序神教之间那长达两个纪元的天然对立立场。

    只是,他很欣赏卡伦。

    在这个由各教年轻人组成的团体里,他一直很沉默寡言,因为骨子里,他是自卑的,尤其是在这群普遍家世很好的年轻人之间。

    达利温罗的母亲,是在生命之潭旁午睡时怀的他,可这种类似神话叙述的描述,是他达利温罗靠着自己天赋崛起后,神教相关方面为他形象考虑编织出来的一个美丽谎言。

    在他崛起之前,达利温罗有一个很清脆的小名,叫杂种。

    他的母亲不是梦到了生命之神赐福才有的他,事实上,他的母亲当年是被强迫了。

    他自己,是母亲屈辱的印记。

    母亲将一切愤怒和怨念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所以他的童年是在外人的嘲讽和自己母亲对自己的诅咒中度过的。

    他不恨自己的母亲,因为是自己的母亲给予自己的生命。

    但是,在他刚成年展露出头角,天赋和能力得到老师们的高度赏识后的一个夜晚,母亲整理好自己的妆容,要求他陪着自己去“父亲”家认亲。

    他点了点头,在那个夜晚,他亲手用藤蔓勒死了自己的母亲,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挣扎尽最后一丝气息。

    事后,他用自己的本命青藤将母亲的遗骸完全吸收,这是生命神教神官死亡后的标准流程,要么被自己的同事要么被自己的亲人,成为对方生命中新加入的养料。

    对外宣告的,是母亲生命之火熄灭,是自然死亡。

    生命神教传统的无棺椁葬礼上,不少人来参加,他的老师,他的同学,都在劝他节哀,没人会去怀疑他母亲死亡的真相,正如当年没人去关注一个生命神仆被玷污的结果。

    几年后,更是有新的“谎言”出现,说是她的母亲在生命之潭中怀了他,看见他真的长大且变得优秀后,就像是完成了自己那光荣的使命,嘴角挂着微笑地离去。

    当你地位越来越高,当你天赋越来越强,你身上的光环也就会越来越亮,到最后,你身边的一切事物在外人看来,都会陷入一种带着滤镜的扭曲。

    他不是因为恨意杀的母亲,当初被玷污后,自己母亲之所以选择将他生下来,是因为她想凭借诞生的孩子,去得到那个男人家族的认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抱着襁褓中活生生的孩子,敲响那个家族的大门。

    但她失败了,那个家族门第太高,那个男人在历经年轻时的荒唐后,娶了一个可以帮自己在教会事业中有更大帮持的妻子。

    之后,每隔一年或者半年,她都会忽然不甘心忽然愤怒忽然痛苦地对自己儿子进行虐待。

    作为一个神官,哪怕是再低级的神官,她也拥有比普通妇人多得多的方式去虐待一个孩子。

    达利温罗记不清楚自己多少次遍体鳞伤地在雪夜里跪在那个家族的门口,也记不清楚多少次被母亲下了毒很是痛苦地在那个家族大门前抓挠着台阶……

    他的身上,有很多被用特殊方式留下的伤疤,天知道那个一辈子只是神仆的女人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高明手段,她在自己身上留下的伤疤不仅时间无法自愈,连教会医院里的医师,都没能力去做完全的修复。

    每次处理好了后,没多久,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伤疤又会在自己身上浮现。

    他是不恨她的,但他的身体和灵魂,永远记住了她曾对自己做的一切。

    十六岁那年,他在老师们的共同举荐下,获得进入生命之园历练的机会,那几乎就预示着未来前途的光明。

    他回到家,将这件喜讯告诉了她。

    他希望她能放下,因为他懂得她曾受到的屈辱,最重要的是,他可以不恨她自小对自己做的一切,真的,他可以。

    但命运的齿轮早就将她卷入,她已经习惯自己去催动齿轮持续进行碾压,甚至还要拉扯住自己身边可以够得着的一切,一起和她承受这种痛苦折磨,否则她的内心就会极度不平衡。

    她说:“带着这个消息,去他家,他家,会对你,也会对我,开门的。”

    听到母亲的这番话,达利温罗累了。

    他不恨她,他还同情她,同情这个苦命懦弱又自私的女人。

    但疲倦感太过深重,背负着生命的枷锁而生活,是对生命的不尊重。

    所以他勒死了自己的枷锁。

    他自卑,这是长年累月所养成的习惯,并不是他认为自己低人一等,而是有些正常人能做的事,他做不来,他抗拒面对“鲜亮”,也抗拒“鲜亮”的人。

    因此,他羡慕卡伦。

    秩序神教是当世第一神教,秩序所发生的事情往往牵动着整个教会圈的关注。

    卡伦年轻,个人外表形象又很好,再加上那惊艳的履历和火速提升的职位,让他很自然地收获到了极大的关注度,他行走在秩序大学的校园里,还得戴着面具。

    在外教,卡伦的人气也不低。

    达利温罗看过卡伦在报纸上的照片,面对采访时,卡伦的神情动作给达利温罗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还看过卡伦在秩序审判庭上的直播,一个孤儿,居然能做到这一步。

    滤镜产生的扭曲,不仅仅出现在达利温罗本人身上,在秩序神教以及教外,也流传着卡伦的身世版本。

    孤儿出身,见惯了人情冷暖,经历过底层的混乱与无序,使得卡伦很小时就明白了秩序的重要,这促使他最后成为了一名秩序信徒。

    达利温罗很羡慕卡伦言行上的得体,他羡慕这个,他也想要这个,近乎偏执。

    所以,别人是来猎头的,他不是,他是来剥皮的;

    他想要将卡伦的皮细心剥下来,晚上睡觉时覆盖在自己身上当毯子用。

    他觉得,如果自己也有这一层皮,应该也就能收获这一份得体。

    自创术法“得体埋葬”的尼奥,有一天曾对卡伦大骂:“哦,这该死的得体,真是让人恨不得扒下你的皮。”

    不得不说,老猎狗说的话,是真的具备某种前瞻性,因为今天,扒皮的人真的出现了。

    然而,当卡伦出现在他面前,当他看见卡伦腰间系着的那颗属于娣茉特莉的头颅时,他微微皱眉,伸手指着,说道:

    “这很不得体。”

    “嗯?”卡伦没想到双方正式接触时对方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但卡伦还是很认真地回答道,“抱歉,我暂时没有其他方式可以妥善安置她,但我已经对她的头颅施加了净化术法,可以做到有效防腐。”

    “我不是这个意思。”

    “哦,我明白了。”卡伦将娣茉特莉的人头解了下来,放在了一边的沙子上。

    紧接着,卡伦整理自己身上的神袍,确认没问题后,看向达利温罗:“你好。”

    “你好,生命神教达利温罗,我没有姓氏,因为我是个野种,我父亲不认我。”

    “秩序神教卡伦,我的姓氏也不说了,反正也是随便取的。”

    达利温罗笑了,是的,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只不过他误会了一件事,他觉得卡伦这句话的意思是:自己是孤儿,所以姓氏是随便取的。

    “我很早就知道你了。”达利温罗舔了舔嘴唇,“我很羡慕你,我也会收集你的照片,我还给你写过几封信,感谢你,对我回信,你信中的鼓励虽然对我没用,但我喜欢信纸的香味。”

    信,不是卡伦回的,会有教内教外的人给卡伦寄信,但都转入到理查负责的情报办公室里,理查会对来信人进行筛选分档次,低档次的回寄明信片,高档次的理查会模仿卡伦“亲笔回信”,毕竟,只要杰瑞上脑,这些,都不算是什么问题。

    “谢谢。”卡伦微笑道,“你现在往回走,答应我不介入接下来的事情,我可以不杀你。”

    达利温罗摇了摇头,说道:“你误会了,我不是在向你说好话求饶,我羡慕你,所以我想拥有你这一层皮,待会儿杀你时,我会尽可能地不对你的身体造成太大的破坏。

    呵呵,你居然认为,我是在求你放过,这是你对我表现出的善良么?”

    卡伦也摇了摇头,回答道:“不,你也误会了,我不是在向你表现善良。”

    随即,卡伦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头,继续道:

    “你是个光头,砍下你的脑袋后,不方便系在腰上,我嫌麻烦。”

    达利温罗嘴巴张开,两颊竟然露出了些许羞赧,此时的他,几乎是有些控制不住地对卡伦轻轻低头微微鞠躬,模仿着卡伦的语气:

    “真的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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