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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天下隐动 第九章 媚主惑主

    郑袖无意中得了宝囊天机,她虽不能完全知晓其中奥秘,但那七隐中的“媚攻”二字却是非常碍眼,当时又匆匆处理了赵常这个冤死鬼,因此心中十分忐忑,也不愿和子兰多说,只想静一下心,把思想理顺一番再和他言语解释。

    媚攻指的就是“媚术”,这媚术源自上古时代的洛神宓妃,商朝纣王的宠妃苏妲己也习得此术,到了春秋后期,越女西施也习得了此术。妲己和西施二人虽然都掌握了媚术,但在历史上二人一邪一正,品行相距甚远,这其实是后人对历史的主观理解,与媚术本身无关。妲己之后,世人对媚术非议较多,媚术的发展受挫。媚术听起来似乎是一种媚惑男人的邪术,但事实上正邪只在于使用媚术的人心和立场,媚术本身没有好坏。

    吴越之争时期,越王勾践将西施和郑旦二人同时献给了吴王夫差,郑旦的美貌、体态和歌舞均不在西施之下。此时越国的一个叫毛嫱的妃子会使用媚术,她见到了二人,认为二人空有美貌,却不具有迷倒男人的心智,于是教习二人媚术。郑旦自恃美貌,又孤傲清高,并不用心学习;西施脚大,而且多病,因此学得很认真,花了三年时间,基本掌握了媚术技能。后来到了吴王宫,西施完全博得了吴王的宠爱,郑旦却因不得宠,郁郁寡欢,过不多久就生病死了。

    越王勾践灭了吴国之后,越国又强盛了一时,然而越王翳之后,越国不断衰落,到了公元前333年,楚怀王的父亲楚威王打败了越国,杀了越王无强,夺了越国的很多地方,迫使越国向楚国进贡朝拜,使越国成了一个二三流的小国家。越国在不断衰落的时候,媚术却不断得到发展,一百多年以来,逐渐形成了一个独立的门派——媚术门。这其中的原因,一是因为男权受到外部打击,女性在内部得以借机喘息发展;二是因为越国王室内部不断争权夺利,相互利用,尤其是对女人和媚术的利用,反而造成了媚术的发展壮大。

    越国王室曾经利用媚术灭了吴,后来又企图利用媚术门中之人兴越复国。越国对媚术的利用,自然离不开对楚国的渗透,郑袖正是媚术门在楚国最重要的人物。郑袖妩媚丰腴,肤白貌美,加上媚术相助,很快就获得了楚怀王的恩宠,地位仅次于楚怀王的王后南后,单单恩宠方面已不在南后之下。郑袖之所以果断地杀了赵常,就是因为布帛上面出现了“媚攻”二字,郑袖不想让媚术现于人世,尤其不想让楚国王室的人知道“媚术”这回事,以免身份泄露,祸及他们母子。

    几日之内,郑袖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虽然得宠,但地位并不稳固,而且“楚王好细腰”,此事楚国人尽皆知,她却是体态丰腴,并不符合楚王的审美观,所依赖的,不过是媚术而已。在朝中的势力,她也不是南后的对手,南后内政有昭阳令尹,外事有召滑大司马,就连最近刚刚得宠的少年屈原也是她的人;相比之下,她只有一个靳尚大夫和已经没落的上官莫敖支持。为了儿子子兰的将来,她必须一边在内培植势力,一边从外部汲取力量,来壮大自己的实力。几日以来,郑袖暗自思考着这七隐的意义,也询问了几个朝中可靠的人,却无人知道这七隐究竟代表着什么。郑袖既是朝廷中人,又是江湖中人,她知道要想弄清这七隐掩藏的意义,仅仅依靠朝廷的力量肯定是不行的;更重要的是,如果能够“得之三四”,对于儿子子兰的未来可就是胜券在握了。郑袖思定之后,决定同时借助朝廷和媚术门的力量,来获得七隐中的“三四”,干一番大事业。

    这一日中午时分,郑袖命人叫来了儿子子兰,只留下两个贴身的婢女在身边,对儿子说道:

    “从今日起,我们母子的所作所为不可让外人知晓,这两个丫头是自己人,有事只能让她们去办,不可让外人参与,可听见了?”

    子兰一脸茫然,等着母亲继续说下去,嘴上答道:

    “知道了,母亲!”

    郑袖从头上取出一支玉簪子,交给子兰说道:

    “你拿着这个去女市媚凤楼找楼主丹凤,让她今日就来见我!”

    子兰一听媚凤楼,正是他常去的郢都最大的一家妓院,楼主丹凤他也熟悉,于是笑着说道:

    “母亲要传丹凤来,何故如此神神秘秘的,那丹凤儿子认得,无需此簪!”说着就要将簪子还给郑袖。

    郑袖冷眼一横,“哼”了一声说道:

    “要不要这簪子,今日之后你就知道了,你仔细看看它吧!”

    子兰拿着簪子一看,上面刻了一个图像和“袖主”二字,那图像好似一日一月,又好似一个女子,正在疑惑之时,听郑袖又说道:

    “快去快回,回来再跟你说!”

    子兰带着簪子和一肚子疑惑告辞了母亲,骑马直奔媚凤楼而去。子兰独自进了媚凤楼,此时正是中午,尚未营业,没什么人。子兰见了一个丫头问道:

    “丹凤何在?”

    “刚刚起身,正在梳妆,请公子稍等!”丫头说完转身上楼去告知丹凤。

    片刻之后,那丫头下来叫了子兰上去,子兰见了丹凤,丹凤满脸笑容对他说道:

    “公子今日怎么这个时辰过来?莫非有其他事情?”

    子兰见那丫头退了出去,遂拿出玉簪递给丹凤看了看,也不说话。丹凤一见玉簪,脸色一变,对子兰说道:

    “你母亲叫你来的?”

    子兰点了点头,还不说话。丹凤又道:

    “如今‘媚主’既然亮出了身份,又将你牵扯其中,恐怕有大事要发生了!你说吧,媚主有什么吩咐?”

    子兰听丹凤称呼母亲为“媚主”,又使用“吩咐”一词表明母亲和她之间的上下级关系,心中更加疑惑,嘴上却只回道:

    “母亲叫你马上就去宫中见她!”

    丹凤略一沉思,随即对子兰说道:

    “我来此三年,从未见过媚主,也不曾去过宫中,公子若是不急着回去,可在楼下稍等片刻,随后带我去见媚主!”

    “好吧!”子兰说着就下了楼,心中满是疑惑,等着进一步揭开谜底。

    过了一阵,子兰看见一个女人裹着脸从楼上下来,头上戴了一支玉簪,和他手中的差不多,径直走到他跟前说道:

    “公子先请,到街头等我!”

    子兰一听是丹凤的声音,衣着却换成一个普通妇人的打扮,于是出门上马去了街头。不一会儿,子兰看见一个黄脸婆般的妇人蹒跚而来,子兰见了她的衣服和玉簪知道就是丹凤。子兰又是一阵疑惑,也不多问,拉着丹凤上马回宫而去。快到宫门之时,丹凤提前下了马,跟在子兰马后走进了宫,随后一路跟着子兰到了郑袖宫中。

    子兰带着丹凤进了郑袖寝宫内室,丹凤一见郑袖,又看看左右,郑袖点头示意之下,丹凤朝郑袖小声行礼拜道:

    “媚灵丹凤拜见媚主!”

    “媚子碧霞拜见媚灵!”“媚子红霞拜见媚灵!”郑袖身边的两个婢女也向丹凤行了拜见礼,随后出门关了房门,守在门口。

    子兰在一旁听见,此时心中大约有了点数,知道母亲是一个跟“媚”有关的门派中人,因此静静的站在一旁观察。

    “前些日我儿因为机缘凑巧,得了一天机宝囊,此事事关重大,我需要面见媚圣,当面澄清此事!我欲去会稽山拜见媚圣,但媚圣行踪不定,且我身在宫中,往来多有不便,所以需要你先行禀告媚圣,定下时间,好让我去拜见她!”郑袖对丹凤说道。

    “此事十分容易,谨遵媚主吩咐!”丹凤应道。

    “他日事无大小,均有我儿负责联络,不必携带信物,你可听到了?”郑袖道。

    “丹凤领命!”丹凤又应道。

    “子兰你过来!”郑袖指着丹凤对子兰道:

    “你看清了,你眼中的丹凤和你平日里见到的楼主丹凤有什么不同!”

    “儿子看见了,判若两人!”子兰答道。

    “一直以来,派中无事!今日传你前来,一是见见人,二是认认路,他日有事,你可持此直接来我宫中!”郑袖说着拿出一个宫中的通行令牌交给了丹凤。

    “知道了!”丹凤接了令牌回道。

    “碧霞!”郑袖叫了碧霞进来道:

    “你送丹凤出去!”

    碧霞带走了丹凤,子兰随即问道:

    “母亲是何门派?竟然连儿子都不知晓!”

    “母亲本来也不想让你知道,只是如今你大了,有些事情需要你自己去完成,瞒不得了!”

    “可是因为那布囊的事?”

    “正是!那布囊非寻常之物,或许能帮助到你的将来!”

    “母亲身为‘媚主’,在门派中是何身份地位?”

    “我派叫做‘媚术门’。此派是何来历?母亲因何入门?此事说来话长,日后再跟你说。我派有媚神、媚仙、媚圣、媚主、媚灵、媚娘、媚子七个等级,母亲如今是媚主。”

    “如此说来母亲在门派中的地位不高啊!”

    “媚主是尘世中的主人,主管一方事务,如今门派中似母亲这样的也没几个!媚仙和媚神只管修行,不问俗事,非尘世中人!媚圣也以修行为主,很少参与具体事务,除非要事,一般也不过问凡俗琐事!”

    “原来如此!如今母亲要见媚圣,看来不是小事了!”

    “我儿甚是聪慧,正是为了我儿的终身大事!”郑袖看了看子兰道。

    “可是那布帛上所提的‘七隐’之事?”子兰试探地问道。

    “是的,可惜我问了靳尚等人,竟无一人知晓!不过越是隐秘之事,越是深藏不露!”

    “母亲所言甚是!孩儿也觉得其中有所掩藏,因此那日亲自带来交给了母亲。如今想来,母亲那日处置了小人赵常,是十分英明果断的!”

    “你已经长大了,要学着点,别让屈原之类的给比下去了!”

    “屈原只是得了机会,要说本事,孩儿是绝不会输给他的!”

    “至于‘七隐’,如今尚无定论,待我见了媚圣,才能心中有数,日后再与你说!”

    “儿子知道了,要是母亲无事嘱咐,儿子今日就退下了!”

    “你且去吧!”

    十日之后,丹凤亲自来向郑袖禀报,可在半月之后到会稽山拜见媚圣。郑袖于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准备去见楚王。

    郑袖出门上了轿子,板着脸坐在轿子里若有所思的样子。一见楚王,郑袖瞬间变得美目流盼,娇滴动人,半嗔半笑道:

    “大王,你已经好几天没见臣妾了,是不是又被哪个细腰女迷住了?”

    “哈哈哈┄┄爱妃,我只一日没见你,怎么就变成好几天了!”

    “是吗大王?臣妾怎么就觉得是好几天了?”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可见爱妃对寡人是真心的了!”

    “大王英明!若是臣妾一月见不到大王,如何是好?”

    “爱妃说胡话了吧?寡人又不出征打仗,爱妃何故一月见不到寡人呢?”

    “大王!臣妾原本不想离开大王半步,可是昨日家中来人,说父亲和母亲想念女儿!上个月已经来过一趟了,因我不忍与大王分离,故未作理会!可是臣妾转念一想,大王乃仁孝之君,倘若臣妾对待父母如此狠心,恐大王知道了就不再宠臣妾了!臣妾因此左右为难,故来向大王寻个对策!”

    “爱妃!对待亲身父母,可不能如此狠心!”楚怀王故意板着脸道,心中却想:你赶快走吧,免得打扰我的好事!

    “大王是想赶臣妾走了?臣妾不想离开大王!”郑袖也故意撅着嘴道。

    “你速去速回就是了,也没几日功夫!”

    “臣妾不走,臣妾一走,大王又不知道被哪个细腰女缠住了!”

    “哎呀,你究竟走还是不走啊!” 楚怀王一听她不想走倒反而急了。

    “臣妾不走了!”

    “爱妃啊┄┄你的父亲和母亲,也是寡人的父母亲啊!寡人不能在身边尽孝,你就不能替寡人尽孝吗?”

    “大王说的可是真心话?”

    “当然是真心话了,寡人乃是仁孝之君!”楚怀王说得一本正经。

    “大王若真有孝心,我倒有一办法可以成全大王!”郑袖其实早有预谋,没想到果然把楚王套进来了。

    “什么办法?你说给寡人听听!”

    “大王将我父亲在朝中按个一官半职的,如此父亲既可以为朝廷效力,大王又可以时常尽孝,岂不两全其美!”

    “这┄┄这倒也是个办法!”楚怀王一听觉得不对劲,可也不知如何应对,只得暂且这么应和着。

    “大王啊!臣妾为了侍奉大王,已是多年未归!如果这次带着一个好消息回去,一来父母高兴,二来臣妾脸上有光,乡里人都知道大王宠爱臣妾,如此臣妾也愿意回去!”郑袖看着楚王说道,心想她的目的就要达到了。

    “嗯,爱妃说得有理!”楚王心想,只要你肯走,我先答应下来也无妨。

    “这么说大王是同意臣妾的请求了!”

    “同意了!你可要早去早回,免得寡人想你!”楚怀王其实只想她早去。

    “臣妾还得和大王亲近几日,等大王腻了臣妾再走!”郑袖眼中向楚王放出媚光,心中事事有数得很。

    “寡人怎会对爱妃嫌腻?寡人也舍不得爱妃离开身边!”

    “那你晚上来寡人宫中,哪里都不能去!”

    “当然了!爱妃离开几日,寡人前后统统补上!”

    “呵呵呵!”郑袖掩口而笑道:“那臣妾就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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