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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应是故人归

    头痛欲裂。

    刚刚梦里的场景如走马观花一般在我脑海中放过,明明是梦却真是得不可思议,那种心悸的感觉令我的心现在还在怦怦乱跳。用食指轻轻按揉着太阳穴,缓缓地从地上坐起。黑羽白肚的鸟儿一声啁啾令我迷迷糊糊瞪着这湛蓝的天空,喉咙干得说不出话来,身上难受的紧,只觉得经历了一场大难。

    胡乱的擦去脸上的水,我撑着地面慢慢站了起来。也不知昏迷了几日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疤,唯独胸口的一道伤触目惊心,疼得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在这深山野林已经兜兜转转了好几天,背包里的干粮早已被我吃个精光,只能采取野果子度日。设下简易的陷阱本想捕个野鸡野兔小动物之类的尝尝荤腥,未料来了头野猪,不仅让猎物逃脱还把自己给伤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手习惯性地去拿随身携带的背包,却意外的触摸到一抹冰凉。诧异的扭头去看,只见一柄剑躺在地上。只见该剑长三尺八寸,剑身满布菱形的暗纹,篆体“长歌恨”三字,背骨清晰成线锋,由宽处呈弧线内敛,浑体青光茫茫,给人寒如冰雪、又吹毛可断的锋利感觉。

    刚刚不过是轻轻一触碰,手指竟然已经有血流出,可见这把宝剑的锋利。

    明明知道不是自己的,可我却对这把宝剑有了无比熟悉之感,心中似有事物与之迎合,仿佛一块缺口被填满,令我不想再松开握着剑柄的手。

    “竟还有人不识货,将如此好的一把宝剑弃深山野林之中。既然被我捡到了,那便说明我与这宝剑有缘。便先收着吧,若是以后遇到失主,再还给他。”抱着几分侥幸,我不过犹豫片刻便将宝剑收入囊中。宝剑似乎也是极为喜欢我的,竟是发出一道细细的龙吟,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这片仿佛连绵不断的山脉好像是永远也走不出去了。又是长途跋涉了许久,一向方向感极好的我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扶着剑缓缓坐下,使劲揉酸胀的腿,只觉得心中有股邪火,却苦于憋着没处发。

    降落未落的阳依着软面的云腾,火烧云的色彩鲜艳夺目。这番绮丽景色也算是了了慰藉了。然而不远处的一声狼叫却令我休然一惊,连忙从地上爬起,匆匆寻找能够度过危险的漫漫长夜的山洞。大约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这天就要完全黑了,没有火源驱赶蛇虫,更别说大型的豺狼野豹,成了恶狼贪熊的腹中食也还真是冤。

    勉强打起精神,我睁大了双眼就着满天朝霞开始寻找附近的山洞。若说这山洞说少不少,说多也还真不多。前几日找不到山洞,也只能找了粗壮的大树,费劲千辛万苦爬到最大的树枝上栖息,然后在身上重重涂上令蛇虫退避三舍的草药,如此一来大型猛兽也不能够奈我何。但是久久不散的草药味着实难闻,我也只能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到山洞。

    拖着剑缓缓走着,今日竟是运气极好,一刻钟的功夫遍看到了一座山洞。在山洞周围转了一圈,果不其然闻到了一股子熊骚味扑鼻而来,直熏得人想吐。相比之下,这草药的味儿也算得上是淡淡清香。

    在这里生活了近一个月,我早已把这些动物的生活习性了如指掌。它们往往在白天睡觉,直到晚上才出门捕猎寻食。

    抬头看看天,离它们出洞口的时间约摸还有半个时辰。心情极好的我轻轻拍拍手站了起来,眺望四周看看是否有野果子之类的食物。

    不远处果然有几颗矮灌木丛,上面长满了小小的紫黑色果实,似一颗颗紫色的珍珠镶嵌在菁华之中,流光溢转,煞是好看。灌木丛上面,似有一层薄薄的紫雾缭绕。

    我有些怔怔,这样的颜色实在是好看。我一步步地走向灌木丛,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浓雾。那紫色的雾貌似更加浓烈,勾人心魄。

    这种场景,陌生而又熟悉,似乎已经在我身边发生了千万遍,却又好像从未见过。

    伸手,摘下,传递。

    我下意识地把手中的紫色果子递了过去,然而身边空无一人,果子全都落到了地上。

    那么习惯的动作,我是什么时候形成的?

    我蹲下身去思寻着,到最后却也不了了之。总之这世界莫名其妙的事情太多,真是想得人脑壳子疼。

    我一边想着一边把手里头的紫果子放在嘴里嚼。果子的味道极好,一口咬下去全部都是果浆爆出来,甜意之中带点涩,很得我心。

    我坐在草地上吃了个够,拍拍身站来起来,又挑了一些硬些果子放进小布袋里。

    等了不久,天色便大致黑了,一片迷迷糊糊之中什么都看不大真切。不远处的山洞果然传来熊的吼声,我寻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躲在了后面。

    “咚……咚……咚……”哪怕心里早已有了准备,听见这足以地动山摇的脚步声,还是不禁打了个寒噤。哪怕我不去看,我也能够想到这两头熊块头有多大。

    去抢这么两头大熊的熊洞,不易于虎口夺食。罢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若是在外面待着,毒虫害蛇,哪一个都能够要了我的命。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身子越来越不舒服。身上大大小小伤疤不知道什么时候裂开了,附近也没有山涧溪流,黏糊糊的血弄得我很狼狈。整个身子都热的要烧着了,夜晚的老林子却冷的很,冰与火之间的感觉真是令人巴不得两眼一闭。

    肚子里头难受的很——真想进到温暖干燥的熊洞里头去。我趴在地上任肚子翻江倒海的疼,等到两头熊地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了,才手脚并用爬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跑进熊洞里面。

    明明这么冷,我的额头上却全部都是汗。我不知道熊洞有多大,也不知道哪里是我的藏身之地。熊洞里头坑坑洼洼很不齐平,总会有一两个洞能让我钻进去。

    我捂着肚子走得很狼狈,岩石上面的尖利把我的手划开了几道口子。

    我细细地摸索着整个熊洞,突然手一空。我心下一喜,两只手向前探去,沿着边沿一摸,是个不大的洞。再向里面用随意捡起的棍子探去,我估摸着若是缩成一团,总能够在这里头熬过一晚上。呼了一口气,我手脚并用爬了进去。

    我身上还残留着驱蛇虫的草药,之前一直嫌弃它不好闻,但是如今闻得了熊洞里头的腥燥味,我觉得身上淡淡的药草味也真是算不上难闻了。

    我双手抱着膝头,整个人蜷缩在这一方天地里头。许久不见的安全感让困意卷土重来,我感觉眼皮子越来越沉,最终浑浑噩噩地睡去。

    一夜无梦。我迷迷糊糊地醒来,看见天色已然大亮。向外头看去,两头熊还没有回来。虽然晚上睡得极好,我仍是全身酸痛,只想跑出去好好找个地方舒展一下身子。

    “咚……咚……咚……”正想走出这个洞,我却意外地听到两头熊地震山摇的脚步声,无奈之下,我只好乖乖地待着洞里头,等着待会儿两头熊睡着了再偷偷溜出去。

    把整个人尽力缩成小小的一团,我听见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我心跳越来越快,透过洞口看见两头熊——两头极大的熊!

    棕黄色的皮毛油光发亮,褐色的眼珠子懒懒地看向四周。晚上我进来的时候,直立伸出手去探山顶的高度,却意外地没有碰到洞顶。这两头熊摇摇晃晃地在洞门口却要弯曲身子才能进入。

    恐怕它们一巴掌挥下来我就成了一滩肉泥了。

    两头熊进入了山洞,却没有马上爬下来睡觉,而是在山洞里面走了一圈,不断用爪子拍打着岩壁,看起来很是烦躁。

    熊有个外号是熊瞎子,在他们眼里天地都是一片朦胧,但是嗅觉却是极其灵敏。我身上的草药味虽然驱赶了虫蛇,却是忘记了熊也极为讨厌草药的味道。

    它们的熊洞里头,如果不是来了外来者,怎么会有讨厌的草药味呢!

    我大气都不敢出,心下一片苍凉。只能祈求上天怜悯,躲过这一遭。

    熊离我越来越近,我的心跳越来越快。

    “咚……咚……咚……”洞口的晨光被熊巨大的声影挡住,它身上混杂着血腥味和膻臭味。

    “咚……咚……”它并没有在这前面停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现。我紧绷着的弦放松下来。

    庆幸不过一会儿,那头熊却突然又奔了回来,饼干大小的鼻子往洞里凑。它确定了这里是草味的根源,胖乎乎的爪子不断地往里面掏,想要掏出那一株令人讨厌的草药。

    慌乱之下,我只能尽力不发出声音,使劲地往里面靠,手指触到一抹尖利。

    我并未在意,这种小伤我身上多了去了。我原本已经在洞口最里头靠着,突然洞口像是被打开了,我重心不稳跌了进去,降落过程中还能听见熊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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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管家,我们当真能找到姐姐吗?”贵家公子用手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汗,说出来的话在空气中凝成了雾气。翻山越岭寻人了许久,一双眼睛里头却不见疲惫,反而开心又期待。

    “空慧大师说的话,总不会错的。”少年郎一旁站一个而立之年的壮汉,古铜色的皮肤上是虬起的肌肉。

    “也是。”少年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白净的小脸上满是激动,“我们已经走了那么久了,再不过一会儿就能够找到姐姐了吧?”

    管家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没底。

    杨家是玉州里头的大家,二房生出的嫡次女却在五岁那年,于元宵节上失踪。老太太听到这个消息一口气没上来,调养了足足二个月才好。二房老爷大怒,一向和善的他打断了奶娘的一条腿。接近临盆的二夫人听着话两眼一翻,羊水已破。整个杨家一片混乱。

    为了找这个女娃子,杨家几乎掀翻了这个玉州,最后还是没有找到人。

    余管家是看着这个奶娃娃长大的,自小便是聪明伶俐,若人疼爱。她丢失那日,不说本家人,见连自己都难过了好久。

    十年过去,二房除了最先育有的二女一男,后又生下一男,嫡次女的丢失却还是二房心头的痛。前些日子正是元宵节日,空慧大师拜访上门,一身道袍白须飘飘:“老衲算出南方明州虞山之上,有你家丢失十年的姑娘。”

    这大师可不是什么空口白牙的江湖骗子。光济寺是国寺,而这空慧大师,正是光济寺的主持。

    听闻这话,二房顿时呆若木鸡,直到小女儿咿呀一声,才见整个内房都活跃起来。二房刘夫人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惊愕与喜悦,二房老爷早已让人准备马车。

    二房嫡少爷过了生辰便是十三,一听失散多年的姐姐居然能够回来,父亲准备马车出门寻自己的亲生姐姐,少年郎的好奇立马被挑了起来。终日在这一方天地里头,少年早已经待腻,这趟子出去,不仅是为了寻姐姐,也是想见识一番外头的天地。

    正二房老爷翻身上马之时,余管家拿来急信,说是京中店铺出了点事情。无奈之下,二老爷挑了几个身强力壮的下人,让余管家陪同自家儿子去寻女儿。

    一队人浩浩荡荡出发往南下走,到了虞山已是三四天,却还是没有找到小姐。幸而公子不娇气,不然只怕自己更加头疼。

    余管家慢慢地走着,听到前方有流水声。一行人已是饥肠辘辘,于是令下人驻地汲水,搭火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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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顾不得从高处落下的疼痛,一瘸一拐地从金银山上站了起来,有些迷茫地看向四周。

    从高处降落之时,四周还是一片漆黑。一落到地上,便见四面的灯一下子全都亮了,幽幽的灯火照明了四周。我还来不及捂着伤口说疼痛,便看见脚下踩着金元宝,左手握着暖玉,整个人躺在白色的一整块狼皮上。

    天降横财。

    我就着灯光细细打量着我手中这块暖玉。上好的羊脂白玉足足有小指头大小,表面刻着繁杂的凤栖梧桐图案。透过上百片梧桐的叶子,里头还有一番天地。只见每片叶子的后面都刻有小篆字,精细得令我爱不释手。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个珠子,我竟是有一种非到手不可的固执。我将随意束着头发的红线解了下来,穿过珠子的镂空之处,缠绕在了自己的手腕之上。

    抱歉了,珠子的原主人。

    环顾四周,是封闭的。但若是要说只能原路返回,设计这间密室的人应该也没有这么闲。我摸了摸四壁,发现上面无一块石头凸起,石壁上早已长了青苔,摸上去滑不溜秋。

    爬不上去,定是别有洞天。

    我伸手摸了摸四壁的油灯。油灯不是很高,我垫脚伸手足以够得着。这个密室已是许久没有人来了,上面堆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我去握油灯顶,却有些够不着。手顺着油灯顶滑了下来,却未料用力过猛,整个油灯被我转了个方向。

    “咻——”一只冷箭划破了空气,直直地向我袭来。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第六感,我一个转身,躲过了这只冷箭。

    定睛一看,箭头在油灯微弱的光之下泛起幽幽的紫色。若不是我反应快,只怕这当下早已被刺破皮肉,毒素入体。

    接二连三的冷箭不断向我射来。匆忙之下,我反手抽剑,往前一挡便听见一声清脆——剑与箭碰撞在了一起。

    我往后退了几不,折腰而下,回头便看见一只冷箭牢牢地插在了墙壁里。

    冷箭发射的速度越来越快,我身体却像是不听我掌控一般,下意识弯腰折腰,跳跃飞旋,灵巧的像只燕子。

    别说,这种感觉还真是不赖。

    我环顾四周,看见四面的台灯早已换了个方向,冷箭便是从这些台灯里头射出来的,四面八方随意射去。但独独金银山之处,没有冷箭射到。

    我向提起一口气,足尖点地匆匆向金银山上略去。一枚冷箭从我耳边略过,带来的冷气令我不禁头皮发麻。

    将整个人落在金银山上,保不齐还会有什么冷刀冷弩,我缩成小小的一团躲在金银山中间空出来的地方,耳畔“咻咻”的声音不绝耳。

    等着冷箭终于停了,我却不敢再轻举妄动。有点冷,随手抓起身边的白色狼皮披在身上,却意外感受到颈部一阵刺疼。我伸手一抹,看见手上尽是血迹,吓得我马上把狼皮扯了下来,细细看着毛里面的东西。

    几只小虫从狼皮里面爬了出来,黝黑发亮的壳上还有点点血迹。我只觉得一阵恶心,把手中的狼皮快速地扔了出去。

    狼皮一到地上,上面的小虫全部都爬了出来,足足有上百只之多。我实在受不住,哪怕腹里空空,也忍不住冒胃酸。

    上百只黑色小虫整齐地排成了一队,浩浩荡荡地往一个方向走去。很快,排头的小虫就碰到了墙壁。我本以为它会停下来,但是它继续走着,就掉进地板里不见了。

    黑色小虫接二连三地掉入,我大喜,想来出口便是在这里了。我随着黑色大队走过的路轻轻向前,手指弯曲去扣这一块地面,果真听见空空的声音。

    以剑为杆,我轻松地掀起了整块地板。下面有弯弯曲曲的楼道,一眼看不见底。我不禁心里发麻,如果再入虎口,该如何是好。

    罢了,管不了这么多了。我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胸口闷得厉害。在这不通风的洞穴里头走这么久,也真是难为我了。在这里再呆着,我怕是真真要被憋死了。

    拿起架在楼梯顶端的油灯,我小心翼翼地扶着岩壁一路向下。微弱的灯光时隐时现,眼镜很快就适应了这里漆黑的环境,原本我只能恰恰好看见脚下,现在也能够影影绰绰看见前面一点了。

    也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我下意识地再向前走,脚却迈了个空,差点摔倒地上。我把手中的油灯向前一送,却不料相似的事情再次发生——周围的灯全部都亮了,豆大的烛光凝聚在一起力量却也不弱。

    我身处地道里头。这地方极大,道路笔直地往前方铺展开去,又绕了一个弯。再笔直地延伸,又是一个弯。

    也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我看到前方的三条岔路口。是不是一旦选错,便会万劫不复?我一时踌躇不决,不知道要向哪一条路走去。

    身后传来索索的声音,我回头看去,正是刚刚的黒虫大军。天助我也!我现在看到这队大军,心中喜不自胜,只盼它们能带我逃出这方天地。

    黑虫大军到了岔路口,却突然停了下来。有虫子单独从大队里头出来,往正前方的洞口里面走了几步,却又突然折了回来;接着它又到左侧的地方,又折了回来。

    想来是右侧了?我满怀期待地看着这只探测虫,却看到它在右侧探了探,又折回来了。遂大惊,莫非这三条路都是死路?

    探路虫和领头虫在一起窃窃私语了许久,最后一支大军分成了三队,浩浩荡荡地往前面走去。

    仗着虫多就是聪明。

    我细细地看了看三只队伍,发现领头虫走中间那条路,便跟了上去。

    跟在虫子后头走了一会儿,原本毫无异象,后来却慢慢地越来越冷。再后来,几乎如坠冰窖,全身上下无不冒着寒气。

    领头虫也是明显受不了了,带领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向后退去。我身子向后一转也想退去,未料眼前洞顶咣当一声落下一道石门,距离我的鼻尖仅仅只有一个指尖的距离。

    我吓得往后面退了好几步,却看见又是一道石门咣当而下。我转回身子向前奔跑,听后面的石门咣咣的声音越来越远,松了一口气。

    鼻尖涔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外界的寒意吹来冷得我几乎想打了个喷嚏。既然向后退不了,那便向前走吧。

    我双手环绕臂膀哆哆嗦嗦地向前走着,身体里渐渐冒出一股热意,与外面的寒意相互对抗着,但这种忽冷忽热的感觉让我很不好受。

    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洞内有了一丝丝白光。可算是要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也顾不得什么忽冷忽热,大步向前跑去。

    哪怕要出洞了,这天气却也实在太冷了吧?莫非是近日天气突变?我边走便胡思乱想,身上一颗颗的疙瘩无不昭示着外界的寒意。

    白光越来越盛,我跑得越来越快。终于!我双脚一迈!前面是一片光明!

    身坠冰窖。

    我呆呆地看着这整间屋子的冰,恍惚自己来错了地方。原来极盛的白光是冰折射出来的假象,我还是待在这个地道里头,被耍了数次。

    鼻头沁出的汗珠被冷风给僵住了,我抬手去摸自己冰冷冷的脸,欲哭无泪。

    前面无路,后面无路,身处冰窖。

    累死我了,冻死算了。

    真冷。我蹲在地上,瑟瑟地抖成一团。早知道就把那件狼皮裹身上了,好歹还不会这么冷。但是好像也没什么用处,方圆百里荒无人烟,这个地方这么隐秘也没有人能够找得到我。

    冻死的人不知道会不会特别难看,冰能保持身体不腐朽嘛,百年之后说不定我这个身着破破烂烂汉服的被冻死人还能轰动世界。

    身上好像没有那么冷了,不知道是不是我被冻得没了知觉。我抬头迷迷糊糊看了一眼,看见一个长着毛茸茸耳朵的美人斜卧在我正前方的冰棺上,微微歪着头迷惑地看着我。

    啧,行将就木的人就是容易出现幻觉。

    我继续把头埋在腿里头胡思乱想,脑海里却都是刚刚看到的美人。啧啧啧,肤如凝脂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耀秋菊……

    我忍不住再抬头看了一眼美人,看见她微微眯起的桃花眼汪起一滩秋水,看得人心都酥了。

    我走过去坐在美人身边,她深紫色的长袍垂地,领口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

    她看见我走过来,头上毛茸茸的白色耳朵微微动了一下,看起来极为可爱。

    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耳朵,摸起来手感果真如看起来一样好。我捏了捏她的耳朵,却突然与她微眯的桃花眼相对,里面的迷茫和怒意令我不禁手上一僵。

    这是……实物!?

    我哈哈干笑两声,快速地把手缩了回来。我还顺手把美人的衣领整理了一下,这地方胸口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肌肤该多冷。

    美人什么都好,就是胸平了点。

    美人白的几乎透明的脸慢慢地、慢慢地升上两朵红晕,好看得像是白瓷上面的朝霞。

    但我现在实在是无心欣赏。虽然美人很美,看起来人畜无害,但是她毛绒绒的耳朵,大扫帚似得尾巴,无一不昭示着她不是人。

    我没有骂她的意思。

    我从冰棺上站了起来,连连退后了几步,脚跟却踩到了冰基,脚一滑整个人摔倒了地上。这种微不足道的疼痛,和眼前这个妖艳的似乎是妖怪的美人相比,和可能被她拆骨入腹的可怕相比,简直算不上什么东西。

    美人见我吓成这样,突然便掩唇笑了,嘴角弯了一道细微的弧度,却如无意穿堂风,偏偏扣住了我的心弦。我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见她笑意越发越浓,这才低下头去,暗暗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都这个关头了,你还想着美人美人。

    我听见一阵细微的声响,偷偷抬头看了一眼便看见美人趿鞋下了冰棺,缓缓地走到我的面前,缓缓地蹲下来。突然她的视线落到我手中用红线缠绕着的暖玉上,微微挑了挑眉,认真地盯着我看了好久,眼里有我看不懂的意思。

    看得我心里发怵。

    突然美人伸出手来,一双玉手扣住了我的胳膊,把我从地上硬生生地拉了起来。

    我抬头看着美人的脑后勺,再看着美人窈窕的身姿,然后……一条白色的大扫帚尾巴。

    我试图去挣脱美人的手,却是出乎意料有力得很。美人察觉到了我的挣脱,慢条斯理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还从袖口拿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纤纤玉指。

    我看了看自己脏脏的衣袖,也觉得很对不起冰清玉洁的美人。

    美人在前面慢慢地走着,时不时回头看我一眼,莫非是让我跟着她走?

    我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发觉近美人五步之内就丝毫不觉得寒冷,斟酌了一番便贴近了一些。果然离美人只有一步之远时身上有了暖暖的热意,令人想更加贴近一些。

    美人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我一个不察整个人摔倒美人怀里,看起来像是投怀送抱。

    “哈哈。”我从软香如玉中抬起头来,脸上的笑容几乎要维持不住了。美人高了我近乎一个头,摄人的桃花眼里略带迷茫与震惊,喜悦之间还有一丝丝恐惧。其中的情感复杂,差点令纵横生意场几年的我差点看不出来。

    但是我还是觉得那一丝丝恐惧,是自己看错了。

    微笑着推开美人,推不动。我以为没人还没有从震惊之中回味过来,于是又推了一下。还是没推动。我几乎要笑不动了。

    我该怎么说?是说“我身上这么脏,实在是亵渎了你这冰清玉洁的美人,快把我放开吧。”还是“美人我性倾向挺正常”?怕是我这样的话一说出口,美人的大扫帚尾巴就能把我挥出去吧?

    美人突然动了一下,双手张开放开了我。我才刚舒了口气,却见美人从袖里头拿出一把小刀。小刀的刀锋在冰凌的反射下发出冰凉凉的光,几乎要灼了我的眼。

    美人抬眼看了看我,慢悠悠地比划了比划小刀,然后看了看我的神情,很满意地点了点头。我惊恐地看着美人举起了小刀——划破了自己的食指。

    嗯?

    我一下子愣住了,美人却趁我愣住之时,反手就把小刀也划破了我的指尖。美人食指轻轻按住我的指尖,盖上去的那一刻似乎有光芒大盛,指尖上的分量竟是出乎意料的给了我心安的感觉。

    只待我眨眨眼,那光芒就消失了。美人微笑着放下了手,我一看自己的指尖,发现并没有什么伤口。

    “砰!”一块冰凌突然砸了下来,我抬头看去发觉许多冰凌已是摇摇欲坠,四壁的冰也有融化的迹象,水顺着地板一直流到了我的脚边。

    美人一把拽住我直愣愣地往冰墙上撞去,我惊恐地试图甩开她的手,确实无奈怎么甩都甩不开。美人回头责备地瞪了我一眼,睁圆的眼里水波荡漾,看得我心神一荡。

    好吧好吧,总之撞上冰墙先疼的也不是我。

    很快我们就跑到了冰墙面前,美人宽大的袍子一挥,便见冰墙完全融开,美人带着我一起跳了出去。

    外面是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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