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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空山寂历

    第148章空山寂历

    初冬的早晨,空气沁凉而干净。小石洞中的阿邈早早的起了床,将屋子里都挨着打扫收拾了一遍。最后将木箱中的衣物取了几件出来,打包整理好。当她拿起谢笈少年时穿过的那件带有族徽的男裾外袍时,虽然迟疑了一下,但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将它塞进了行囊。最后只在桌上留下了一对红珊瑚耳环和一封信。

    阿邈带上青色未退的新斗笠,背上行囊。将去年过年时谢笈带她下山赶集时候用采的药材换的一枚旧铜铃,挂在竹杖上。最后回头看了看自己在这世界上第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心中纵使有万般不舍,阿邈还是慢慢关上了当年谢笈亲手修补的木门。

    那“砰”的一声关门发出的闷响,像遥远的暮鼓敲打在阿邈心上。她走到门前的香樟树前,用手摸了摸树干,独自说道:“再见了,老人家!这一年来感谢您的陪伴和守护。”说完后,阿邈拉低了斗笠,杵着竹杖,往下山的路走去。

    谢笈刚睡了懒觉,起来赤着脚,正抱怨着怎么今天阿邈,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居然没有自觉下来给自己准备早膳。这时只听见地板上有咚咚的脚步声。谢笈嘴角一翘道:“怎么,今天睡过头,忘记做早饭了?”话音未了,转头一看,却发现是小红,正杵在跟前,只见小红着急的唧唧咋咋的叫着,就像是人很着急,不停地说着话,谢笈看的出它很着急,但又觉得你个狐狸能急出个什么事儿来。不紧不慢的问道:“又是和山里的哪个畜生打架啦?打赢没有啊?”

    小红急的将爪子中捏着的红珊瑚耳环,举到头上挂在毛茸茸的大耳朵下。然后再摇摇头,学着人行走的样子,最后用毛茸茸的爪子反反复复的指着下山的方向。谢笈瞟了小红一眼,没有理它,自顾自的往后厨走去,准备弄些吃的。小红泄气的放下双手,幽怨的看着谢笈的背影,然后做了个鄙视的手势,觉得谢大夫这天生迟钝,是真的没得救了。

    小红突然又想起什么,将红珊瑚耳环放在桌上,一溜烟儿转身又向小石洞窜去。

    谢笈一边烧着水,一边准备着他自制的养生面糊,他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红珊瑚耳环,好像很熟悉,但是又很陌生。他边调和着面糊突然想起有一次阿邈曾经提到过,她从天香楼逃出来,什么都没要,唯有日日贴身裹藏在腰带之中的金履红珊瑚耳环留了下来。这是从她外婆的外婆传下来,后来又传给母亲,母亲再传给她的。据说好像还是周天子赏赐之物。

    谢笈突然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放下手中的面糊,走到桌面拿起那对红珊瑚耳环打量了一番,果然金履之上镶嵌着形状不规则却色泽艳丽的红珊瑚。红珊瑚本就珍贵,耳环的金线绞丝的缝隙中有陈年的黑色污垢,再看做工,风格古朴简洁,细节之处又格外用心,这是典型战国时期御用工匠的手法。

    谢笈这时候再想到刚刚小红那些奇怪的举动。

    “不好!”谢笈将红珊瑚耳环捏入掌中,鞋都没来及穿,就似一阵旋风似地冲出了门。这时正和急速跑回来的小红正正地撞了个满怀。谢笈抱着撞进怀中的小红,顺着力道正好直接一起坐到了门廊边上。

    狐狸的叫声像喘疾发作的孩子,谢笈看着小红一边着急的叫着,一边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嘴巴上吊着一卷做工粗糙简陋的竹简。

    小红将竹简吐在了谢笈的怀中,然后用鼻子拱了拱。

    谢笈立即捡起竹简,哗啦展开竹简,开始读了起来。

    谢大夫:

    见字如面

    原谅邈的不辞而别,邈欠您的债,此生是还不清了。唯有用这母亲留下的红珊瑚耳环做一些补偿。邈想了很久,自己的前二十年都是为父母而活,后来父母早亡后又为活命而活。感谢上苍让我遇见了许负,遇见了你,这次我想为自己活一次。此生恩情难报,来世愿化作这竹山的青竹,高洁无暇,与先生作伴。此生阿邈希望能游历四方,为需要治病的百姓去病除痛,了此一生。此一别之后再见无期,阿邈一直觉得像先生这么好的人,真心的希望先生未来能医术有传,子孙之昌。

    叩首跪谢

    阿邈

    谢笈看完信,整个手气的发抖。吓得小红都不敢贪恋他温暖的怀抱,跳了下去溜之大吉。谢笈猛的站起来将手中竹简和红珊瑚耳环狠狠的摔在地上,冲着山道方向怒吼道:“谁要你的破耳环!”说完后发疯似的冲出柴扉,往山道奔去。可是山道上一眼望去,早已没了人影。谢笈爬上山道上一处高高的巨石上,冲着盘旋着山道的空谷喊道:“阿邈你个蠢女人,你给我回来!别想用对破耳环来糊弄我,我不认这账!你给我回来!你不回来的话,我就把你养的那只呆头鹅给宰来炖了!你给我回来啊······”

    可是整个山谷之中,空留谢笈一个人撕心裂肺的声音回荡着。唯一回应的是山谷间“砰砰砰”的一连串的脆响,像拨动了什么机关一样,一声接着一声传向山谷深处。不一会,就能看见整个山谷中飞出了无数的白色的蝴蝶,越来越多,越飞越远,扩散开来,再有山风嬉戏而来,带着蝴蝶忽而冲上云端、忽而又缓缓旋转而下。一下子,满山谷早就熟透的木蝴蝶的果荚,全都仿佛从睡梦中惊醒似地,一个个被惊动的爆开了果荚,释放出了千千万万的木蝴蝶,随风吹散到了山谷的每个角落。

    快要出谷的山道上,一个身材修长,留着短发戴着斗笠手持竹杖的铃医,正背着行囊行走在山道之上。远远看去穿着男裾的铃医,显得有些雌雄难辨,只隐隐约约能看见斗笠下优美的下颌线。忽然一阵风起,迎面扑来了无数白色蝴蝶。阿邈抬起头露出美丽的大眼睛,望着这壮观的景象,比起去年此时的小溪边,这次的木蝴蝶仿佛一场漫天飞舞的初雪,笼罩了整个山谷。又像山谷的草木在为她送行。阿邈笑了笑压下斗笠,继续一步一步,行走在铺满洁白木蝴蝶的山道上。只听空山寂历之中时有时无的传来空灵的铃音,叮叮铛铛点缀在山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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